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羅凜心像是被撕裂了一般:“你讨厭那個人……你知道他是誰嗎?”

蘇簡臉上仍有淚痕,卻抿了抿唇,別過頭說:“我才不要知道他是誰,他這般辱我,大不了相忘江湖,我這個人向來是記仇,即便是從前有多在意那個人,他說了這樣的話,那我便也不會多看他一眼,沒有到底把心碰上去,讓人去任意輕賤。”

羅凜心裏像是缺了一塊,冷風呼嘯而入,從心口位置一點點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像是寒冬裏掉入了冰窖,周圍卻沒有任何可以攀附的東西,只能一點點任由那冰涼的水沒過頭頂。

也是,她的性格向來要強,為何當初做到那樣的地步,又以什麽心情呢。

到了此時他無法想象,也許他永遠也做不到那樣對一個人吧。

他遠遠的站着,故意去把人推開,終于讓兩個人越走越遠了,所以落到現在的地步,害怕她想起什麽遠離自己而去,更害怕她恨自己。

他當初那般恨她,而如今也算是現世報,卻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還累及了她。

羅凜把手放到對方肩膀上:“既然不開心,那便不要去想。”

兩個人既然決定成親,很多事情便自然而然提上了日程。

鐘璟來看過蘇簡幾次,他是以生意合夥人的身份,蘇簡雖然不記得從前許多事情,但是對于經商之道卻很多沒有忘記,開始對人游戲陌生,接觸幾次倒是對人的印象也不錯了起來。

“我覺得對方你雖然看起來玩世不恭,但是很重諾,難怪我會選擇和你合作,一起做生意。”

鐘璟摸了摸鼻子,對于這樣的評價不知該笑還是該哭,他倒是沒料到還能有天和人這麽平靜的說話,也不知道忘記從前的事情,對她來說是好還是不好。

兩個人坐着喝茶,羅凜從外面走了進來,蘇簡立馬站了起來,笑着說:“夫君你回來了。”

羅凜點了下頭,從大氅你摸出一個紙包,然後慢慢的打開:“這是城東你最愛吃的那家桂花糕,我路過便給你買來了,還是熱的。”

蘇簡笑得彎了眼睛,拾起一塊放到了嘴裏,“還是夫君對我最好。”

羅凜笑着幫人整理了下鬓角的頭發:“趕制出來的禮服已經送過來了,我總覺得不夠好,可是卻想早點與你拜堂成親,你去看看是否喜歡。”

“拜堂成親嗎?重要的是拜堂和承諾,衣服倒是其次的,那我去看了看。”說完蘇簡又對一邊坐着的鐘璟說:“那我就不和你聊了,你請自便。”

說罷,便腳步生風的往後面走去。

一直等着人不見了,鐘璟才收回了視線,有些黯然神傷,同時又想,她就這樣忘記了也好,至少她現在很開心。

臉上的笑也是真的。

羅凜看着人,開口道:“你沒有和她說什麽吧。”

鐘璟嗤笑一聲:“我能和她說什麽,我比你更希望她過得好,我勸服了我父親收她作義女,從丞相府出嫁,從此之後,她便是我妹妹,如果你……又惹她傷心,一定不會輕易的善罷甘休。”

他對她的愛,一點不比羅凜少。

是可惜,她的心上人不是他罷了……有的事情終究是命中注定的吧,半點也不由人。

鐘璟心裏苦澀,嘴角卻往上,笑了笑說:“她從前吃了太多苦,我只希望她以後能平安喜樂,即便是我求你又何妨,我求你不要負心于她。”

鐘璟心裏生出了些蒼涼,他這一生從來沒有開口求過人,可是為了她又何妨,說來也可笑,竟然相求另一個男人不要負心自己心愛之人。

走到半路的蘇簡,突然想起把手镯忘在了桌上,她剛走近了便聽到兩個人的話,心裏竟然空落落的,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為什麽鐘璟會求羅凜對她好,兩個人不是合夥人關系嗎?

