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三十四) (1)

在長達二十六年的時光裏,江斜川只稱呼過一個人為“父親”,盡管他們并沒有絲毫的血緣關系。

那個人名為江流,現在已無甚名氣,往前數上十多年,是A市響當當的一個人物。

那也是江斜川最為欽佩的一個人。

江流出身貧寒,貧寒到連讀書的學費都出不起。家裏住着泥巴壘成的房子,冬天的時候,房內還不如外面暖和。

母親織布傷了眼,是個半瞎,父親性格暴戾,好酒且懶。他是家裏的老大,下面好幾個弟弟妹妹,為了生存,他不得不早早辍學,只身一人來A市打拼。

關于那段苦日子,江流極少與江斜川談起。但那些零星的碎片,卻始終橫在江斜川的腦海之中,清晰猶如初聞。

年輕時的江流與其他貧困人家的孩子沒有什麽不同,他與人做苦力,去工地上搬過磚,脊背上全是一道又一道的曬傷,臉上的皮膚繃起來,一碰就會掉;或者去碼頭為人卸貨,一箱子一箱子的搬,汗水能把鞋子都濕透,整個人就像從海水裏撈出來一樣。

江流年輕的歲月裏,最不缺乏的就是烈日和鹹風。

若說與其他出賣力氣的人不同,就是江流內心中對于知識的渴望,那時附近有所高中,他得了空,就會偷偷跑過去旁聽。他什麽都沒有,沒有紙筆,就在窗外,透過窗子開着的一角看黑板,需要演算的地方,他都在心裏飛快地默算。

有個靠窗的女同學,白淨秀氣,總會把整個窗子打開,好讓他看的更清楚。

江流十分感激,他生性寡言,當時也有着一種難以言說的自卑感,他甚至連一聲道謝都羞于說出口。

總感覺,自己不配同她講話。他的自卑感,在面對她的時候被放到了最大。

她長的那麽好看,感覺畫報上的明星都不如她;皮膚是那麽白,白的像他幼時養過的白貓。窗外種了幾叢薔薇,刺兒小小,蚊子兇猛,咬的胳膊紅腫一片,他眼裏心裏全是她梳得整整齊齊的兩根麻花辮,還有清甜的花香氣息。

江流就這麽做了“旁聽生”,一聽就是半年。期間,老師發現了他,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而他,從始至終也沒有向她道過謝。

只偷偷從她的課本上,窺到了幹淨秀氣的字跡。

慕芷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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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筆一劃,深深地刻到了他的心裏。

等到初雪的時候,天氣涼的飛快,他穿了破舊的夾襖,凍的不行。忽然,看到慕芷屏朝這裏看過來,四目相對,江流別開了眼。

再看時,她轉頭認真聽課了,只有窗臺上,安安靜靜地放了一個暖手爐。

江流鼻子一酸,眼淚唰地就下來了。

不能再這麽下去了,他一邊淌淚一邊對自己說。

江流之後再未去上過課,而是報名參了軍,那時候軍隊艱苦,當兵的人還沒有後來這麽多。他又是個能吃苦的性子,在軍隊裏一呆就是五年。

那個暖手爐也跟了他五年,甚至更久的時間。

江流後來退役轉業,利用錢做了一筆小小的投資,結果獲得了意想不到的回報,有同為軍人時結交的好友,看中了他的潛力,借了一筆錢給他,他拿這錢去經商,做服裝生意,趕上了一股好時機,錢就這麽漸漸的多了起來。

