第22章 ☆、小偷
仔細想想秋如并沒有做錯什麽,可是付金花的行動就好像是秋如犯了天大的罪一般。
夜總是會褪去,陽光會升起,新的一天也會來臨,不管你将要面對的是什麽,你終将是要去面對。
秋如并沒有睡着,只是累,全身上下沒有一點力氣,又沒有吃東西,還沒有喝水,她感覺自己離死亡只有一步之遙,她是一個物質貧瘠的人,現在連最後的自尊也被人踐踏在腳底下。
秋如是在一陣轟隆隆的敲鑼聲中從迷迷糊糊的狀态中被驚醒的。
堂屋的門打開,外面陽光燦爛,但是照不到她的身上,也照不到她的心裏。
付金花提着鑼使勁兒的敲打着,這個女人,跟自己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判若兩人,那個時候,在付金花的身上,看見的只是一個沒有生氣的驅殼,而此時此刻,她的身體裏像是駐紮着一股力量,這股力量強大到好似付金花可以開天辟地一般。
付金花敲了一陣,趕緊把鑼放到一邊,像是有更重大的事情忘了做一般。
付金花矯健的跑進堂屋內,将堂屋的門打開,使勁兒的将捆綁秋如的桌子往外面拖去,秋如在付金花的一陣拖拽中,根本站不起來,在秋如的心中,隐隐約約感受到有什麽事情要發生,她有些焦急,她害怕付金花找出葉琦。
聽見村長家緊急的敲鑼聲,大家都以為發生了什麽大事兒,紛紛跑向村長家,秋如看着山上小路上紛紛踏至的人,心中一陣恐慌,現在她才開始為自己害怕。
不一會兒的功夫,村長家門前的道場已經是人山人海了,付金花站在人群的中央,秋如被付金花捆綁在桌子腿上,人群中有人小聲的嘀咕。秋如低垂着頭,沒有一絲生氣,先前眩暈的感覺已經沒有了,只有內心的恐慌,什麽累,什麽餓,統統抵不過現在內心的恐慌,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麽。她就像是一直螞蟻,生死權都掌握在付金花的手中。
付金花黑着臉,站在人群中央,扯大了嗓子喊道,“還有人沒來的嗎?”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并不做聲。
聽見沒有人有異議,付金花終于發話,“今天,有重要事情宣布。”
大家都豎起了耳朵,向來村裏有重要事情宣布的時候,都是由村長來宣布的,雖然付金花是村長媳婦兒,但到底村長的名頭還是杜波的,大家現在被付金花弄的完全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付金花見大家還是沒什麽反應,十分滿意自己現在在廣大人民群衆心目中的威嚴。
“有沒有人認識她?”付金花指着秋如大聲詢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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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如低垂着頭,大家并不能看清楚秋如的長相,紛紛搖頭,前兩天和秋如一起修路的幾個人倒是認識秋如,但是看現如今這光景,多半不承認認識的還是好一些。
這個時候只有小冬子,嘻嘻哈哈的說道,“花姐,這不是你前兩天帶到場子裏去幫忙修路的小姑娘嗎?”
付金花聽見小冬子的話,臉馬上黑了下來,眯着眼睛看着小冬子說道,“這麽說來,你認識?”
小冬子裝作看不懂付金花臉色的樣子,“那必須認識啊,這小姑娘是花姐帶過去修路的,那當然是要認識的啊。”
小冬子嘻嘻哈哈的表情,跟當下嚴肅的氣氛十分的沖突,但是大家也都保持沉默,靜觀其變。
付金花見小冬子不識好歹,幹脆懶得理他了,直接走到秋如面前,一把從秋如的口袋中掏出玉米粑粑,将手中的玉米粑粑舉了起來,大聲呵斥道,“這個賤人,吃我家的,喝我家的,現在竟然還偷我家的東西,你們說怎麽處置?”
付金花的眼神落在周圍的人身上,從每一個人身上掃過,無形之中給在場的人一種壓力,大家都不吭聲,付金花的态度擺在那裏,大家沒一個人願意做這個出頭鳥。
一陣沉默。
付金花提高了嗓門,大聲義正言辭的吼道,“沒一個人說話嗎?”
小冬子身上抖了抖,依舊嬉皮笑臉的看着付金花說道,“花姐,這姑娘這麽小,您就當賞她一口飯吃呗,好人好報。”
其實小冬子心裏明白,付金花根本就沒有給秋如吃的,不止小冬子明白,場子裏一起修路的人都明白。
有了小冬子在前面做出頭鳥,一起修路的幾個人,也都附和着誇付金花心善,就不跟小姑娘計較了。
付金花臉立馬垮了下來,“這村裏出了賊,大家倒是好心,存心包庇是嗎?”
