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似乎從十一假期之後, 正式的學習生活才算開始了, 軍訓過去了, 盼着假期的日子過去了,就連假期也過去了,而下一個可以期待的假期在遙遠的兩個半月之後。

丁霁感覺日子慢慢變得有些忙亂, 找教室,上課,趕着上課, 自習, 圖書館,這種忙碌跟高三時的那種忙碌還不一樣, 要學的東西很多,要了解的東西很多, 而且沒有期限,高三的時候還能有個信念, 扛過這幾個月就解脫了就勝利了,現在這樣的忙碌是常态。

相比之下,林無隅比他要從容一些, 至少他很少看到林無隅早上起不來床, 也基本沒看過林無隅打呵欠,畢竟學神,總要有點兒跟別人不一樣的地方。

早上丁霁還在掐着鬧鐘第二次響鈴的那十分鐘睡回籠睡,林無隅已經一伸手把他被子給掀了。

“哎……”丁霁的悲鳴還沒有鳴全了,林無隅把他從床上直接給拽到了地上, 他感覺腳底下都是晃的,扶了一下椅子才站穩了。

林無隅在屋裏收拾東西拿今天要穿的衣服時,他一直貼在林無隅身後,閉着眼睛跟着他移動。

“你要起不來的話,”林無隅打開了他的櫃子,拿出了他晨跑的衣服,“咱們把跑步的時間改到下午或者晚上吧?”

“不了,”丁霁說,“晚上自習完了哪還有精力跑步啊,而且你還要吃宵夜,吃完宵夜再摟着一肚子燒烤去跑步……”

“那不是你總困得起不來麽。”林無隅轉過身,把衣服放在了他腦袋上,扶着他的肩。

“我就這幾分鐘,十點起來我也這德性,”丁霁頂着衣服,半睜着眼睛,“奶奶就總說我太皮了,睡覺的時候魂兒都跑出去玩,起床的時候還等等魂兒回來。”

林無隅笑了:“那現在回來了嗎?”

“我看看啊……”丁霁閉了閉眼睛,一秒鐘之後突然猛地站直了,睜開眼睛瞪着他,“回來了!”

“……早啊雞崽兒。”林無隅說。

“早啊魚崽兒!”丁霁響亮地回答。

學校有個跑步APP,每天跑步的時候可以在上面打個卡,丁霁覺得每天跟林無隅一樣的時間打卡,一樣的時間跑完,挺有意思的。

不得不說學校的鍛煉氣氛還真是相當好,操場跑道上晨跑的人很多,而且不少的人一身裝備很專業,一看就是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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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霁以前也會晨跑,但并不是每天,一陣一陣的,最近心情不錯就跑他一個月的,心情不怎麽好就拉他媽倒。

林無隅卻不一樣,他做事很有計劃,就連跑步都是,每天他倆打卡的時間前後誤差不會超過三分鐘,跑步的時間也計算得很好,跑完吃早點收拾上課。

規律得丁霁感覺自己快形成條件反射了。

“今天有點兒冷啊。”丁霁邊跑邊說。

“降溫了,”林無隅說,“快11月了,你生日也快到了。”

丁霁看了他一眼:“我以為你不知道呢?”

“這怎麽可能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也得知道生日,”林無隅說,“所有的節日都是大家的,只有生日是我們倆自己的。”

“我也記着你生日呢,”丁霁說完又有點兒郁悶,“但是我知道你生日的時候時間都已經過了。”

“明年過也可以啊,”林無隅說,“我生日沒所謂的。”

“是不是從來都不過?”丁霁問。

“嗯。”林無隅笑笑。

“給林湛過不給你過?”丁霁有些不爽地又問。

“林湛也不過,”林無隅說,“我都不知道他生日是哪天,我媽專門不給他過生日。”

“為什麽?”丁霁愣了愣。

“很小的時候就這樣了,那會兒是怕他會死,”林無隅說,“後來就一直不過了。”

“不知道年齡,就感覺沒有長大,”丁霁說,“逼得林湛跟她越來越疏遠,她自己肯定也是知道的,所以就更希望林湛還是小時候的樣子,會更聽話,更容易控制。”