在他跻身富人這一階層的時候,慕芷屏也開始活躍在了熒屏之上。

慕芷屏那時,父親暴斃,家道中落,負債累累,迫于生計,不得不投身演藝圈。

再後來的事情,江流編了一個很拙劣的謊言,講給了江斜川聽。

江流道後來他苦追慕芷屏,一片癡心,終于打動她;慕芷屏也認出了他是當年的“室外生”,感動之下,嫁與了他。婚後一年,誕下江斜川。

――這是江流的版本。

另一個版本究竟是什麽,連江斜川自己也不清楚,他只知道,在父親重病之時,母親收拾行李離開了家,再也沒有回來過。

甚至連父親的葬禮,她都沒有出席。

一切來的猝不及防,江斜川印象裏,向來是父親儒雅母親溫柔,兩人連一句拌嘴也沒有。

大抵是江流年輕時得到的東西太少,他請了許多老師來教導江斜川,也不拘着他,只要是他想要的東西,立馬買回來;不喜歡學的科目,也從來不做勉強。

慕芷屏總是會嗔怪江流,嫌他這般縱容下去,教壞了小孩子。江流就哈哈一笑,搪塞過去,依舊幫江斜川作掩護,甚至稱病為他請假,兩人偷偷去游樂園玩。

江流病倒的那年,江斜川正在讀初中。

江流一手創立的集團,在他病重後,迅速被那一群貪得無厭的親戚們給瓜分了,江流心地慈軟,對待一群窮親戚們從來不會吝啬。更何況,這一次,是他的親兄弟來向他讨要東西――江斜川不知道江流怎麽想的,自從慕芷屏離開後,他似乎對這人世再無一絲留戀。那些合同上的漏洞,他看也不看。簽了名,就将自己半生基業送了出去。

同時,江流也早早立下遺囑,把他創立的一個高端禮服設計品牌留給了江斜川。

但事情不過幾日,江斜川的嬸嬸拉着他那個懦弱的二叔,氣勢洶洶地進了病房,把一份親子鑒定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那是個典型的勢利女人,雙手叉腰,上下嘴唇一翻,聲音尖銳:“我說孩子他大伯啊,你可別被那狐貍精給迷了心竅啊,現在都傳出來了,你養大的這個,根本就是野、種啊!當初我就說,她一個做戲子的,就沒個好品行,嫁給你,就是看上了你的錢!現在想想,只怕她肚子裏就懷了個,想讓你給人白養兒子哩――”

她的話并沒有說完,因為江流拔了手上的針管,拿起一旁的注射液體就狠狠地向嬸嬸扔了過去。

嬸嬸吓住了,玻璃瓶子在她腳邊摔碎,透明的液體夾着玻璃渣蹦到了褲子上。她往後跳了兩步,撞的叔叔哎呦一聲,捂住了鼻子。

江流一邊喘着粗氣,一邊對他二人怒罵:“滾!”

大約是第一次見他發火,嬸嬸也是個欺軟怕硬的性子,拉着悶葫蘆一樣的叔叔,灰溜溜地出了病房。

臨走前,她還探了頭,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他大伯,我也是為了你着想,免得便宜了那個小雜、種。”

回應她的是病床旁邊的一個玻璃花瓶。

江斜川就這麽呆呆地坐着,看着這一場鬧劇。

他的心無比的平靜,靜的不像是一個稚嫩少年應該有的。幾乎不用絲毫懷疑,單憑江流的表現,他就能判斷出這件事的真假。

這個時候,江斜川甚至覺得有些荒謬。

江流也沒有向他解釋過什麽,父子兩人都極力地掩蓋着這個事實。

父親病倒後,江斜川也去尋過母親,發現她那時已經同另一個男人同居了。

那個男人他也認得,同江流這類“暴發戶”不同,那人可以稱得上是真正的名門之後,是在這A市唯一可以同楊家相抗衡的章家。

母親與他從同一輛車上下來,兩人十指相扣,那人說了句什麽,母親笑了起來――江斜川從未在母親臉上見過那樣的笑容。

江斜川都沒有勇氣上去質問母親,也不會向父親再求證自己的身世――血緣已經不重要了,他不停地告訴自己,你的母親已經死了,父親只有一個人,只有江流。

父親的身體每況愈下,大概也是因了嬸嬸鬧出來的這檔子事,在病床上,也開始為江斜川的未來謀劃――他給江斜川的那個公司,是一大塊肥肉,總會引人觊觎。而江斜川尚未成年,學業未成,恐難以掌握那麽大的局面。因此,他将不少心腹之人調進了那家公司,并托好友代為管理。

在江斜川讀高二的那年,江流安靜的離開了。

彌留之際,他握着江斜川的手,似有千言萬語,最終也只有一聲長嘆。

那時候,江流的東西已經分散的七七八八,一群親戚們見再無利潤可撈,出席葬禮也是心不在焉的,全無哀凄之情,有的甚至直接就沒來,只送了個花圈。

所謂世情冷暖,是江流教導給江斜川的最後一節課。

江斜川一身黑西裝,麻木着臉,迎接着不少人的竊竊私語,指指點點。

葬禮結束的第二天,江斜川終于見到了母親。她依舊一身珠光寶氣,美豔不可方物,一見到他,淚就掉了下來。她以手掩口,啞聲道:“川川,跟母親回家罷。”

而江斜川一動未動,只是冷冷地看着她:“我的母親已經死了,你是誰?”

