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身上蓋着軟軟的被子，灰色暗紋被套，靠近些可以聞到專屬于闵琛的味道，親切熟悉。
事實上江彤從沒有讨厭過他，哪怕争吵也只是小打小鬧，不曾從心底真心厭惡過，她無法接受的一直都是闵琛心中想要轉變他們身份的那種渴望。
她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去妥協，又沒有任何可以妥當解決的辦法。
今天是除夕，大白天室外都有零星的鞭炮聲。
江彤換好衣服下樓，闵建林夫婦不知道去哪了，闵琛正站在窗前打電話，白色條紋襯衣，外搭一件黑色毛線背心，聽見聲音微微側頭望過來。
他指了指茶幾，又轉了回去。
茶幾上放着幾樣小點心，用果盤裝着，還有幾個橘子。
江彤撥了幾下，直接拿杯子去倒水喝。
飲水機開着，江彤倒了杯白開水，很燙，她捧着杯子取暖，眼睛盯着上方牆壁的挂鐘，時間顯示快正午。
仔細算下來，也沒睡幾小時。
“你肚子不餓？”闵琛打完了電話，這時走到江彤身邊盯着她的側臉，“今天過年，要等到傍晚才吃飯，你先拿點零食墊墊肚子。”
“嗯。”江彤平靜的應了聲，低頭看還冒着熱氣的白開水，随後轉身往沙發走。
闵琛目光流轉，稍作思忖，立刻跟了上去。
兩人隔着段距離坐在沙發兩頭，闵琛撈了橘子吃，連着兩個吃完，又給江彤剝了一個推過去。
江彤瞟了眼，沒反應。
闵琛看她，“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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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吃什麽我給你去拿。”
“什麽都不吃。”江彤拿了手機出來把玩。
闵琛定定的看了她幾秒，笑了下，“你這是要玩絕食？”
江彤不吭聲。
“我又惹你了？”
江彤掀眼：“難道你沒惹我？”
闵琛指指自己耳朵，“你說，我聽聽。”
“你少裝傻。”
“我還真沒裝。”
江彤一拳砸到旁邊的靠枕上，“占了我一晚上便宜你好意思說？”
“噢，那個啊……”闵琛好似真的才想起來，“畢竟昨天整晚我都在陪你玩游戲打發時間，你就當是付我的報酬，抱一下又不少塊肉。”
江彤：“你這厚顏無恥的境界又高了。”
闵琛笑着挑眉，“謝謝誇獎。”
電視裏正插播廣告，闵琛把給江彤剝的橘子撈回來塞進自己嘴裏。
江彤忍着氣，又想不到任何可以有效攻擊到對方的言辭，她可悲的發現面對闵琛的時候，自己的戰鬥力似乎越來越弱了。
晚上在闵家過的年，二老眉開眼笑，為不影響心情，江彤也不敢再繼續給闵琛擺臉色。
闵琛撞撞她，低聲說：“消氣了？”
江彤吊兒郎當的翻了個白眼。
“這輩子能把我當靠枕的就你一個，你要惜福。”
江彤蹙眉：“啧，哪壺不開提哪壺你覺得有意思？”
闵琛笑了笑，沒再繼續招惹他。
吃了飯，四個人其樂融融圍電視機前看春節聯歡晚會，年年如此，也沒多出點新意來。
在這樣一個全家團聚的日子裏，江彤有些坐不住，她控制不住自昨天開始心底時不時上湧的煩躁。
看了個熱熱鬧鬧的開頭，她便站起身要出門。
徐偉群仰頭看她，“這個點去哪？”
“悶的有點難受，外面晃一圈我就回家睡覺去。”