難道以前羅凜對她不好麽?

她的頭又開始痛了,看見了一段模糊的回憶,她語氣蒼涼的說:一生這麽長,有的人不能在一起就算了吧。

蘇簡的心痛的厲害,以為自己沒有哭,伸手一摸卻是滿臉的淚。

蘇簡一個人在園子裏漫無目的到處走,她想去找回那段回憶,哪怕是不完整的,但是卻抓不住關鍵的症結所在。

自己以前到底是個怎麽樣的人呢?

蘇簡聽到走廊那段有人說話,停住了腳步。

上午的活兒做得差不多,幾個丫鬟便尋了這僻靜處休息閑談。

一個人開口道:“她本是妾,和西王世子那段不說,還傷了身體不能生養,這配當正房夫人麽?仗着幾分姿色,過等她年老色衰,将軍還能待她如初嗎?”

一個人又說:“也是,現在濃情蜜意自然不在意,以後也就未必了,始終是心裏的一根刺。”

“她什麽都不記得了,也真是可憐。我聽人說獻王府的郡主一直愛慕将軍,兩人本是門當戶對,卻偏生多了個姜妄言,據說那郡主思慕将軍成了心疾,獻王還和王上請了旨意,難道以後郡主過府還當妾嗎?”

“唉,我看是将軍可憐她,畢竟她做了那麽多,她哪裏能比得上金枝玉葉的公主,又是個不能生養的。”

“将軍對人未必真心,也不過是哄着她,囑咐我們不在她面前提及從前的事情,連着郡主的事也不準提,我靠是當個玩意兒罷了,難道還真的能真心。”

“也是,她那樣的人,原本就不值得。”

那幾個人又說了會兒,便就走了,要沒有發現牆角另外一邊站着的人,蘇簡只感覺到腳底的涼意一點點往上爬。

可是怎麽會這麽冷呢?像是從骨頭你滲出來的。

她往前走了幾步,站在湖邊看着自己的倒影,一陣風吹過,那影子便碎裂開來。

這一刻,她全部都想起來了,這段時日的相處變成了諷刺,那人何曾有半分真心待過自己,而她失了心智,卻依然被鏡花歲月的假象所迷。

蘇簡緩緩的閉上了眼睛,這世界的人和事多如星星辰,也許多看了一眼就被某一顆星星迷惑,誤了半生。

那些會錯過的,便都只是路人,既然是路人,就會越走越遠,這是早就注定好的。

哪怕她不怕被整個世界遺棄,喜歡他,也只想喜歡他,也是無濟于事吧。

有幾個丫鬟來尋,看到站在湖邊的人有些意外:“夫人怎麽會在這裏?”

蘇簡回過頭,聲音淡淡的說:“沒事,我不過是四處走走而已。”

看到人走進來,羅凜伸手握住對方的手,開口問:“怎麽這般的涼?”

蘇簡微微擡起頭:“可能是吹風了吧。”

羅凜開口道:“你的身體弱,以後吹風就別處去了。”

蘇簡怔了怔,“也好。”

第二日蘇簡讓人請了鐘璟來。

鐘璟只是看了人一眼,心下一驚,開口問:“你是不是都想起來了呢?”

蘇簡回頭,眼神平靜的說:“我都想起來了,謝謝你為我做了這麽多,丞相府的義女,我只怕會折了你們名聲。”

【351:好感度1,鐘璟好感度100.】

鐘璟心裏一痛,聲音嘶啞的又說:“你……不要這樣說,你會和他成親嗎?這段日子我看他對你是真心的,以後想必會好好對你。”

蘇簡微微一笑:“他對我好又能如何,不過是一時想不通罷了,我怕自己永遠過不了自己那關,我想求你幫個忙。”

鐘璟嘆息了一聲:“你說吧,能幫你的我都會去做,哪怕我做不到的,也會想盡辦法。”

蘇簡神色淡淡的:“我不想嫁他,我知道這裏把守很嚴,婚禮當天回來很多人,我會趁機制造點混亂,你安排我離開吧。”

鐘璟神色複雜的看着人:“你都決定了?”

