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離弦幻境

“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宮女,今日是父皇的壽宴。”太子殿下的背影看着有些慌亂,交握在背後的雙手隐隐地有些顫抖。他斜視向十殿下,目光裏暗含殺意,“十弟何必将此等小事放在此時來說?”

“唉,二哥,人家即便是位宮女可也是條命呀。”十殿下一手轉着酒樽,微挑起雙眼,毫不畏懼地迎上太子殿下的目光。

“你!”太子祁玥然倏地轉身,一手指着十殿下,憤怒的眼神似乎要将他生吞活剝。

“好了好了,都給本宮住口。”皇後正了正身子,将國母的威儀展現得淋漓盡致。她斜睨了十殿下一眼,不悅地道:“也不看看今天什麽日子。”

杳渺月收回目光,舉起茶盞,輕輕地抿了一小口涼茶,她忍不住伸出左手托着下巴,繼續觀看眼前這常人難以得見的宮廷鬧劇。

呵,皇後這句話說的……

明擺着就是維護太子殿下麽。也對,她一心都想讓祁玥然成為奕國的下一任奕皇,不維護他還會維護誰?

只是……

瞄了眼座上那位鐵青的臉,唉,希望皇後沒有觸碰到那位的逆鱗才好。

“哼!”站在大殿中間的祁玥然收回指向十殿下的手,随後轉過身,用力地拂了拂衣袖。

此刻,十殿下還想發言卻突地被坐在他身側的三殿下祁嘯寒勸住。只見祁嘯寒不露痕跡地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嘴唇動了動,似乎在說什麽,之後,十殿下垂着頭,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座上的奕皇,這才将未盡的話吞咽下腹。

杳渺月左手食指輕點臉頰,微笑着将目光從忽然正襟危坐的十殿下身上移至面無異色的三殿下。

這下可有趣了,莫非這十殿下與三殿下是……呵呵,不過她倒是挺好奇祁嘯寒方才對十殿下說了什麽。

就在杳渺月胡思亂想之際,一道暖意深情中又帶了笑意的目光向她投來。

杳渺月偏頭看去,只見韓雲天毫不掩飾他眼底的深情向她看來,好似熱浪,一波接過一波地朝她湧來,還有那微揚的唇線,使得整個大殿內的空氣都變得誘人而炙熱了起來。

杳渺月眨了眨眼,微窘着将撐在下巴上的手徐徐地放下,臉上的熱意一直擴散至耳廓,延綿不絕,然而另外一側,兩道如利刃的目光直直地向她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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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莫名看去,卻見祁熠風鳳眼裏盛滿寒意,正目不轉睛地盯着她,舉爵一仰而盡。

就這樣,左邊一縷春風,右側一記寒冰。

最後,杳渺月只能将頭埋進碗裏,權當不知。

“你們!”奕皇的聲音響起,擡頭看去,恰見他指着方才那四位內侍道:“将太子的這份壽禮給朕擡到清寧宮去。”

“是!”

太子祁玥然目送着四位內侍遠去,眼底難掩喜色,而皇後則是不解地看了眼坐在她身邊的奕皇。

“玥然。”奕皇整了整面色,頗為威嚴地盯着殿內的太子。

“兒臣在。”

奕皇不着痕跡地深吸了一口氣,略顯蒼白的臉上此刻透露着些許的寒意,只聽他冷冷地命令道:“壽宴過後,你随朕去一下清寧宮。”

太子有些不解地看向奕皇,上揚的嘴角頓時僵住,最後,在奕皇微怒的目光中,他才慌亂地躬身,“是。”禮畢,便悻悻然地退至他的位置。

“靜安,聽聞你們琦國有一種極負盛名的舞蹈名為孔雀舞,不知你可否為大家獻上一舞?”或許是為了轉移衆人的注意力,皇後向女眷的方向看來,光芒華貴,面色雍容,盡顯天下之母儀。

“多謝皇後娘娘的贊譽,靜安恭敬不如從命。”虞怡容略微垂首,優雅地起身行禮。

她走出座位,蓮步輕移,向臺上走去。

一步一點,一步一撩。

臺上的虞怡容,舞姿輕盈靈秀、婀娜優美,只見她似乎漫步于森林之中,飲泉嬉水,流連忘返。

待虞怡容收回飄逸飛揚的裙擺,屈膝垂首之時,衆人才回神一致驚嘆:美哉,妙哉!

杳渺月擡眼向上位看去,皇後端莊而坐,對着行禮的虞怡容點了點頭,那眉目間淺淡的笑意似乎已透露她的心意。看來虞怡容已經贏得了皇後的賞識,也就是說最後的阻礙已被掃除,太子俨然成了虞怡容的囊中之物了。

她想起司馬雪恬靜純然的面容,心底不覺地有些惋惜。

唉,如今的她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一道銳利的目光毫無預警地直射而來,杳渺月的身子沒來由地輕顫,寒意從腳底開始蔓延。擡首的瞬間,她便捕捉到珠簾外那泛着冷意的目光。快速垂眸,心下惴惴,不會是她現在所想的那般吧?

“皇上,您可聽說過離弦琴?”殿內,皇後的聲音顯得特別莊嚴。

果然!

