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愛的救贖
尹梓微皺着眉頭，挪着微涼的身子湊近身旁溫熱的體溫，窗臺的風轉溜着它無辜的大眼睛偷溜進睡夢中的人兒的心裏，挑起絲絲藏在眉心的絲愁，手捧着資料書的人瞄向還在睡夢中的人，像只乖巧的貓咪蜷縮在他的身旁，不由得嘴角上揚，将她的被角掖好。
尹梓覺得她好像做了一場好久的夢，她在夢裏不停奔跑，不曾停歇，卻始終找不到出口，只能獨自彷徨。
有一個人朝她伸出手，在她落單的時候緊緊牽住她的手，帶她逃離這塵世的煩憂，她卻看不清他的臉，無論怎麽撥開那層迷霧，她終究追不上他疾走的步伐。
等到尹梓醒來的時候，已經快要是中午。
她懶懶的伸伸腰，被窗外的微風吹醒了眼角，望向床頭櫃上的紙條。
尹梓，我去機場接白星玥了，醒了去喝點熬好的粥吧。
尹梓穿上拖鞋，拉開被窗簾遮擋的陽光，她閉上眼，悠閑的沐浴着。
“哇，這裏還挺不錯的。”
明明格局不小的客廳卻在白星玥來了後，就變得異常狹小。
尹梓端來水果拼盤，就被白星玥搶了去。
“喂，你們該不會就這麽含糊的算度蜜月了吧。”白星玥叉塊火龍果放進嘴裏，“喂，你要是這麽敷衍尹梓，我可不會放過你。”
他輕輕攬過尹梓的肩，“只要尹梓不敷衍我就行了，我怎麽會敷衍她呢。”
“也對。”白星玥一點都不把她自己當作外人，直接橫躺在沙發上，“我千裏迢迢的跨越了好幾個省份，你們也不招待招待我啊。”
尹梓拍掉他搭在她肩上的手，“招待什麽啊，我都說了，我要自己旅行，結果倒好，你們一個接一個的過來啊。”
白星玥谄媚的靠近尹梓，手在她背上來回筆劃，“好尹梓，還不是因為我太想你了嗎。”
“少來。”尹梓坐直身體，“你是不是和你家那位吵架了啊。”
白星玥哼哼着，“他倒是敢呢。”
“白星玥，你這麽兇，他怎麽受得了你。”
白星玥無力的翻個白眼，直接一個甩手将枕頭砸向他。
最後，尹梓和白星玥惬意的窩在沙發裏看着照片，打發他去準備午飯。
“你看看，我笑的好官方。”白星玥不停指着她自己的照片，她實在是很不喜歡她的照片啊。
“你笑的像個選美小姐。”尹梓翻看着照片，“你看，阿胖和餘美挺般配的。”
“切，他倆啊，只能說愛情的緣分到了，什麽都是浮雲。”白星玥搶過相冊，氣餒的翻看着，“到時我結婚，我一定要穿的比你還美。”
“好啊，那我等你的請柬。”
“我不是說說嘛。”
“不過，說真的，你和他準備什麽時候結婚呢，在一起好些年了。”
“看我心情喽，哪天心血來潮，我就把婚禮給辦了。”白星玥撥弄着耳邊的長發，手指停留在模糊的照片上。
尹梓一時沒有看清，笑着拿過，“這誰拍的啊，這麽模糊，不會是孫雨偷拍的吧。”
尹梓低頭仔細看清，才發現是他的身影，原來，時間過的如此之久，不細看，根本不會發現他們曾踏過的時光。
“尹梓。”
“他來過了。”
“嗯，他打過我電話，所以我就和他說了。”白星玥從包裏翻出一個盒子，遞到她的面前，“這是他讓我轉交給你的。”
“是什麽？”
“他說，你打開就知道了。”
尹梓盯着手心的盒子，似曾相識，“他還說什麽？”
“他說，祝你幸福。”
尹梓淺笑着，嘴角的梨渦閃着絲絲的晶瑩，“我們都會幸福的，我現在，很幸福。”
尹梓回到房間，打開盒子，過往的曾經猶如這條瑪瑙手鏈熠熠散發着它的氣息，将她緊緊包圍。
她終究躲不過，這場糾纏的宿命。
“尹梓呢。”他系着在白星玥看來很是滑稽的圍裙，帥氣的走過來，“我已經做好飯了。”
白星玥忍住笑，丢給他一支煙，“吶，別說我對你和尹梓是差別待遇啊，這煙很貴的。”
“我不抽煙。”
“別裝，尹梓她知道你也抽。”
“我只是偶爾抽。”他放下煙，看向四處，“她呢。”
白星玥眼神示意着，“她現在應該想要自己呆會。”
“怎麽了。”他有些不明白。
白星玥自顧自的點燃一支煙，“衛祁也來參加婚禮了。”
他沉默着，徑直拿起那支煙，眼眸掩在一圈一圈的煙霧缭繞裏。
“不提還好，一提，積攢多年的低谷情緒都跑出來了。”白星玥煩惱的吐着白煙。