蘇簡點了點頭,卻是從所未有的堅定。

那個人,未必是真心愛她,也許只不過是愧疚罷了,可是她并不想要這麽卑微,這是她最後的驕傲了。

有些事情,始終是不能假裝沒有發生過。

鐘璟看着滿眼滄桑的人,開口又說:“我這一生最後悔的事情,便是當初你說只當正房的時候,我沒有說出心你所想,我願娶你做正房,一聲愛惜守護,如今倒是永遠失去了說這話的資格。”

蘇簡聲音很輕,“也許有的事情,是注定的吧。”

我們一輩子都在等那麽個人,去愛一個人,茫茫人海去追逐那一道曾經照在心頭的光,到了最後才明白,那道光還不如從來沒有照進過來。

無奈的喜歡,那些曾經的撕心裂肺,歇斯底裏,最後也都變成了滿腔不可訴的遺憾。

羅凜回來,就看到蘇簡一個人坐在房間裏,他走過去擁住人的肩膀:“我今天有些公差,所以回來的晚了,你怎麽一直等着我,也不早些睡。”

蘇簡擡起頭,聲音淡淡的說:“我左右也無事,反正白日也有一天可以睡,等等你也無妨。”

羅凜看着人:“我怎麽覺得你心事重重的。”

蘇簡微微一笑,開口說:“大概是因為我們要成親了的緣故吧,總是有些擔心。”

羅凜把人抱在懷裏,笑了笑說:“這有什麽好擔心的,還有兩天,我會是我最愛的妻子。”

蘇簡愣了下,卻也只是說:“我想睡了,有些乏了。”

羅凜看着人,開口道:“我去洗個澡,你若是累了先睡吧。”

等着羅凜沐浴更衣回來,蘇簡坐在桌邊,手托着腮已經睡着了,看着人的臉,羅凜拿出禦醫開的藥,心裏又開始猶豫和掙紮。若是她吃了自然可以永遠留在無憂無慮的留在自己身邊,但卻永遠不是曾經那個姜妄言了。

羅凜放下手中的藥瓶,心裏嘆息了聲,再等等吧。

他輕手輕腳的,脫了衣服躺在床上。

黑暗裏,蘇簡睜大了眼睛,微微往裏面移了點,心裏莫名有些悲傷,若是他們要這樣作一輩子的戲又有何意思,可是不作戲,兩個人橫亘着的東西,更是永遠無法逾越。

不可能在一起的兩個人,從開始便是結束,

蘇簡一夜未眠,天一亮便起了床,她一動身側之人便醒了。

蘇簡道:“你這幾日一直忙碌,多睡一會兒吧。”

羅凜抓起對方的一縷頭發,用手指把玩:“我就想這麽看着你。”

蘇簡有些精神微微恍惚,很久之前,她也期許過兩個人能做一對尋常的夫妻,白頭偕老,每天這麽安樂的一同醒來。

她壓下心底的情緒,“我服侍你穿衣吧。”

羅凜坐了起來,“我自己來。”

蘇簡卻已經取來了衣物,示意人配合自己,羅凜只好張來了手,在對方幫自己整理腰帶的時候卻将人抱了滿懷。

兩個人像極了恩愛夫妻,卻也只是像而已。

聽着人的腳步聲遠了,蘇簡看着從對方衣服你找到了瓷瓶。

這個喝了真的能夠忘卻從前的事情嗎?

可是哪怕是忘了,他們也未必有以後吧,又讓她如何自處。

蘇簡把那瓷瓶小心翼翼的收入了袖口中。

蘇簡:“351?”

