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鎮國将軍
連洪走在人的身後,看着婀娜的背影,一路上心都快飛起來了,向來猴急的他難得生出了點情趣,他便決定先不急,依着美人一次心願,夜裏再當新郎。
那如墨的長發,有一兩縷随風飄了起來,鼻尖仿佛能嗅到空氣中的發香,他絲毫不懷疑,這種香味若是日日能聞到的話,自己一定是能多活幾年的。
這麽想,心下更加難耐。
蘇簡停下了腳步,遙遙望去,那一艘三層的船飄在湖中央,從很遠的地方都能看到。
隐約能聽到奏樂聲傳來,船上人影晃動。
現在是黃昏,天雖然沒有完全黑下來,船上卻已經掌燈,每層的窗柩透出來的燈光都顏色不同,遠遠看去壯闊而絢麗,一陣風吹過,折射在湖面上的燈影層層散開。
像是水裏的天宮。
繞是自認為見多識廣的連洪,也不得不承認京城到底是不同,能想出這個把酒樓建造在船上的人,想必有顆常人莫及玲珑心。
皓月樓,果然是無愧京城第一酒樓的名號。
船雖然在湖中,卻是有擺渡的小船可以載人過去,只是今日岸邊卻站了不少官兵,連洪剛想靠近,還未開口便有兩把刀交叉,攔在了他面前。
“閑雜人等不得靠近!”
連洪一怔,暗道也不知道船上是何人,包了酒樓不算,連着手下這麽大的官威。
他餘光打量着一邊的人,剛剛許下承諾,無論如何也不能在美人面前失了面子。
再說,他父王乃一方番王,船上無論是誰,報出名號也得給他點面子。
他心裏下定了注意,便施然開口道:“我乃西王的二子連洪,不知今日宴客的主人是誰,可否代為通報,行個方便。”
兩個侍衛對了個眼色,對方自報家門,他們也不敢擅做主張,其中一個立馬去請示頭領。
等了片刻,就有一位穿着盔甲的将領走了過來,十分威風,他身邊還跟着一位年紀四五十的中年男子。
那頭領打量了人一眼,知道對方身份,卻依然不卑不亢的開口道:“此時宴客的是廣王,據我說知,二公子并不在賓客名單之中,還是請回吧。”
連洪愣了下,沒想到被拒絕的這麽幹脆,不過這人一身肅殺,看就不好想與。
他在想如何,那将領身邊的中年男子卻開口了。
那人說話語氣十分溫和,“西王公子這次來,也許是另有要事,李大人你看這樣可否,不如我們送他們過去,再差人請示王爺,如果王爺不見人,在把他們送回來也不費功夫。”
這中年男子是皓月樓的掌事,平時多和達官貴人打交道,又是相府出來的人,自是很有手段。
他既然這樣說了,那近衛軍首領想了下可行,便當頭答應了,他料想兩個人在水上也生不出什麽事端。
連洪對那幫自己說話的人,擡手抱拳表示感謝,那人只是笑了下。
這些官兵不知道蘇簡的身份,這位掌事又如何不知。二東家帶人要登船,一定是有事情。
他不但是派人去通知了宴客的廣王,私底下又吩咐了人,告知鐘璟二東家來的事。
連洪本來很興奮,上了船心裏倒是有些發虛了起來,廣王手握重兵,連着當今聖上都要忌憚三分,未必會買他面子,他總覺得會無功而返。
讓他意外的是,小船停下不到片刻有幾位青衣的貌美女子走了過來。
她們手中持着燈盞,顯然來迎他上船。
連洪終于又放了下來去,這麽想着,看來那位是賣了他父親的面子。他的兩個家奴并未一同來,只有他和蘇簡。
他登上了大船,回頭伸出手對人說:“也就是我,一般人哪能這樣輕易的上來。”
蘇簡越過對方伸出來的手,把手放到了一邊的侍女手上,輕盈的登了船,依然是一言不發。
連洪也不惱,眼睛盯着對方那瑩白的手背,約莫上好的白玉也不過如此。
見慣了那些妾室的溫柔,他就愛人冷冰冰的樣子。
兩個人跟着侍女往裏面走。
廣王今日宴客,請得都是親信,聽人來報說有人想登船,本想叫人打發走了,鐘璟卻在突然說既然來了不如請進來,反正今天只談風月。
鐘璟被他母親寵壞了性子,打小就是橫行的小霸王,突然開口幫,廣王也覺得好奇。
連着一群人都想看看來的是誰。
等看清來人,廣王眸色深了些,眼前這女子不是前些日坐在相府馬車上的那位。
鐘璟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人,心裏十分意難平,他不去找她,她竟然就消失的幹淨,沒見過這麽絕情的!