“我進去看看。”他摁滅煙頭，起身走至房門前，舉起的手卻始終落不下來，僵在半空中。
“你了解她，她的傷很多，卻也藏的深。”白星玥起身，“你一己之力能救她出噩夢邊緣幾次？”
他的手無力的垂下來，眼眸垂落，像星空的星星隕落，他解下圍裙輕搭在沙發上，“你說的是。”
白星玥哀嘆口氣，手觸碰着透明的玻璃，“這的天空還和從前一模一樣，湛藍的令人心碎。”
如果烏雲萦繞在陽光周圍，那我們淚眼相望的天空還會再次駐入為你而熾熱，為你而跳動的心？
“尹小姐嗎？”尹梓站在公司門口，轉頭望向她面前陌生的臉孔，她倏的感覺，藍的不已的天空此時卻烏雲布滿整個眉頭。
尹梓雙手擺正的坐在沙發上，盯着桌上擺放的支票，等着佟正峰的第一句話。
“這是給你的。”果然，尹梓輕扯着嘴角。
“你想填多少就填多少，價錢随你開。”
尹梓擡眸看着好似勝券在握的佟正峰，“我還不知道，我和佟凡年的愛情需要您來買單，可是怎麽辦，就算要結單，也該由佟凡年來。”
佟正峰不怒反笑，“果然，我兒子喜歡的人和他一樣犟。”
“如果您找我來，就是為了這件事，那我就先告辭了。”
“等等。”
尹梓停住腳步，聽着他接下來的話語。
“如果你不抓住這次機會，那以後可就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那我寧願不要。”
“別急着回絕，現實遠比你們想象的可怕，別以為你們抱着個愛情就能海誓山盟，相依相守。”
“我想，如果您這招有用，您也不會單獨找我。”尹梓攥緊着身上的包包，疾步離開，卻在大門處，看見從外往裏走的佟邵勳，她不想再看見他。
“尹梓。”他喚住她，“不要原諒我。”
尹梓擡起腳步，留給他的只有沉默。
這裏很少有出租車，連去往市區的班車也寥寥無幾。
尹梓靠在站牌下，思忖着，她怕，怕輸了這場賒來的青春之戀，最終湮沒在奢華的現實裏。
她看着手機來電，沉默良久才接起他的電話。
“喂。”
“尹梓，你在哪兒？”他的聲音就這樣徐徐傳入到她的耳膜裏，透着絲掩不住的喜悅。
“我。”她擡頭看着周邊，嘴角淺抿，“我在公司呢。”
“那我等會去接你。”佟凡年笑着，“我有驚喜給你。”
“嗯，我期待着。”尹梓眼色黯淡着，手機攥在手心裏，連一輛跑車停在她的面前，她都沒有察覺。
搖下的車窗裏赫然是佟邵勳雕刻般的臉龐，“上來，我送你。”
尹梓不想去理會他。
他無奈的扯起嘴角，打開車門，走下來，“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但我真的只是經過。”他手□□褲兜，“況且，這裏很難坐到車。”
尹梓眉心有些松動，的确，這裏很難打到車，而且，她已經和佟凡年約好了。
佟邵勳嘴角挂起勝利的笑容，他似乎篤定了尹梓一定會坐他的車，他紳士的為尹梓打開副駕駛車門，尹梓卻繞過他，徑直打開後駕駛門。
佟邵勳尴尬的摸摸鼻尖。
尹梓望着車窗外一閃即逝的風景，內心也跟着煩亂起來。
佟邵勳望着後視鏡裏的她，聲音輕輕地，“上次的事，你不要怪我爸，他也只是個太愛兒子的父親。”
尹梓沉默着，眼睛一直盯着車窗外。
佟邵勳手緊緊握着方向盤，“尹梓，你真的打算在寂寞的旅途中，不和我說一句話嗎？”
佟邵勳看着尹梓的面無表情，無動于衷，他只好手指輕敲着方向盤，車子疾駛在道路上，掀起一場塵土飛揚。
尹梓頭抵在車窗上，閉上眸，手不停的攪動着她手上的鉑金戒指。
桑琪不安的站在公司門口，頭一直不停的往一個方向望去，完全沒有在意到她身後一輛疾駛而來的跑車。
等到她發現，她已經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連尖叫聲都湮沒在她的恐懼裏。
可是，這輛跑車并沒有撞到她，而是在離她三厘米處的地方一聲仰天嘶鳴穩穩的停了下來。
尹梓匆匆從車上下來，手搭住桑琪的肩，“桑琪，桑琪，沒事吧。”
桑琪停頓一會，随即嚎啕大哭，緊緊抱住尹梓，“我剛剛還以為我要死了。”
“這不是還好好站着呢。”佟邵勳手搭在車身上，看着桑琪哭花了的臉，“真醜。”