付金花一把抓起秋如的頭發,将秋如的臉展示給衆人看,這是一幅沒有生氣的臉,臉上發白,沒有一丁點表情,好像現在付金花處置的人并不是她一般。
付金花被秋如的這個表情氣的不行,将秋如的腦袋使勁兒往後面一推,撞在桌子上,悶聲一響,在場的人都聽見了,而秋如面不改色,依舊是那副表情。
周圍的人看不下去了,有人在竊竊私語,付金花突然感受到局勢不再自己的掌控之中了,大家心中都在期盼村長出現,杜波在所有人的心中都還是有一定的分量的,只是現在村長不再,沒有人能夠制的住付金花。
甚至有人悄悄離開,去地裏找杜波,希望杜波能夠解救這個小姑娘一命。
突然,秋如眼睛一亮,隔着一層又一層的人群,秋如看見不遠處小路上下來的張珍和葉琦,平靜無波的臉上終于有了表情,她很焦急,她不想張珍和葉琦看見自己這種毫無尊嚴的樣子,她也不想将張珍和葉琦牽扯進來,可是以葉琦的性格,她是不會不管自己的。
“你們,不說話是吧?”付金花的眼神再次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好,你們不說話,那麽我決定了,這個賤人偷了我家吃的,今天要拉着她在村裏□□,從此以後不準再踏入我霧渡河半步。”這是付金花的審判。
如果多年後的秋如,她還清醒,或許她會想到,如果這一天,付金花當真将她逐出霧渡河,或許她的一聲又是另一番結局。
但是生活從來就沒有如果。
“等一下。”一個聲音,打破了付金花的主場。
葉琦不知何時已經擠了進來,他站在一群人裏面,依舊是那麽的耀眼,周圍的人漸漸淡了出去,原本付金花的主場,瞬間就換了主角,秋如的眼裏,只剩下熠熠生輝的葉琦。
“花姨,這個餅子不是她偷的。”葉琦是第一個敢否定付金花的人。
在場的人心中都為葉琦捏了一把汗,但是葉琦并沒有退縮,他的臉上有一種光環,在秋如的心中,葉琦的突然出現,就像傳說中的俠客,帶着正義的力量。
奇怪的是,付金花并沒有生氣,反而十分和氣的說道,“琦兒,這話沒有真憑實據,可不能亂說啊。”
葉琦看着秋如笑了笑,奇怪的是秋如并不覺的這個笑容是諷刺的笑,反而是對自己的鼓勵,“花姨,這個姑娘我認識,她是十隊溫家的姑娘,叫做溫秋如。”葉琦說道這裏,故意頓了頓。
原本和秋如在一起修過公路的人,這時候紛紛回應葉琦,表示這個姑娘确實叫做溫秋如不錯。
有了這番證實,大家心中也都有了數。
付金花十分鎮定的一笑,“就算你認識她,也不能證明這吃的不是她偷的。”
葉琦依舊笑着說,“這吃的就是我給的她的。”
一句話像是道破了所有天機。
付金花是不會這麽輕易認輸的人。她腦子翻轉着,使勁兒找着理由,這個時候一陣咳嗽從大家的身後傳了過來。所有人看了過去,只見佝偻着身軀的村長杜波站在門口,原來他一直在屋裏。
這個時候,所有人都看着杜波,在等待着他最後的宣判,可是杜波的眼中一片渾濁,什麽都看不清,秋如明白,自己的命運現在捏在村長杜波的手中。
“孩子他娘,小山最近天天喝粥有些膩了,你有空就做點玉米粑粑他吃吧。”杜波說完轉身走進了屋,留下一院子的人目瞪口呆。
杜波他沒有宣判誰對誰錯,但是他的話很明顯,至少他們家最近是沒做過玉米粑粑吃,很明顯的事情就是付金花誣陷溫秋如。
但是大家也還是要給付金花臺階下,紛紛說道,“花姐,您就算了吧,這小孩子家家的,吃點東西,犯了錯誤,下次再改不就行了嗎?”
付金花依舊不饒人的罵罵咧咧一陣,大家散去這才打算進屋。
葉琦已經幫秋如把捆綁她的繩子取了下來,張珍打算去跟付金花說些什麽,秋如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誰知道一種姿勢保持太久,站起來就一陣眩暈,葉琦喊住了張珍,秋如在葉琦的攙扶下走到張珍面前,“謝謝張姨。”
張珍心疼的看着秋如,現在不說,她也是明白秋如為什麽在杜波家,“不要緊,這事兒也是因為我引起的,要不我去跟村長說幾句,你回家先歇息幾天吧?”
秋如倔強的搖了搖頭,“不用了,我挺好的。”
“你別犟了,看你這身子骨也撐不住了,回去歇幾天再說吧。”張珍也不等秋如回話,三兩步走進了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