“離弦琴?相傳此琴乃上古仙器,是天界一位大将的心愛之物。”奕皇難掩激動之情,半轉身看向坐在他身側的皇後,“皇後,你為何會忽然對朕提起此物?”

“呵呵~~”皇後雍容一笑,然而這笑聲在杳渺月聽來卻異常刺耳,只見她擡起手,理了理寬厚的衣袖,“皇上,您可想見識見識這把離弦琴?”

“哦?”奕皇緩慢地站起身,一雙銳利的眼睛徐徐掃向殿內的各個角落,“聽皇後如此說來,這把離弦琴如今就在這大殿之內,不知是誰有幸擁有這把仙琴?”

杳渺月微偏過頭,珠簾那邊的祁熠風,舉爵輕飲,漫不經心的神态似乎全然不知此刻發生了何事,又似乎對這所有的一切都了然于心。

祁熠風,他早已猜到會有這一幕發生麽?所以,才會讓她務必帶上離弦琴。可是……為什麽皇後會知道她有離弦琴?皇後想做什麽?

難道,是楚南枝?

“臣妾聽說前幾日,在宮外的一間酒樓裏,有一女子用這離弦琴彈了一首天籁之曲。臣妾耐不住好奇,便派人去打聽了。”

“皇後可打聽到了?”

皇後并未答複奕皇的疑問,反而似笑非笑地向杳渺月,提聲說道:“杳渺月,你可願在這大殿之上,彈上一曲?”雖只是詢問,卻是不容拒絕的命令。

皇後話音一落,大殿內頓時熱開了鍋,就連長公主也傾身向杳渺月問道,“月兒,原來進宮之時,你懷中所抱的便是那離弦琴?”

“嗯。”杳渺月眉心輕攏,低聲應道。

“杳渺月?”站在皇後身側的內侍見杳渺月沒回應,忙向前走了幾步,尖聲喚來。

杳渺月無奈地起身,對長公主安慰地笑了笑,随後撩開珠簾,對着殿上行禮,“民女不才,對琴藝也只是略通一二,本不敢在此大殿之上獻醜。”她垂眸屈膝,斂盡眼底的眸意,“既然皇後開了金口,民女定當盡力而為。”話落,她便直起身,轉眸向不遠處看去,恰見兩名內侍正将離弦琴放在大殿中間的圓臺上,而後相繼退了下去。

杳渺月攏了攏眉,随後向圓臺上走去。

步上駐臺,她走至離弦琴邊,懷着一絲疑慮緩緩入座。杳渺月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韓雲天,迎上他毫無掩飾的深情注視。她對着他微微笑了笑,而後收回目光,投注于琴身之上。

看着眼前如玉般潤滑的離弦琴,杳渺月一直都在想它為何會被取名為離弦琴。

不知為何,莫名的心疼在她的心底蔓延,好似頑石落入幽譚之中所泛起的漣漪,漸漸地擴散開去。

纖細的手指觸上琴弦,輕輕地撥了撥,飄蕩于耳際的琴聲,舒緩卻悠遠,隐隐約約似有人在月光下、靜湖邊孤寂地幽嘆。

這琴音太過悲涼,這種場合萬不能由她随心而彈。

杳渺月舒展雙眉,輕揚唇線,指尖微轉于琴弦之上,清韻的琴聲随即便飄蕩于這大殿之內。

她微擡眸,視線放遠,由着這琴聲将她帶至另一個缥缈的地方。

寂靜的月光輕柔地灑落在一座巍峨的高山之上,山上,一座雲湖靜靜地躺着。

清風吹過,水面上便漾起粼粼波紋。

杳渺月正陶醉于這美麗而幽靜的畫中之境,悠揚的琴聲從身後傳來。詫異地回身,眼前的一幕讓她頓時失了所有的思緒。

不遠處,一位俊逸非凡的白衣男子坐在石凳上,白皙且骨節分明的手指優雅地彈奏着令人心醉的天外之音,而在他的面前,有一粉衣女子翩然舞着。

她,丹唇含笑,一雙眼眸好似這靜湖中的水一般透徹清明。嬌美的容顏,輕靈的身姿,她,好似精靈,沐浴在這夜空之中,到處都飄蕩着她妙曼的舞影。

琴音如水,美人如玉,漫天的花瓣在月色下形成一幅夜的畫卷。

好美!

她将視線徐徐移向滿天繁星的夜空,不由地自問:我是到了幻境了麽?

琴聲止息,偏頭看去,先前的粉衣女子卻不見蹤影,徒留那名白衣男子,而這男子方才如墨的烏絲轉瞬之間竟是成了勝雪的白發。

容顏不變,卻附上了絕望、悔恨之色,再也不複先前的悠然自得與滿足之情。

一縷清光在夜色中悠然亮起,只見靜湖中一朵如玉的蓮花徐徐開放。

杳渺月訝然地瞪大雙眸,看着一片片泛着玉色光芒的蓮花瓣順着微風飄離靜湖,向岸上的那人而去。

她驚駭地伸手掩上胸口,不自覺地向前跨出一步:在這短短的時間內,究竟發生了什麽?

莫非方才的那一幕只是她的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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