闵建林：“今天外面可沒什麽人啊。”
“沒事，這附近治安不差。”
徐偉群：“讓闵琛陪你去。”
“不用了，”江彤往外走，“我一個人待會。”
他們還要說什麽，闵琛制止，“就讓她一個人待會吧，冷靜冷靜也好。”
徐偉群仍是不放心，“今天不比往日，姑娘家大晚上一個人晃悠不安全。”
闵琛：“我會跟着的。”
大馬路上确實沒什麽人，周邊商鋪也全關了，黑峻峻的一大片。
江彤靠邊緩慢走着，心情不好的時候煙瘾容易上來，她拐進岔道暗想着能碰到一家小店。
馬路走到盡頭，兩個店影子都沒看到。
江彤踢了下旁邊的水泥柱，“靠，真是逗我呢！”
晚上氣溫低的離譜，不過路走的多了，倒也不覺得冷了，江彤反而覺得有些熱，她拉了拉領口，原地站了會，繼續換了個方向走。
再江彤又一次要罵娘的時候，終于看見了一家開門的小商鋪。
她買了煙和打火機，熟練的點上，深深的吸了口。
店很小，在一個街角旮旯裏，看店的是個十來歲的小男孩。
江彤沖他說：“大過年你家怎麽還開店啊？”
“等小夥伴來放鞭炮呢，順便看下店。”
“人一到就關了？”
“是啊！”
江彤笑了下，“那我還是走運了。”
小男孩沒說話，只好奇的看着她。
江彤靠着玻璃櫃吞雲吐霧，狹長的街道鋪滿橘色霓虹，獨守在冰冷的深冬。
一根煙燃盡，江彤說：“你的小夥伴什麽時候來？”
小男孩搖頭，看了眼遠處，“我也不知道呢！”
江彤又捏了一支出來接着抽，抽了一半，男孩驚喜的叫了聲：“來了！”
道路盡頭奔來三個黑點，晃晃悠悠的移動着，距離近了能聽到他們高興的嬉鬧聲。
男孩迅速轉身到裏間拿了提前準備好的東西跑出來，他看着江彤，“你還要買東西嗎？”
“不買，”江彤站直身體，朝外幾步走出店外。
男孩迅速關了燈，拉上卷簾門跑出去。
他們也沒跑出去多遠，在一棵大樹下輪流放着自己帶的鞭炮。
最簡單的就是摔炮了，還有小蜜蜂，花樣倒是不多，不過帶的量挺大，從口袋掏一包是一包，等江彤站累了，這幾個孩子還沒放完。
江彤低頭踢了踢腳下的小石子，轉過身伴随着起伏的聲響緩慢走遠。
直到這時江彤才發現不知不覺間居然走了好幾條街，她眯了眯眼，忍受着身體湧出的疲憊，又走了一段路後不顧形象的在馬路旁坐了。
她敲了敲大腿，掏出手機看，顯示着低電量警示，此外還有幾個關系比較好的人發來的祝福語信息，以及不少的未接電話，三個是廣告的，剩下都是霍秀芬打過來的。
江彤打算回消息，屏幕又無聲的閃動起來，她煩躁的側了下頭，重新把手機放回口袋，轉而掏出煙盒煩悶的接着抽起來。
通宵完後睡了沒幾個小時，下午沒補眠，晚上又吃飽撐着出來暴走，江彤抽着抽着慢慢低了頭，将腦門擱在手臂上閉眼休息。
很累，身體好像要被掏空了。
突然有人踢了她一下。
江彤猛地睜眼，迅速擡頭看向來人，警醒的表情在見到來人後轉變成驚愕，嘴裏叼的煙掉到了地上。
她盯着一派悠閑的闵琛：“你怎麽在這？”
闵琛：“噢，随處逛逛。”
“你逛的可真湊巧。”
“可不是。”闵琛笑了笑，“無巧不成書。”
他視線往地上一掃，也沒說什麽，直接坐到江彤身旁，手一伸，“來一根。”
江彤見鬼一樣的看着他，“你又不會抽。”
“誰跟你說的？”
江彤持着懷疑的态度遞了一根給他，又迅速掏出打火機，“我給你打火。”
闵琛似笑非笑，叼上煙，一手擋風，湊過去對着火苗用力吸了一口，濃重的白煙争相從他口鼻間湧出來。
他連着吸了好幾口，才轉向江彤，“看清了？”