他身邊也有人說,她是欲擒故縱,這個年紀不出嫁,又和他走得那麽近,想也是對他有意。
他若是不去理會她,她自然會着急。
鐘璟知道不太可能,卻也生出了些希望,萬一呢?
他這段時日都故意不去找人,不過很無奈,他越是故意不去想,就越會往那邊去想。
歌舞完全無心觀看,滿心倦怠的想着某個人,這裏的一點一滴都是出自那人之手,但是讓很多人驚嘆他這個明面上的老板會玩花樣,讓他名聲更響。
聽到随從在自己耳邊說她過來了,鐘璟下意識懷疑自己幻聽,反應過來就是莫名的興奮。
這見不到人還好,見到人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什麽屁欲擒故縱,她想擒,他自己主動鑽進來。
見人走進來,大廳裏的人都看了過去,不由呼吸一窒,那人穿了一身月白的衣服,發間只插了兩支翠色月簪,打扮的甚是簡單,卻讓人移不開眼睛。
在坐大多數征戰多年的将領,平日也難得看到女人,此時每個人都左擁右抱着幾個嬌娥。
現在卻都覺得身邊的人,被比了下來。
怎麽說呢,大概是身邊的人會讓他們想要摸或者抱,而眼前這位,竟然叫他們呼吸也小心了起來,怕自己粗魯吓到人。
兩人見過禮,被安排在了最末端的兩張桌子坐下來。
西王雖然駐地偏遠,卻也是權掌一方的藩王,連洪是最得寵的兒子,這次西王帶他進京,還有一層原因就是想要請皇上封連洪作世子,如無意外,這人就是下任西王。
既然人已經進來了,禮數卻是要周全的,廣王開口随意問候了幾句,把視線放到蘇簡身上,又問:“不知道這位是?”
他是認識此女的,只是覺得不妥,對方怎麽會和連洪一道而來。
蘇簡态度落落大方,颔首遙遙一拜,“民女姜妄言,皓月樓有幸得殿下大駕光臨,民女倍感榮幸不告而來,能幸能再睹廣王風采。”
禮數倒是周全,還把自己和他人撇清了關系。
廣王微微有些詫異:“哦,你也是老板?是和少伯一起嗎?”
“民女不才。”
連洪頗為意外,低聲問:“……你是東家?”
那她為什麽說要來?
蘇簡并沒有理會人,正了正坐姿。
連洪:“……”
他還想說話,卻覺得後背發涼,擡頭就發現鐘璟冷冷的看着自己。
這種眼神,身為過來人他如何能不懂,這二公子從進門來就沒有移開過眼睛,讓人讨厭的緊。
他想了下,這種事得先下手為強才行,他就是愛人這冰冷冷的模樣。
連洪清了清桑子,開口道:“未曾和廣王殿下言明,姜氏乃是我未過門的妾室,會和我一起回西北。”
蘇簡側身看着人,還未開口,一直隐忍的鐘璟卻站了起來,譏諷道:“要當你妾室?回西北那鳥不拉屎的破地方?笑話,憑你也配?”
蘇簡連着當他妾室都不肯!
鐘璟想了下又說:“我和姜妄言情投意合,她斷然不會去什麽西北,蠻荒之地也不養人。”
兩邊氣氛嚣張,一觸即發。
廣王皺了皺眉,不悅的開口道:“怎麽回事?”
鐘璟看着蘇簡:“你嫁他也不願意嫁我?”
