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鎮國将軍

聽到人還會再來,羅凜的七上八下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

那人扶着他躺了下來,聽見腳步聲漸遠,知道對方走了,他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四周很安靜,只有風吹響樹葉的動靜,他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辰了,腿依然在痛,疼痛不是不能忍受,反倒是讓他更加的安心,至少證明他還活着,茍延殘喘的活着,模糊的想着,他便慢慢睡着了。

一覺醒來,睜開眼睛,羅凜依然不能習慣四周的黑暗,仔細去聽,外面連着風的聲音都消失了,萬籁寂靜,他有些害怕起來。

羅凜雖心性堅韌,到底年紀不大,遇到這樣的事又怎麽能不怕,不過是強撐着,眼前四下無人的現在,那些長期壓抑的情緒突然湧了上來。

他不由去想,如果自己的腿好不了怎麽辦?如果他的眼睛一直看不見呢?

他是不是就成了一個廢人?那他又如何自處?想到姜家看自己鄙夷的眼色,還有醫館那些人的咄咄相逼,他不甘心……

被恐懼緊緊的拽住了心髒,這下連着呼吸都變得費力了起來,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雙手放到了他肩膀上,讓他從那些情緒中抽離了出來。

羅凜胸口劇烈的起伏着,額頭上全部都是汗,身體微微的顫抖着,那人拍了拍他的手臂,然後用手帕幫他擦了擦汗,動作很輕,安撫住了他的心。

“我拿了金創藥。”她在他手心裏寫。

羅凜愣了一愣,他身上的确有不少傷,都是從山上摔下去的時候擦到的,不過這些小傷對他來說都不算什麽,能夠熬下來,過段時間自然會好,他受過的傷不計其數,所以也未曾放在心上,不想對方卻看在眼裏,還給他帶了藥。

“我來幫你擦。”她又寫。

羅凜臉色有些不太自然,畢竟是男女有別,即便是不方便,怎麽好意思讓人幫自己擦藥。

那人卻像是看中了他心中所想,寬慰他又寫道:“我家裏,也有個你一般的阿弟。”

羅凜依然搖頭,阿弟麽?所以她才對自己這麽好?可是不光是男女有別,他的身上……新新舊舊不少的傷,那些傷疤吓人,他有些露怯,竟不想讓對方看見。

那人見他堅持,也便妥協了,在他手上又寫:“那我出去,你自己上藥。”

那人執着他的手,去觸碰放藥瓶的地方,和擦身用的濕毛巾位置。

然後他聽見對方起身,走出去的腳步聲。

羅凜心裏松了口氣,緩緩的脫下了衣服,然後跌跌撞撞給自己上藥,雖然有些磕碰,但也能應付。

他不明白那人為什麽要對自己那麽好,如果不是她,或許自己早就已經死了吧,而且他這樣的一身狼狽,對方未曾有半分嫌棄,還出手幫他,态度溫和,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他現在這樣,又有什麽值得對方好圖的?

這樣的人他以前重來未曾遇見過,更是生出了種親切和依賴。

聽到進來的腳步,他朝着那個方向望去,“我弄好了,謝謝你。”

身邊一直有動靜,那人約莫是收好了藥瓶,也許是因為眼不見,所以鼻子和耳朵才更加靈敏,他嗅到了藥的味道。

這人給自己帶了藥麽?那人一只手扶住了他的肩膀,然後一只碗遞到了他的唇邊。

羅凜順從的喝了藥,也知道對方這是為自己好,喝了藥傷就會愈合的快上許多。

那個人又在他手心裏寫:“對你身上的傷有效。”

羅凜心裏多了幾分暖意,開口說:“我知道,我聞到了透骨草和生烏頭的味道,我……跟着大夫學了兩天醫理,懂一點的。”

話說完,就又有什麽碰到他的唇,這又是藥嗎?他以為是藥,甜味卻在舌尖化開。

原來是蜜餞,這人給他煎藥已經是大恩,還怕他苦準備了蜜餞,從來沒有人對他這麽好,這麽細心待過他。

他也早就習慣了什麽都依靠自己,這一刻眼眶卻有些熱,他別過頭,有些別扭的說:“你都不問我是誰,又是為什麽受傷就幫我?不怕我是壞人嗎?”