【叮,系統自動挂機中,拒絕一切虐!】

蘇簡:“……”

調息不成,她只好默默拿出了最後一顆痛覺屏蔽的藥丸。

轉眼,便到了大婚這天。羅凜有意大辦,如今他是朝堂上炙手可熱,自然有無數人等着巴結,所以來道賀的人數不勝數。

新娘是丞相府的義女,所以從丞相府出嫁。雖然姜妄言本就是羅凜妾室又名聲不好,但這個時候也無人提出異議,平白得罪了鎮國将軍和王府的人。

還有人說,西王世子也會出席婚禮,還備下了大禮,親自從西北運過來。

許多人對三人關系諱莫如深。

等着花轎上門,蘇簡坐了一夜,那些女眷礙于情面都前來恭賀,只是情緒藏得不太好,還是可以看到眼底的輕視和鄙夷。

她和他們不是一路人。

蘇簡喜歡清靜,把人都揮退了下去,打扮妥當,一個人靜靜的坐着。

這房間四處都是紅色,看起立喜慶極了,只是燭光搖曳,地上也就只是多了一個影子罷了。

這喜服其實又冷又硬,她也不是很喜歡。

那邊有人來敲門,說是迎親的快到了,蘇簡重新蓋上了蓋頭,任由丫鬟扶着自己出去。

她想明白了,大概人一生中,最可怕的的是一邊後悔一邊活。

她不想這麽混沌的過下去

羅凜親自來接親,當今聖上病重,為了避諱不宜太隆重,他還是帶了幾十人。

花轎裏的人,是他一生最愛的人,也會是他的妻。

兜兜轉轉,他們已經錯過太多,此後的每一刻都要更珍惜才好。

蘇簡坐在轎子裏,卻說滿心凄涼,未曾料到自己一生還會有這樣的一刻,遺憾的是很多東西都已經回不去了。

花轎穿過長長的街道,停了下來,她被人扶入了禮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周圍都是賀喜的聲音,每個人都沉浸在喜悅你,除了她。

蘇簡牽着那條紅綢,被他帶到了新房。

她坐在那紅色緞面的床上,有人朝着她撒東西。

她抓起來一把,從蓋頭的縫隙悄悄看,蓮子,桂圓、棗子、花生,都是好彩頭。

一邊有人高聲念:“祝賀新人早生貴子,多子多福。”

蘇簡卻覺得有些好笑,她這樣的人注定無子,想來應該是命中無福了吧,這些人故意的麽,讓她難堪?

頓了下,她又覺得自己未免有些刻薄,這不過是尋常婚嫁的流程罷了,或許她早晚成為一個深閨怨婦。

可是為什麽,自己會落到這般境地?

鬧房的人散去,新房又安靜了下來,羅凜在前面陪人喝酒。

他今天高興極了,冷峻的五官難得柔和了許多,他向來老成持重,如今倒是露出了些少年氣。

蘇簡坐了會兒,便把蓋頭取了下來,走到鏡子前看了眼鳳冠霞帔的自己,片刻之後,便取了桌上的那對紅燭中的一支,又拿了梳妝臺的頭油,慢慢的往回走,點燃了床邊的帷幔。

院子起火,剛好借着風勢,竟然火一下就竄了上來。

蘇簡躲在床下,等進來查看的人都走了後,屋內也已經是濃煙滾滾,她出了門便像是當日約定好的那般,一直往右走。

那些人急着救火和找人,自然想不到她躲在房間內,也一時不查。

蘇簡穿過了走廊,便遇上了等在那裏的鐘璟。

鐘璟把自己的披風,披在對方身上,開口道:“你跟着我來,我們從後門走,我都安排好了。”