連洪盯着人:“你若進門,我保你享盡榮華。”
蘇簡像是一時也被驚到了,竟然忘了反應。
羅凜冷眼看着,他嘴角在笑,眼底卻一片冰涼,叫人看着便心生寒意。
他自然聽過蘇簡和相府二公子的那些傳聞,無非是‘非正室不過門’,現在她大概是覺得嫁入相府無望,這才搭上了西王世子。
在場幾乎所有男人都看着她,那個女人心裏自然是得意,他卻最見不得這樣攀龍附鳳,背信棄義的人。
正室,她也配?沒人比他更清楚她的為人!
那個人……生死未蔔,而姜妄言卻活的好好的,這麽一想,羅凜的臉色就更加冷了。
這世上,在他最落魄的時候唯一真心相待的人,他卻遍尋不到,幾年來,他每年都會回去找那人一段時間,可是怎麽打聽都是無功而返。
他也知道自己走得第二年,縣裏發過一次時疫,許多人都死了,他不敢去想她是不是也……可是,偏偏舉家遷往京城的姜妄言活得這麽好。
羅凜起身站了起來,他走到蘇簡面前,開口問:“你要嫁人?”
所有人皆是一怔,這又是怎麽回事?難道羅将軍也對人有意?英雄愛美人,其實也說得過去……
廣王也頗為意外,羅凜曾經兩次對他以命相舊,除了是上下級,兩人更是知己。
他開口問:“羅将軍,你這是何意?”
羅凜回頭,單膝跪在地上,“未曾告訴陛下,微臣有位指腹為婚的未婚妻。”
“哦?你有未婚妻?難怪你一直不娶,她是誰?”
羅凜冷冷道:“我有話正想問她。”
他看向蘇簡,那眼神,仿佛再看一個死物,“你可記得婚約嗎?你若背信棄義又或是說謊,我便現在殺了你。”
鐘璟懷疑自己聽錯了,羅凜竟然是蘇簡有父母之命的未婚夫?怎麽會?
這人居然開口威脅,他臉色一沉,剛想說話,卻見到蘇簡徑直從自己身前走了過去。
蘇簡走上前,欠了欠身體,努力維持着表面的平靜,“我與郎君有父母之命,這些年從未敢忘,不敢另嫁他人。”
這女人沒有一句真話,不過倒也是怕死的,也是,她怎麽舍得這些榮華富貴。
羅凜臉色更冷,開口又道:“你知道?那又如何朝三暮四,不守婦道。”
這下,大廳瞬間安靜了下來。
蘇簡擡頭,眼裏盛滿了淚,卻是不敢落,“郎君何出此言,我未曾和任何男子有任何逾矩之舉,不守婦道這條罪責如何也是當不起,若是郎君不行,退婚我絕無怨言。”
羅凜并不想這這麽多人面前,和這人多費口舌,沉默不語。
蘇簡微微擡起下巴,楚楚可憐,又讓人覺得貴不可言,這樣的氣勢,不像是普通的商家之女。
她又道:“如若你不信……盡管可以叫嬷嬷……驗身,還我清白。”
鐘璟有些坐不住了:“羅凜,你不要太過分。”
連洪沒想到半路殺出程咬金,意外之餘又覺得有趣,不嫌棄亂的開口道:“別這樣,不管結果怎麽樣,我願意納她當妾。”
羅凜莫名覺得有些心煩,轉身走了出去。
——
廣王和羅凜商量事情,這又提到了姜妄言,不過兩天,如今京城都知道姜妄言是羅凜的未婚妻了。
兩個人私底下說話,倒是自在很多,畢竟有生死交情。
廣王道:“若是西王世子和少伯為了姜妄言起了沖突,反而不好,幸好你和她有婚約,那天我看姜氏言談也頗有些品格,而且未曾有失禮之處,流言不可盡信,若是你們合得來,你家裏缺個當家的,她未必不能勝任。”
羅凜想到那張含淚的臉,轉念又想到那兩個言語争風吃醋的男人,心冷了下來,聲音淡淡道:“我又不娶她當正室,一個侍妾,驕子擡過來就是。”
他的正室只能是那人,只有她才是他的妻。
廣王想了下道:“你要納妾,那王上賜給你的三個美人,你就不能推脫了,也一并擡入府好了。”
“随便吧,也不必挑吉時了,放在一天省事了。”
既然有婚約,他娶了她就是,也算是仁至義盡,只是這一世,他都不會對她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