說完了這句話,他就後悔了。

羅凜從小孤苦無依,受了太多欺淩,為求自保警惕心很高,可現在他也知道這話問出來,豈不是寒了那人的心。

這可怎麽辦,恐怕她會後悔救了自己,會以為自己是白眼狼,興許一氣之下就再也不來了,想到這裏,他慌亂的開口解釋:“我不是壞人,我母親她上個月去世後……為了躲醫館的人,才一不留神摔下山……”

因為急于解釋,他說得有些颠三倒四,臉也憋得紅了,就怕對方不願意聽解釋。

不想那人卻又在他手裏寫:“好好養傷。”

“你相信我?”他問。

“我相信你。”她寫。

羅凜怔了下,用力閉了下眼睛,他也知道男兒有淚不輕彈,自己都已經滿身狼狽,再在人面前哭豈不是更加難看,怕會被笑話。

母親纏卧病榻,多年受得苦楚,別人的冷眼和看輕,這些他早就已經習慣,而此時在這人面前,卻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那人安慰的拍了拍他肩膀,雖然對方不說話,他卻覺得莫名的心安,閉上眼裏放松了下來,竟然靠着石壁漸漸睡着了。

雖然眼睛看不見,腿也不利索,卻是前所未有的心安。

蘇簡送完了東西,剛回到家就被李氏給堵住了。

李氏已經等了人一段時間了,開口道:“燕燕,最近幾日怎麽都不見你人,大病初愈得好好養身體,千萬不能落下病根。”

蘇簡點了下頭,“我在房裏悶得慌,就想去透透氣。”

李氏嗔怪道:“那也得身邊帶着人才行,你再有個三長兩短可叫我怎麽活。”

蘇簡說了好一番撫慰的話,這才李氏才安心。

李氏今天在這裏等人,還有另外一件事情,女兒意外落水能平安,她要帶着人去廟裏還原,多謝上天保佑。

法恩寺素來香火旺盛,言傳十分靈驗,只是距離比較遠,過去有五十裏地。

既然決定去寺廟燒香祈福,李氏幾天前就開始安排一切,她也剛好準備趁這次過去祭拜,能夠帶着女兒回娘家探親。

預備在那邊逗留三天左右。

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蘇簡便也不好反駁,慶幸為了預防這樣的突發情況,給山洞裏的人留了足夠的水和糧食,總歸是餓不死的。

她這一去就是三天。

母女倆第三天下午才到家,剛進了門,蘇簡就被李氏拉到了房間,要為新衣量尺寸,如今已然四月,要準備裁制輕薄的衣物,夫婦對唯一的掌聲明珠十分寵愛,吃穿用度上都很花心思。

蘇簡知道自己去不了,索性早早睡下來,一夜好眠,第二天用過早膳就出了門。

她打發掉跟着的丫鬟也費了番功夫,等着她到了地方,已經時候不早了。

羅凜聽到腳步聲,以為又是自己的幻覺,那人說會來,他模糊的推敲了時間,竟然已經是四五天之久不見人。

起初外面有一點的風吹草動,他就立馬豎起耳朵仔細去聽,每每都是滿心的失落。

蘇簡拍了下人的肩膀,羅凜怔了怔,微微轉過身體,有些不敢相信。

蘇簡拿過對方的手寫:“我最近幾天有事,所以才沒來,我給你去煎藥。”

在姜家煎藥太過引人注目,蘇簡買了個藥罐就在山洞外面給人煎藥。

她起身剛想走,羅凜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緊緊的拽住,聲音有些顫抖的說:“我以為你生我氣,不來了,我又害怕你在路上有什麽意外,還好你沒事,還好你沒事。”

第一天人不來,他是失望,第二天就開始擔心。

醫館的人還在找他嗎?那些人,不會因為這人和自己親近去為難她?又或者她路途上出了事情,像是自己一樣摔倒了山下,又或是遇見什麽猛獸?

蘇簡任由對方抓着,過了會兒見人情緒平複,拍了下對方的肩膀,示意對方放開手。

羅凜覺察到有什麽放到了自己手中,摸上去有點涼,他有些迷惘的看着人。

“我替你求得簽,上上簽。”她寫道。

羅凜怔了怔,這是在安慰他嗎?

他小心翼翼的把那支簽貼身放好,像是對待最珍貴的寶物,連着最後的那點恐懼也都消失了。

他想了下,把貼身放着的玉釵拿了出來,然後遞出去,“這個送給你。”

這玉釵花紋簡單,并不太值錢,款式也有些陳舊了,這是當年他爹送給他娘的,這些年他們母子境地如何貧苦,都未曾想把玉釵換成錢。

這幾天,他曾經在黑暗中無數次摩挲,現在想要送給這人。

這已經是他最寶貴的東西了,他沒有遇見過對他這麽好的人,怕是以後也不會遇見了,所以想要送給她。

她不說名字,連着話也很少,他唯一知道的是對方比他年紀長些。

他恨不得眼睛能馬上好,看她長什麽樣子,她這麽心善一定很美。又想一夕之間能夠身體康複,好報答對方的恩情。

羅凜一直對身邊所有人都心懷戒備,如今卻在這個人面前小心翼翼了起來,這是從來沒有過的經歷。

她用指尖劃過的掌心有些癢,他有些不住所措,又有些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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