蘇簡點了點頭,也未曾多言。

羅凜聽了人來報失火,便有種不好的預感,快步的往院子走過去,就見一衆下人哭哭啼啼的說夫人不見了。

他強自鎮定下來,讓人把院子重新找了一遍,都不見人影,心下便明白了。

她大概是想起來了,所以才會選擇離開。

羅凜沉聲道:“立刻點煙通知把城門關了,誰都不許出入,去查一下來的賓客有誰離開了,還有一個時辰內經過将軍府的馬車。”

不多時就有人來報,說是丞相府的二公子不見了,卻也未見從正門走,找來下人一問才知道,原來對方是不勝酒力,由着侍從扶着,從後門離開了。

今日将軍府大喜,下人們也得了賞錢,又覺得這樣的日子不會有什麽岔子,所以難免松懈些,鐘璟又是丞相府的人,算起來是夫人的義兄,他要走自然無人敢攔着,也無人想到,他竟然這麽大膽的帶走新娘。

羅凜微微一怔,轉身成神吩咐人:“即刻準備馬。”

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人這麽走了,她不能這麽走了,今天是他們大婚的日子。

蘇簡坐在馬車裏,快到城門,才發現那邊已經封鎖,說是傳出消息說城內混入奸細,任何人都不得離開。

鐘璟開口道:“他竟然反應這麽快,我們先藏起來,京城這般大我也早有安排,短時間內未必會被他找到。”

他的話說完,便已經聽到了後面動靜,這出城就這麽一條路,想必那些人已經就快追來了。

鐘璟開口道:“不如你先走,我替你攔住他,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頓了下,又吩咐馬車外趕車的随從,“你帶着她走。”

那随從應了一聲,低頭對蘇簡說:“小姐請跟我來。”

蘇簡只是遲疑了一下,便跟着下了車。

她看了眼驅車往回走的鐘璟,心裏去很清楚,他又如何能攔得住羅凜。

自己終究是走不了,也罷,其實她也不想走。

收回了視線,蘇簡對那随從說:“我不能累及你家的公子,我今日怕是走不了了,你去尋你主子,告訴羅凜我在這裏等他。”

那随從只是一愣,便點頭答應了,雖然鐘璟交代他把人帶走,但是現下這女人自己想通再好不過,不然自家公子定然被連累,畢竟公然劫走了将軍新夫人,如何都說不過去。

看着随從去追人,蘇簡走到了城門之下。

守城的官兵攔住人:“你是誰,還不速速離開,今日随也不許進出。”

蘇簡看着人,聲音淡淡道:“我不出城,不過是想站在城樓看看雪景,只有登高方能看到風光荠雪。”

從昨日開始下雪,一夜之間積雪已經覆蓋了紅牆綠瓦。

那守城的官兵見對方雖然頭戴輕紗,但依稀可見容貌不俗,又兼氣度不凡,以為是哪位貴族家眷,自然不敢得罪。

既然這人不出城,只是站在城樓上看雪景,也不需去阻攔。

蘇簡拾級而上,走到了城樓之上,登高望遠,這裏的視野果真是極好。

白雪落琉璃,那樣的純潔無暇,她還想多看幾眼。

蘇簡就這麽靜靜的看着策馬而來的人。

大雪紛飛你裏,他穿着紅色的婚服,英俊的少年郎模樣,她心底是喜歡的,可惜自己以後再也看不見了。

“姜妄言,你站在那裏做什麽,那邊風大,你快下來。”羅凜勒馬停下,看着人。

風吹起了她的衣擺和頭發,仿佛随時能翩然而去一般,讓他莫名的心悸。

蘇簡終于回過了神,嘴角緩緩的勾起一個笑,清麗絕豔,她聲音淡淡道:“你不要上來,就站在那裏,我有幾句話想和你說。”

這時候,下起了雪。

羅凜心口一滞,原來她果真記起來了。

蘇簡眼神虛無缥缈的看着半空中,聲音冷清的開口:“我一直以為一生要愛一個人深入骨髓,不然多無趣。一生得到一個人也就足夠了,許久之後我才明白,命裏注定有個人,哪怕你再怎麽努力,也是無法在一起的。”