“你要不要選修一下心理學。”林無隅說。

“滾蛋。”丁霁笑了起來,“我就是随便猜猜,給人算命的時候習慣了。”

繞着操場跑了兩圈,丁霁說嗓子有點兒發幹,放慢了腳步,林無隅跟着也放慢了步子。

手機在兜裏響起來的時候,他倆暫時離開跑道,站到了旁邊。

“這一大早的誰給你打電話啊?”丁霁問。

“不知道,”林無隅拿出手機看了一眼,看到號碼的時候手都感覺一陣發麻,“我爸。”

“接嗎?”丁霁問。

“接,好久沒聯系了,”林無隅說,“正好也問問情況。”

“嗯,”丁霁點點頭,指了指旁邊的椅子,“我那邊兒等你。”

林無隅應了一聲。

丁霁是個很可愛的人,平時他所有的電話丁霁都會湊過來聽聽,但這個電話他卻轉身走開了。

“爸。”林無隅接起電話。

“還是起得這麽早。”老爸的聲音傳過來。

“晨跑呢,”林無隅說,“每天都這個時間。”

“學校怎麽樣?适應嗎?”老爸問。

“挺好的,”林無隅說,“老師同學都很厲害。”

“那就行,你過得好就行,”老爸說,“不用管我們了。”

林無隅沒有說話。

“你挺狠心的,你們兄弟倆都非常狠,随誰呢?”老爸說。

“随你倆。”林無隅說。

老爸冷笑了一聲:“你現在是翅膀硬了,說話也底氣足得很啊。”

“爸,”林無隅在原地慢慢地走動着,“我翅膀早就硬了,我不是上了大學才翅膀硬的,我是因為翅膀硬了才能上了H大。”

“我不跟你扯這些,”老爸說,“我就想問問你,明明你知道在你哥在哪裏,為什麽不告訴我們?你不知道你媽媽為了他這麽多年有多痛苦?”

林無隅沉默了。

“你不要裝死,你肯定知道,”老爸說,“你不要覺得自己腦子有多好用,你沒你想象的那麽聰明。”

“我沒有見過林湛,”林無隅說,“我不知道他在哪裏。”

“我可以理解你哥跟我們的感情不深,他離開家已經十年,十年的空白……”老爸說。

林無隅很想說不是十年空白,是十年惡夢,可能還會是一輩子的惡夢。

“但你從來沒有跟我們分開過,是我們把你養大,”老爸說,“你就連這一點感恩之心都沒有嗎?”

這個問題讓林無隅無法回答。

感謝你們把我當成林湛的藥生下來養大嗎?

這話他沒有說出口,就是因為他還有“感恩”之情在,所以他說不口,他依舊會扛着最後的一條線,老媽生着病,老爸很辛苦,有些話他不會說。

但他也做不到更進一步的“感恩”了,他覺得父母大概并沒有意識到,或許永遠都無法意識到,這麽些年來,他們之間基于林湛的“付出”,并沒有在他們和自己之間建立起親情。

“你過年回家嗎?”老爸換了話題,冷淡地問了一句。

“應該不回。”林無隅說。

“在哪裏過?”老爸問,“跟你哥一塊兒過嗎?”

“我說了,”林無隅說,“我不知道他在哪裏,我沒有見過他,我也沒有找到他。”

“你告訴他,如果他還是個人,”老爸說,“過年的時候就回家來看看。”

林無隅感覺有些喘不過來氣,林湛是不是個人他不知道,他應該不是個人了,他實在無法想象在這種狀态下回家,會是什麽樣的場景。

以前在家裏那些憋悶的日子不斷在腦子裏閃過,讓人窒息。

“說完了嗎?”丁霁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他身邊,聲音挺大地問了一句。

“誰在旁邊?”老爸問。

林無隅看了丁霁一眼:“丁霁。”

“你那個男朋友。”老爸的聲音變得更冷了。

“是。”林無隅應了一聲。

“以前不是不承認的嗎?”老爸說,“說不是。”

“現在是了。”林無隅說。

“我不想管這些,你過成什麽樣我都不管,”老爸說,“你把我的話給你哥帶到。”

“我帶不到,”林無隅說,“我不知道他在哪裏……”

那邊老爸挂掉了電話。

林無隅壓着想砸手機的沖動,把手機放回了背後的運動腰包裏,仰頭深吸了一口氣,好一會兒才從之前的情緒裏慢慢緩過來。

“為林湛?”丁霁看着他,“你爸知道你找到林湛了?”