那個時候的江斜川,一顆心冷硬的像塊石頭。

一直以來敬重的父親死了,母親另覓他人,家業被人分去。江斜川順風順水的時光終結,開始被迫背負上了私生子小雜、種的罵名。

所謂家破人亡,不過如此。

江斜川連學校也不願意去,他不願成為別人的笑點,別人的談資。那一段時間裏,他的精神也出現了問題,常常将自己獨自關起來,只是看書,或者畫一些色調灰暗的畫,甚至連續一個星期也不與人交談半句。

江流的朋友發現了端倪,他為江斜川請來了心理醫生,卻被他關在門外,一點兒也不配合。醫生建議,尋一個陪他聊聊天,可能會更容易走出來。

他便把自己白白胖胖的大兒子阿秋送了過來。

或許是阿秋死纏爛打的功力确實了得,江斜川逐漸的,也開始願意接受心理醫生的治療――只有一點不正常,江斜川發現,自己開始對女生失去了興趣,或者說,名為愛的那一種情緒,已經從他的思維中抽離出去了。

在醫生有意識的引導下,江斜川開始嘗試去學校,也不再對母親那般抵觸,偶爾,也會與她通電話,只是,他再也不願與她見面。

一看到她,江斜川便不能自抑地想起她對父親的背叛。

在結束了學業之後,江斜川毅然選擇了母親最不願意讓他涉足的娛樂圈。

或許,一開始,他只是為了賭氣,而現在,他無比地慶幸自己當初的選擇。

若不是這次賭氣,他還不會遇到她。

江斜川挑了些聽上去不那麽悲慘的片段,略去了一些,盡量輕描淡寫地講給了顧宴清聽,在她發怔的時候,摟緊她,輕聲道:“我聽說過一句話,說‘總有一個人,會讓你原諒生活加諸于你的一切不美好。’當時聽了,只覺矯情。而現在想起來,真的是深有感觸。”

顧宴清不知如何安慰,伸手反摟住他。

江斜川頓了頓,繼續道:“你所穿的那件禮服,就是當初父親留給我的公司所出……所以,我這頂多叫濫用私權,不算是奢靡浪費。”

想起了那日自己對他的埋怨,顧宴清悶悶道:“笨,濫用私權比奢靡浪費嚴重多了。”

話未說完,江斜川低頭,吻上她的額角:“那我現在,算不算是在濫用經紀人的私權?”

顧宴清蹭啊蹭,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坐着:“不,我們這是兩心相悅。”

江斜川沉默了。

長久得不到回應,顧宴清好奇看他,無意中發現他耳朵紅了一個尖尖。

她今日裏只穿了薄薄的睡裙,江斜川穿的也是寬松柔軟的家居服,很敏感的,顧宴清感到了有個東西在蠢蠢欲動。

江斜川目光游離,輕咳一聲,無辜道:“這是自然的生理反應。”

直覺這個話題再繼續下去,就要危險了,顧宴清拿起手機,飛快地給沈海河發消息,江斜川問她:“在做什麽?”

顧宴清按下“發送”,眼睛亮晶晶,笑咪咪地沖他晃晃手機:“打臉。”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阿秋牽了條剛買的法國鬥牛犬,小狗狗胖乎乎的,小短腿慢悠悠地邁。一人一狗,雄赳赳氣昂昂地走。

遇到了一前一後散步的江斜川與顧宴清二人。

阿秋:看!我剛買的鬥牛犬,威武吧?霸氣吧?

江斜川看了看萌萌嗒的小狗狗,再看看得瑟的阿秋,不忍心打擊他:“挺可愛的,就是有點肥。”

阿秋:哼,你不懂欣賞!這種狗就是肥嘟嘟肉呼呼的才好看巴拉巴拉……

顧宴清小碎步走過來,看到狗,頓時面露驚喜:阿秋,你養的真好!

阿秋(喜滋滋瞧一眼江斜川):還是我女神識貨!

顧宴清(繼續):你怎麽把小豬養的這麽可愛?