不是造化弄人,是那個人沒有一刻在意過你心痛過你,可是那又怎麽樣,你還是喜歡他。

太喜歡一個人,總是比較容易吃虧。

羅凜看着人,他愛她,可惜明白的太晚太遲。

蘇簡笑了笑,從袖口拿出了匕首,羅凜呼吸一滞,卻見那人只是微微擡起手。

那寬大的喜服衣袖,順着手臂滑了下去,便能看見上面那個齒痕。

過了那麽多年,其實痕跡并不明顯,羅凜一眼便看到了,胸口也跟着沸騰了起來,像是有什麽要呼之欲出。

蘇簡的笑裏,漸漸透出點蒼涼:“當日咬我一口,那便是一切開始,今日我便剜去!從此我們再無幹系。”

看着預意上前的人,蘇簡開口道:“你若是上前一步,我便從這裏挑下去。”

她扔掉了手中的匕首,血順着她的手臂滴露在了地上,觸目驚心,她卻仿佛沒有察覺,慢慢的又從袖口裏拿出了一支玉釵。

那玉釵的成色十分普通,款式也早就不時興了。

她看了眼,開口道:“君為我贈玉簪,我便為君绾長發,這釵既然你送了我,我便也不還你了。”

說完,她把手中的釵擲在地上。

一聲脆響之後,那只釵碎成了許多塊,連着京城最巧手的工匠也不能修複,就如何他們之間一般,早就回不去了不是嗎?

年少的諾言,當時情深意切,時間久了也會失去了天真,可是我不信你騙我,可能我們一個是傻子,一個是騙子。

羅凜心如刀割,腦子裏亂成一片,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既然是她,原來是她,難怪她會讓自己覺得熟悉。

【351:好感度97!】

蘇簡:“你最近的話有點少啊。”

【351:系統挂機中……】

蘇簡抱着胳膊,這城樓上的風很大,卻不如她心冷,她毫無波瀾的打量着城下的人:“人這一生怎麽這麽難,我答應我你的,我都已經做了,你承諾我的我也不在乎了,你不用放在心裏。”

蘇簡說完,卻又拿出一個瓷瓶,笑着說:“其實我會願意喝了這個藥,這樣能将你忘得幹淨,我若上了奈何橋,還要多喝一碗孟婆湯将從前忘得幹淨,黃泉碧落,與你今生來世永不再見!”

羅凜看着人,她那樣的恨自己,可是卻是應該的。

蘇簡眼睛被淚水模糊,想了下開口說:“念在我們相識多年,我最後我再求你一件事可以嗎?”

羅凜聲音有些嘶啞:“你說吧。”

蘇簡:“無論什麽你都會答應我麽,那好,你寫一封休書給我吧。”

羅凜心往下一沉,胸口某個地方,痛的仿佛不屬于自己。

蘇簡微微一笑:“你不說我就當你答應了啊,不提那些往事,我祝你長命百歲,今生來世永遠不相見,我們相互放過吧。”

她十分溫柔的一笑,羅凜心裏一怔,他上前一步。

下一刻她就這麽從那城樓上輕輕一躍,那紅色的喜袍被風吹起。

“姜妄言!姜妄言!”

風聲更大了,有什麽東西在這個突然被湮滅了,他仿佛能聽到那巨大的破裂聲。

有什麽再也尋不到了。

羅凜喉嚨一甜,身體晃悠了一下,竟連着吐出了兩口血。

心猛地一跳,下一刻就已經死了。

【351:羅凜好感度100。】

———

連洪看着地上的人,有些沒有回過神。

他其實不想去她的婚禮,看着她和其他的男人成親,不是個自己添堵麽?