林無隅沒說話。

“他怎麽知道的?”丁霁又問。

林無隅依舊沒有出聲。

丁霁沉默了一會兒,放低了聲音:“你沒跟我說……行吧,不說就不說,反正我現在也知道。”

林無隅笑了笑,擡了擡手,手指在他小臂上輕輕劃了一下。

“是不是讓你叫林湛回家?”丁霁輕聲問,“過年回家?”

“丁半仙兒你好久沒顯神通了啊。”林無隅笑着說。

“看你這情緒,”丁霁啧了一聲,“是不是還讓你也回家過年啊?”

“我不想回去,不想見到他們,”林無隅說,“丁霁,你有沒有覺得,我很不孝?”

“孝是基于親情的,”丁霁說,“給口吃的交個學費然後滿口否定不是親情,也換不來孝。”

林無隅看着他。

“你根本沒體會過什麽叫親情,哪來的孝,”丁霁說,“不孝不過是他們繼續否定你的一個标簽而已,你身上這樣的标簽一堆,不差這一個了。”

林無隅笑了起來,捏了捏丁霁的下巴:“你這個樣子……”

“是不是很酷。”丁霁挑了挑眉毛。

“嗯,非常雞哥。”林無隅說。

“我警告你。”丁霁看着他。

“雞哥。”林無隅說。

“警告你第二次。”丁霁瞪他。

“雞哥,”林無隅扒拉了一下他腦袋,“你太可愛了怎麽辦,快警告我第三次。”

“三次,”丁霁伸出三根手指,“你完了林無隅,你馬上就完了知道麽。”

“咱倆認識到現在,”林無隅抓住他的手指,“你警告了我沒有一千次也有八百次了,我就想知道警告之後我倒底會怎麽完蛋,特別想知道。”

“幹廢你。”丁霁說。

林無隅沒忍住笑出了聲:“吓死我了。”

“跑不跑步啊!”丁霁喊了一聲。

“跑。”林無隅蹦了蹦,跑回了跑道上,丁霁跟上來之後,他又轉頭說了一句,“什麽時候廢了我?”

丁霁沒理他。

“快廢了我吧,”林無隅邊跑邊笑,“雞哥雞哥叽叽咯咯噠……”

丁霁沒憋住,笑得嗆了一下,邊跑邊咳。

林無隅在他背上拍着:“跑步的時候別笑。”

“你閉嘴就行了。”丁霁說。

林無隅的情緒管理真是讓人又愛又恨。

他接完那個電話之後,丁霁一直很留意着他的情緒,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知道自己會留意,林無隅很快就恢複了常态。

如果丁霁沒有跟他有更親密的接觸,可能真的就會覺得這人大概是已經沒事兒了。

但他們畢竟是采蘑菇的小夥子。

雖然每次采蘑菇的時候他倆都挺狂野。

林無隅的變化他還是能在哪怕有些恍惚的時候感覺到。

采得很爆發。

還會咬人。

帶着撒嬌式的發洩。

得虧是現在天兒涼了,要沒個外套,他都出不了門兒,肩膀上脖子上都是牙印,有一個還在耳朵下邊兒,衣領都擋不住,丁霁試了何家寶騷包小絲巾纏脖子大法和豎起衣領我就是H大最酷的崽大法,最後還是豎着領子去找了熊大,問他要了一條肌肉貼,貼在了脖子上。

“這是防止肌肉拉傷的,”熊大說,“不是傷濕止痛膏啊,你要是扭脖子了靠這個不行。”

“嗯,”丁霁應了一聲,“我今天落枕了,拉着點兒舒服。”

回到宿舍的時候林無隅扯開他衣領檢查了一下,戳了戳他肩膀:“這個印子大前天咬的了吧?怎麽還在?”