江斜川:……

阿秋:……

☆、61.第 61 章

中午時分,原本一邊倒的輿論頓時換了個方向。

先是禮服的原設計師之前的微博被挖了出來,還有照片,明明白白地告訴了廣大網友,裸色的那件才是原版。

――有關顧宴清的□□,永遠不缺反轉。

水軍和真愛粉還是很容易被區分的,單單是攻擊力,就極大的不同。

早上的不反擊,實際上都是在尋找證據。一些粉絲通過“內部人員”,很快貼上了“啪啪啪”打臉的消息截圖。

顧宴清的禮服,早在一個月前就預訂好了,而鄭葵的,是一周前才訂購的。這上擺着潑髒水的行為,粉絲們表示堅決不能容忍――一群人嗷嗷叫着去爆了鄭葵的吧,順便着跑去了鄭葵微博下瘋狂地刷屏,叫嚣着讓她的水軍們安分點。

還有向來以毒舌聞名的綜藝主持人時水也發微博,諷刺了一些網站的編輯,為了錢財,“連臉也不要了,昧着良心說話”。他從來不避諱,在後面,還直接貼出來了鄭葵與顧宴清的對比照,毫不留情地指出了鄭葵小腿粗不适合這種禮服,又批評她造型師搭配不當,不管什麽場合,都硬往仙氣上靠。

另一邊也點評了顧宴清,與上午的報道不同,他頻頻點出優點,也贊她氣質好,什麽樣的風格都駕馭的住――若說有什麽缺點的話,就是不會借勢炒作。

極具有影響力的《娛樂周刊》,在次日裏也緊接着登上了一篇文章,痛批某些人雇水軍過于猖狂,拖他人下水,醜美不分。同時,用了連續幾張彩頁來貼《宿命》首映禮的現場圖,單單是顧宴清着裸色禮服的圖,不僅貼了一個單頁,還随書附贈了一整張海報――鎂光燈下,顧宴清笑意盈盈,落落大方,脖頸修長,露出性感的鎖骨。

離《傾國》的開機還有一段時間,江斜川推掉了一些綜藝節目的邀約,給顧宴清放了假。

前些日子裏,公司那邊已經有人過來商談有關續約的事情了,流露出幾分希望顧宴清留下來的心思。顧宴清尚在躊躇之時,江斜川一口回絕了。

江斜川同公司原本簽的時間也不長,眼看着合約到了時間,他也沒有再續約。

不少的明星,在大紅大紫之後,都會選擇開自己的工作室,譬如沈淩,她已經順利同馮藍解約,創辦了自己的工作室,不必再受公司制約。

江斜川也有此意。

當初顧宴清簽約娛陽,裏面有條款,明明确确地寫着,簽約藝人,不許談戀愛。

在此國,粉絲們對自家男神女神的私生活,還是挺在意的。雖然也會祝自家人找到真愛,但也會不可避免的産生大規模掉粉的事情。娛陽公司,雖然不屑以戀情為藝人們炒作,但對藝人談戀愛一事,也是甚為看重。

無論在什麽時候,藝人的戀愛問題,都是一個微妙的存在。若是地位懸殊,弱的一方總會被批抱大腿上位;若是地位平衡,也總有粉絲挑毛病,非要從雞蛋裏挑骨頭。即使再怎麽般配登對,也總要面對不和諧的聲音。

江斜川不是普通的大男子主義,不會拘着顧宴清,強迫她放棄前途,在家裏相夫教子;他更加支持她去尋找屬于自己的一方天地,既然她此時樂于在娛樂圈中,他便會為她掃除前方的荊棘。

為她開設屬于自己的工作室,等到她事業穩定的時候,再将戀情公開——江斜川是這麽琢磨着。

當然,只要她願意,私下裏偷偷領了結婚證也可以呢。

這幾日裏,顧宴清閑來無事,也開始研究幫江斜川做飯,她煞有介事地上網看了各類的做菜教程,挽着袖子下了廚。

一開始,她選了個看上去并不太複雜的食物:皮蛋瘦肉粥。

江斜川說要來幫忙,被她無情地趕了出去。

這麽一點小事,她就不信自己做不好。

畢竟有電飯煲這類智能的機器幫忙定時,她又認真地遵循着步驟一點點來,最後,出鍋的成品還是挺令人滿意的。

大米被煮成乳白色的,畢竟是自己親手做的,看上去就很有食欲,肉絲切得碎碎的,還有一小塊一小塊的皮蛋,顧宴清對自己的刀工,還是挺滿意的。小心盛進碗中,再灑一把嫩嫩的綠色小蔥花,就算大功告成啦。

顧宴清小心翼翼地端了出去,頗為自負地擡一擡下巴:“喏,嘗嘗我的手藝。”

江斜川笑着拿起了小勺子,吹吹熱氣,就往嘴裏送。顧宴清偷偷地觀察他面部表情,見他面色如常,又喝了幾口,笑着誇贊她:“味道很好。”

顧宴清心裏樂開了花,仍故作鎮定:“你喜歡就好!不夠喝告訴我,廚房裏還有,我去端!”