桑琪擡起朦胧的淚眼，憤憤的瞪向他，“佟邵勳！是你！”
“嗯，是我。”
桑琪踩着重重的步子走到他的面前，甩手就給了他一個巴掌，“佟邵勳，你混蛋！”
尹梓皺着眉頭看着桑琪跑遠的身影，随即轉頭，看到站在原地摸着臉的佟邵勳。
佟邵勳用舌頭舔舐着，他總覺得嘴裏有一股血腥的味道在漸漸蔓延，“你看着我幹什麽。”
“佟邵勳，你這次真的太過分了。”
“我過分？罵我的人是她，打我的人也是她，我倒成了十惡不赦。”
“佟邵勳，你知道你剛才差點撞到她嗎？”
“我對我的車技還是很有信心的。”佟邵勳打開車門，“你看她剛才生龍活虎的，醫院應該也免了吧。”
“佟邵勳！”尹梓眉頭緊皺在一起，佟邵勳伸出手想幫她撫平，卻被她躲開。
佟邵勳輕笑着，“我還以為你真的不和我說話了呢，你看，你這不是和我說話了嗎？”
“你就是因為這個？”
“是啊。”佟邵勳玩世不恭的笑着。
尹梓深吸一口氣，揚起的一個巴掌無聲的消失在風中，尹梓看着佟邵勳臉上清晰的手掌印，抑制不住的淚滴漂浮在渺小的塵埃裏。
“桑琪罵的對，佟邵勳，你就是個混蛋。”尹梓轉身消失在佟邵勳的眼眸裏。
孤單的人影，孤寂的跑車，全部在追逐的光影裏落單了，只留下唏噓的淚水灑入年華的跑道裏。
周梵靜靜的站在落地窗前，剛才所發生的一切，他全部收入了眼底。他轉身，将捏壞的紙杯以完美的抛物線扔進了垃圾桶。
尹梓沖進洗手間，就發現了站在鏡子前哭泣的桑琪。
她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就如她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自己。
“桑琪。”
桑琪轉身，沖進尹梓的懷抱，淚水滴濕了她的肩頭。
“佟凡年。”
“我已經在公司樓底下了。”
尹梓望着枕在她腿上睡着了的桑琪，輕聲開口，“佟凡年，我，我現在比較忙，你先回去，等我回去，我再和你說。”
“好。”佟凡年站在原地，望着手機出神。
“尹梓。”
尹梓驚訝的擡頭，“周梵？”這裏是女廁，他，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周梵無視她眼中的驚訝，蹲在她身旁，“桑琪她還好嗎？”
“還好。不過，她睡着了。”
“我知道。”周梵脫下外套蓋在桑琪的身上，“別着涼了。”
尹梓伸手掖好衣角，“不過，你怎麽知道？”
“公司裏，有什麽事情瞞得住的？再說，你們這麽顯眼在這，怎麽會傳不到我耳朵裏？”
尹梓低着頭不說話。
周梵伸手覆上她的手，只是一秒，他就收回，“你的手都冰涼的。”
“我沒事。”
“還說沒事。”周梵看着熟睡中的桑琪，“我看她睡的這麽熟，動作不重，她應該不會醒的。”
他直接從尹梓的懷中抱起桑琪，“你跟我來。”
尹梓拿着他的外套跟在他的身後，看着他把桑琪輕輕抱入車中。
“去哪兒？”
“去我家。”
尹梓睜大着眼睛，“你家？”
“嗯。”
“其實不用的。”
“你在擔心什麽？”周梵緊緊盯着她的眼睛，“你不是去過一次了嗎？”
尹梓驀地低下頭，“那我打個電話。”
“好，我先去發動車子。”
尹梓撥通佟凡年的電話，那邊靜靜的，就像是在播放無聲的電影。
“怎麽了，下班了？”他的嗓音淡淡的，聽不出他的情緒。
“下班了，不過，今晚有個聚會，我推不掉。”
“沒關系，去吧。”
“嗯。”
“那要我去接你嗎？”
“不用，我會和桑琪一起回去，你不用擔心我。”
“好，剛好我今晚也臨時要加班。”
挂斷的電話尾音似乎一直纏繞在微顫的指尖，尹梓轉眸便瞥見坐在車裏的周梵，此時，他也正看着她。
車子駛離後，有抹熟悉的身影緊緊攥着手機，将手中的飯盒丢進離他身邊的最近的垃圾桶，落寞的修長的背影隐在了無數車燈裏，搖曳的搖搖欲墜。
車窗外的車水馬龍倒貼着她的瞳孔，她聽見桑琪的輕聲呓語，轉頭卻發現她的熟睡臉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