但是即便是這樣,他還是來了。

他坐在地上,把人抱在懷裏,卻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她不是向來冷冰冰的麽,又或者是嚣張跋扈,總是倔強的要命,反正無論如何都不是這樣的。

【351:身體嚴重受損,倒計時三分鐘開啓!請注意請注意!】

蘇簡:“知道了,三分鐘夠了。”

連洪幫人拭去了嘴角的血,“你現在有沒有後悔。”

蘇簡張了張嘴,卻從嘴裏冒出血來,連洪用手幫對方擦,可是越擦越多,他心裏空落落的,開口問:“你有沒有怪過我?”

蘇簡搖了搖頭:“以前有,現在……我不怪你了。”

【351:連洪好感度100。】

那被關在籠子你的白狼,突然對天哀嚎了起來,連洪平靜的吩咐人:“把團子放出來吧,千裏迢迢把它帶來送你,你看你卻弄成這樣,我為了什麽?”

那白狼圍着蘇簡轉了一圈,然後伸出舌頭舔了舔人的臉。

城門這時候打開,羅凜跑了過來,看着地上的人,他怔怔的站在原地。

她穿着鮮紅的嫁衣,那些鮮血和嫁衣顏色一樣,竟然看不出來。

那白狼噎嗚了一身,圍着羅凜轉了一圈後,拉着對方的衣角,把他往蘇簡身邊帶。

迫切希望他能幫她。

這麽多年了,那只白狼也已經垂老,連着睫毛都是白的,再次重逢,竟然是這樣的場面。

羅凜把手伸出來:“把她給我,我帶她去看大夫。”

連洪看了人一眼:“你是不是有病,看大夫有什麽用,早到哪裏去了,不要吵。”然後他低頭溫柔的看着懷裏的人:“我說過,你可以有後悔的機會,你願意嫁我嗎?我帶你離開。”

蘇簡點了下頭,最後看了眼一邊站着的人,然後閉上了眼睛。

他們終于再無瓜葛了。

連洪親了親吻了下人,嘴裏嘗到些血腥味,他把人抱上了馬車,“走吧,接到夫人了,我們可以回去了。”

只是說完這句話,一顆淚卻掉了下來,他又想,這京城的風真大,吹得眼睛有些痛。

她生前不愛他,死後嫁了他也不錯。

羅凜攔着不讓人走,連洪嗤笑一聲:“我聽見你答應休了她,她也答應嫁了我,羅将軍,她生前這般不受你待見,希望你能尊重在她死後,放過她一馬,就大人有大量不要和一個死人計較。”

他知道他傷心,只是人生前不珍惜,死後難過有什麽用,他偏偏要把刀子往他心窩你戳。

羅凜怔了怔,連洪用毫無暖意的眼神看了人一眼,吩咐一邊人:“我和夫人要回西北,這京城其實也沒什麽好待的,雖然繁華,倒不如西北自在。”

羅凜膝蓋一軟,竟然是跪在了雪地裏,整個身體往前倒去。

蘇簡默默看着,末了嘆了口氣,卻始終心無波瀾。

蘇簡:“351,現在你可以出來了,不要裝死了。”

【351:虐……虐完了,吓死我寶寶了。】

蘇簡:“那寶寶,什麽時候開始下一個世界?”

【351:宿主不需要療傷一下?】

蘇簡微微一笑:“工作才是最好的療傷方式。”

【351:……你真的被傷到了?】

蘇簡:“你猜?”

【351:傷到了?】

蘇簡:“你再猜。”

【351:……】呵呵,說真的,它特別讨厭你猜我猜的游戲,一不小心會死機還會暴露短板_(:3」∠)_

蘇簡:“我早就說過了,羅凜那個人要讓他死心塌地的愛上一個人怎麽可能,除非是又恨又愛,不然我為何費了那麽多功夫,饒了那麽大的圈子,告訴我,下一個世界應該不會遇到和我屬性差不多的目标吧?物傷其類。”

【351:應該不會的,這個宿主你放心,宿主你可以休息一下,新的世界要在一天後才會開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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