說罷,顧宴清轉身去了廚房,剛拿起大湯勺,聞到了粥的香氣,她也有些餓了,給自己也盛了一碗。

誰知剛入口,舌尖觸到粥,她的眉毛就擰在一起。

怎麽說呢,粥香是香……她怎麽覺得,有點鹹呢?

再次确認一般,她又嘗了一口,依舊是鹹。

看川川剛才表現,還以為多麽好喝的。難道他嘗不出來嗎?還是說,給他的那一碗是不鹹的?

身後江斜川端了空碗過來,看着她,依舊一副笑眯眯的模樣:“夫人,再來一碗。”

顧宴清瞠目結舌:“這麽鹹,你确定要來?”

聞言,江斜川用力咳了幾聲:“最近有些感冒,口味難免重了一點。”

顧宴清用目光表示懷疑。

江斜川目光躲閃,表情不太自然:“反正我是挺愛吃的。”

顧宴清轉身拎了盛鹽的盒子,交到江斜川手中,幽幽笑道:“你不是口味重嗎?喏,吃吧。”

江斜川:……

最後,為了顧大小姐的胃,江斜川親自做了示範,為她又煮了成功的皮蛋瘦肉粥,順便清炒了幾道小菜。至于那一小鍋失敗品,秉着浪費可恥的原則,還是進了江斜川的肚子。作為附加品,江斜川也喝了不少水。= =

然而這似乎激起了顧宴清的做菜興趣,她樂此不疲地開始了各種菜譜的試驗,小到涼拌黃瓜,大到“仰望星空”,無所不用其極。各類黑暗料理,稀奇古怪的成品,更是層出不窮。

江斜川首當其沖,成為了唯一的試菜小白鼠。直到有一次,江斜川吃了沒炒熟的黃花菜,進了醫院。

在阿婧的強烈譴責下,眼淚汪汪的顧宴清再三發誓賭咒,停止了這種“辣手摧草”的行為。

這時,據《宿命》與《紅绫天下》的首映禮,已經過去了一個星期。

依照慣例,各大社交網站上,以及各大網站的編輯,會陸陸續續地出現一些影評,以及評分之類的。周票房,在這個時候,也會統計出來。

《宿命》的票房統計是5.1億,這是毫無疑問的,一部從導演到群衆演員都是誠意滿滿,包括劇組的取景、服裝以及道具,每一個都是砸了大價錢的,後期特效也甚為燒錢。又有着“老江湖”的情懷在裏面,劇情也毫不拖泥帶水,打鬥場面也都是請了武俠片老戲骨來指導。依江斜川看來,此電影不火,簡直天理難容。

關于此電影的評論,也清一色的叫好,尤其是,對于男女主角最後的離別結尾,不少人一致表示,被虐到了。顧宴清略略看了一下,多半是對劇情的解讀以及感慨之類的,頓時感覺自己腦子不夠用的。

當初拍的時候,她怎麽還不了解這麽多呢……

更有甚者,有些人還“敏銳”地察覺到,羅逦迆飾演的蘇鳳嬈與她扮的苗娴若,有那麽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然後p了一張羅逦迆與顧宴清深情相擁的圖片。

下面評論:“+1”

“我也感覺老板娘和小苗苗關系很不一般哎!你看一出場,她看小苗苗的眼神!勾人啊!”

“嘿嘿嘿,兩人顏值高到爆表啊。妖嬈攻+清純受,這組合真撩人。”

“百合**好!”

……

顧宴清眨眨眼,扭頭問江斜川:“川川啊,百合是什麽意思?”

江斜川放下書,看向她:“不是一種花麽?”

顧宴清當然知道百合花,她赤着腳,幾步蹦到他身側,捧着平板指給他看:“喏,我和羅逦迆百合是什麽意思?”