“問我?”丁霁說,“怎麽不問問您快如刀鋒的牙呢?”

林無隅笑了起來,低頭在他肩膀上親了一下:“我下回戴口罩吧。”

“你戴嚼子吧。”丁霁說。

“好。”林無隅手在他腰上搓了搓,“聽你的,要不你也咬回來。”

“我沒那麽瘋狂。”丁霁看了他一眼。

“你要是不舒服……”林無隅想了想,“我注意點兒。”

舒服還是不舒服,丁霁迅速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

“也不用……”他清了清嗓子,“太注意。”

“那就是還行?”林無隅問。

“嗯,”丁霁往前湊了湊,在他唇上輕輕咬了一口,“就還挺……”

“我也覺得。”林無隅小聲說。

門被敲響的時候,他倆還貼在一塊兒。

丁霁猛地回過頭,看到了門縫外面有些尴尬的李瑞辰,跟觸了電似地從林無隅身邊彈開了。

“……沒關門,”李瑞辰很快地看了看兩邊,壓低聲音飛快地說,“不好意思真不是故意的。”

然後輕輕把門給帶上了。

“我靠,”丁霁看着林無隅,“這還好是李香香,要換個人還真不知道是什麽樣了。”

“你沒關門?”林無隅問。

“不是你後進來的嗎?”丁霁說。

“啊?”林無隅有些迷茫,“可能是看到你太興奮了。”

“扯吧你!”丁霁說。

林無隅笑着沒說話。

“下回進屋都注意點兒,”丁霁低聲說,“雖然我不喜歡李香香,但剛才多虧是他來敲門……”

“知道了,”林無隅拍了拍他胳膊,“我會注意的,別擔心。”

丁霁看着他。

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

或者是不該在這個時候特別交待一下這種注意事項。

他感覺自己其實并不介意被除了家人之外的任何人知道,雖然不至于到處去喊,但要真有誰發現了,他覺得自己應該沒什麽可緊張的。

只是剛才太突然,就算他摟是跟個女孩兒這樣,被人猛地撞見也會尴尬。

可林無隅這句話說出來,卻像是領會錯了他的意思。

他不想讓林無隅覺得到現在了他還在害怕“喜歡”本身。

更不想讓林無隅在距離過年越來越近的日子裏感覺到不踏實不安全。

這一秒鐘裏丁霁都不知道自己腦子裏到底閃過了多少想法,總之就是亂七八糟東但是一下西不過一下,嗡地全都攪在了一塊兒。

他伸出胳膊抱住了林無隅。

“明天晚上不去自習了吧。”他說。

“嗯。”林無隅愣了愣,也抱住了他,“怎麽了?”

“不去自習,你就說行不行吧。”丁霁說。

“行,不去,”林無隅先答應了才又問了一遍,“怎麽了?”

“回一趟出租房。”丁霁說。

林無隅聽到這話的時候再次愣住了,他把丁霁輕輕推開了一點兒,看着他:“回出租房?看怎麽辦嗎?”

“你想看它也可以看。”丁霁臉上的表情很平靜,但眼神裏一股子“老子繃起來遼老子豁出去遼誰也別拔我氣門芯”的氣勢。

林無隅瞬間明白了回一趟出租房是什麽意思。

頓時有些口幹舌燥。

但他沒有馬上答應,丁霁這段時間似乎沒有什麽異常,林無隅一下找不到他突然提出這種讓人……振奮的要求的契機。

“明天?”林無隅問。

“嗯。”丁霁點點頭。

“你生日差不多了,”林無隅說,“要不要等你生日……”

“不要老跟別的情侶似的非得什麽事兒都等生日,”丁霁說,“你等着成年嗎?你去年都18了。”

“靠,”林無隅看着他,“你說的啊,明天。”

“嗯。”丁霁把自己的手機放到了他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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