江斜川看着屏幕,眼睛慢慢地眯了起來:“百合花潔白無瑕,他們這意思,應該是說你和羅逦迆的友情,沒有一絲瑕疵罷。”

顧宴清若有所思,覺得他說的好有道理,簡直難以反駁……但總有種莫名違和感,是怎麽回事?

“那攻和受呢?”

江斜川微微一笑,欺身壓了下來,不容顧宴清反抗,按住她的頭就是一通深吻,顧宴清只覺他這一次的吻,很是蠻橫霸道,吻得要窒息了一般。

末了,心滿意足地摟着她,循循善誘:“像剛才這種情況,我就是攻,你是受。”

顧宴清捂着嘴唇,可憐兮兮地抱着平板溜到了沙發的另一邊。

為了躲避江斜川的流、氓行為,她照舊看平板,心裏暗暗發誓下次有什麽不對勁就去千度,絕對不會再來找他。

結果,刷着刷着,就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消息。

“《紅绫天下》單周5.31億奪票房周冠。”

☆、62.第 62 章

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這個票房的數據,都十分可疑。

倒不是顧宴清過于自負,她只是對《紅绫天下》的制作團隊表示出了懷疑。

在這個時代,雖然并不缺乏小成本的優秀影片,但《紅绫天下》,似乎還不屬于這一類。

畢竟,《宿命》的拍攝過程,顧宴清全部參與其中;胡克金的苛刻要求,絕不亞于當初的陳臣。

而且,《紅绫天下》的拍攝時間,比起《宿命》,足足少了半個月,後期制作上也請的一些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畢竟,稍微有些名氣的,都去參與了《宿命》的後期制作。

顧宴清也看過了《宿命》的成品,雖不敢給自己的表現打個滿分,但若是給整部電影打分的話,她會毫不猶豫地送上最高評價。

——或許《紅绫天下》其他的地方更加吸引人?

總之,眼見為實,顧宴清決定,還是要和江斜川親自去電影院裏看一場。不然,心裏總是有些不舒服——即使輸,也要輸個心服口服。

她側臉,征求江斜川的意見,他自然是什麽都依着她,一口答應,還不忘提醒她:“記得帽子和墨鏡,你這麽直接出去,萬一被粉絲認出,就麻煩了。”

“如果在電影院裏戴着墨鏡和帽子,才會奇怪的吧。”顧宴清下意識反駁:“我不化妝了,把頭發綁起來,這樣就能僞裝一下了吧?”

江斜川盯着她看了半晌,嘆口氣,捏捏她的臉:“還是戴着吧,等進來放映廳再摘下來。”

顧宴清抗争不過,在這種事情上,謹慎如江斜川不肯讓步半分,她只好妥協了。

阿婧這幾日也閑了下來,一個電話就把她叫過來,作為專人司機,三人就這麽一路殺進了電影院。

江斜川說的并沒有錯,即使顧宴清戴了帽子和墨鏡,也總能頻頻惹人回首,氣場這種東西,是在不經意間就能顯露出來。雖然顧宴清今日裏裝扮的十分低調,粉色衛衣淺藍牛仔,再加一雙小白鞋,十足的大學生裝扮,只是遠遠看過去,總覺得并不像大學生會有的氣度。

等到買票的時候,售票的姑娘接過了錢,卻遲遲沒有給他們找零和電影票。而是一直盯着他們三人看。

顧宴清疑心自己被認了出來,故意又拉低了帽檐,墨鏡也死命往臉上捂着——她臉本來就小,戴着一副大大的墨鏡,直接遮住了半張臉去,只露出櫻桃紅的唇,以及小巧的下巴。

江斜川往她身前站了一站,不動神色:“姑娘?”

售票的姑娘這才回過神來,一邊道歉,一邊遞過來電影票和錢。

江斜川接過,微笑道了一聲謝。

姑娘頓時紅了臉,似乎鼓足勇氣了,開口:“那個……先生,請問您是某位電影明星嗎?我似乎在電視上見過您……”

她扭扭捏捏地說着,一副見着了大明星的模樣:“您可以給我簽個名嗎?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顧宴清一張臉垮了下來。

原來只是她自作多情了,別人壓根就沒注意到她……

不過說的也是,她現在一張臉遮的嚴嚴實實的,還能被人認出的話,只能說确實是真愛粉了。

江斜川聞言也是一怔,繼而笑道:“我只是個普通人罷了,或許只是大衆臉。”

說罷,他微微颔首,帶着全副武裝的顧宴清轉身離開。

售票的姑娘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一時還不能回過神來。在這個時候,她才注意到,他似乎有些腿腳不便……想到這裏,她有些釋然,既然腿腳不好的話,想來确實不是某位影星了。

不過,确實長得很帥啊,如果這都叫“大衆臉”的話,那這個世界也就太美好了吧。

不管她這邊怎麽想,江斜川領着顧宴清,買了可樂和大桶爆米花,後面晃着忠誠的電燈泡阿婧,一行三人去拿了3d眼鏡,施施然進了放映廳。

顧宴清注意到了,放映廳裏,并不如新聞上大肆報道的那樣,場場爆滿,相反的是,來看電影的不過寥寥幾人,大多數都是空位子,只有稀稀拉拉幾對情侶。

就算現在不是黃金檔,但人也不至于少到這種程度啊。就這樣還能博得周5.31億票房的話,那《宿命》票房還不得直奔20億啊!

——就憑這,顧宴清就覺得今日看到的那篇新聞報道有鬼。看來,票房造假是确定的了,只是,那些人是怎麽樣造的假?

燈光暗下來,電影開始了放映。

看了不過半個小時,顧宴清就覺得有些昏昏欲睡了。

這劇情……完全是在扯淡啊!說什麽武俠輕喜劇,随随便便拿把劍住了客棧就算武俠了嗎?笑點在哪裏?滿滿的都是尿點啊!

不得不說,鄭葵的表現還是挺出色的,可惜,她一個人挽救不了這個整個電影,再好的演員,也不能彌補編劇智商上的缺陷,顧宴清面無表情地看着電影,頓時覺得跑過來刺探敵情的自己實在是蠢透了。

就這麽個級別,完全不夠格做她的敵人啊。

無聊的心态一旦産生了,就難以壓下去,顧宴清微微側頭,發現一邊的阿婧頭垂下來,細聽有輕微鼾聲。

這孩子居然睡着了。= =

顧宴清默默心疼起電影票的價格了,她百無聊賴地拿出來手機,決定“好好”地寫一篇影評。

“……這是我有史以來看過的最爛的電影,沒有之一。”

顧宴清停下手指,這倒不是她過于諷刺,她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江斜川為她放映的,都是一些經典的影片,斬獲了無數大獎,相比之下,這部《紅绫天下》說是最爛的,一點兒也不為過。

“……3d效果做的蠢透了,完全覺得和2d電影沒什麽區別……”

顧宴清寫到這裏,忽然有一只手覆上來,奪過了手機,是江斜川,他粗略浏覽一遍,笑了笑,把手機放回她的手裏:“你說的倒針針見血。”

顧宴清不予置否:“我只是說出事實罷了。”

江斜川調整一下坐姿,側臉看她:“今日裏的這情形,你也算是看到了。”

顧宴清“嗯”了一聲,問:“這票房,難道是随意報上去的數字嗎?”

“并不是,”江斜川答道:“是依靠影院裏賣出去的電影票價統計出來的,同時,高票房還意味着需要繳納更高的稅。”

通過售出的電影票來統計?莫非還有人在暗中大肆地購買電影票嗎?

顧宴清不解:“既然如此,還要貼錢,他們為何要造假?”

江斜川沉吟片刻,緩緩道:“為了名氣。”

顧宴清頓時懂得了。

作為鄭葵初出道時期的電影,作為一心想要捧紅鄭葵的馮藍,即使知道這拍攝出來的是部爛片,她也會硬着頭皮買通公關,大肆美化吹噓。

作為電影的制作方,這其中必然又有很多彎彎繞繞,只是這與她顧宴清應當不是太過相關,她也無心去計較這些個事情了。

好不容易捱到電影結束,顧宴清立馬跳起來,推醒了阿婧,拉着江斜川,快步離開了放映廳。

剛剛走出去,她立刻給沈海河打電話:“……海河,我懷疑《紅绫天下》票房造假……嗯……”

次日,《紅绫天下》票房造假的消息,果然霸占了各大新聞頭條。

一人呼萬人應,之前觀影體驗不佳的人,頓時憤而起之,怒而斥責這種弄虛作假的行為。

眼看着事情愈演愈烈,廣電局那邊,也正式對《紅绫天下》制作方下了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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