“你什麽時候學會抽煙的？”江彤驚叫道：“我怎麽從來沒見你抽過？”
“你沒見過的東西多了。”
“別嘚瑟。”
闵琛轉了話題，“你今天不冷？”
“走多了，就還好。”
闵琛問：“什麽時候回去？”
“再坐會。”
他便不說話了。
夜風吹着，大過年兩個人傻子似得蹲坐在路邊，偶有車輛飛馳而過，坐裏面的人表情估計跟見鬼沒兩樣。
江彤說：“你車呢？”
“在家呢！”
“你走着來的？”
闵琛點頭，彈了彈煙灰，“怎麽了？”
江彤一臉菜色，“你大晚上走這麽多路幹嘛？”
“問你啊！”闵琛看了她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江彤心中是在咆哮的，她真是要走累死了，雖然說是自找的，可唯一來了個認識的還做不了她的救世主。
“跟蹤狂！”江彤悶聲吐槽了句。
闵琛斜視她，“你以為我樂意？徐女士下的令我能違抗？”
江彤拿死魚眼瞪他。
“別瞪了，再瞪你那眼也就這麽大。”他扔了煙蒂，拍拍膝蓋站起來，“走，回家了。”
江彤沒動。
闵琛踢了下她鞋跟，“走啊！”
江彤擺手，“我再休息會。”
“你再坐下去都零點了，真想在外面跨年？”
江彤沉默着，最後眼一閉，“我腿軟，走不動了。”
闵琛看着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人無力感爆棚。
他左右看了眼，出租車影子都沒一個。
“打車吧！”闵琛掏出手機打開打車軟件。
定位後軟件都是自動接單，大年夜車程距離都遠的離譜，一連幾單司機都來電話表示拒絕。
闵琛說：“沒辦法了，只能走回去。”
江彤窩着沒動。
闵琛接着說：“走一半背一半，要麽直接留這過夜，自己選。”
江彤擡頭眨巴着眼看他，“你背我啊？”
“不然你背我？”
江彤最終起身跟着闵琛往前走，坐着的時候不想動，索性行動了也就那麽回事，當然也沒矯情的真讓闵琛去背。
路是真遠，起碼得走一小時，走着走着速度不單越來越慢，江彤還出現了一瘸一拐的趨勢。
闵琛提了幾次背她，江彤都堅決拒絕。
最後實在看不下去，闵琛一把拽住了人，走上前微微俯身，“上來。”
“又沒多少路了，我……”
“上來！”闵琛側過頭盯着她，“以前又不是沒背過，你害羞個什麽勁？”
“你哪只眼見我害羞了？”
闵琛：“速度！”
江彤盯着眼前寬厚的背脊，稍作猶豫後還是爬了上去。
闵琛穩穩的托着人，站直身體，他掂了掂江彤，“瘦了？”
“胖了，重了好幾斤呢！”
闵琛盯着前方，突然說：“記得上學那會也駝過你一次。”
那會是高中，上的同一個學校，不過闵琛是實驗班，跟她這種不學無術的人不一樣。
有一年夏天下暴雨，學校水漫金山，水位最深的地方達半米，直接導致停課。
回寝室的時候江彤準備跟着別人一起淌水，褲腿卷到一半被闵琛攔住了。
闵琛說：“不準玩水。”
江彤興奮的表情被劈了個粉碎，正打算抗議，他又說：“大姨媽在不能淌水。”
“哎呦，我的大哥！”江彤差點死過去，低聲吼道：“你沒事幹說這幹嘛？”
“你昨天都勇氣叫我給你買衛生棉，今天怎麽沒勇氣聽大姨媽？”
“……”
江彤耷拉下腦袋，不甘不願的讓闵琛給背回了寝室樓，一路被人圍觀不說，此後的高中生涯也烙上了闵琛的名字。
江彤趴在闵琛背上，也回憶起了那會蛋疼的場景，她感慨道：“這麽看來當年你就已經初顯老媽子的苗頭了。”
闵琛冷笑，“嫌我多管閑事你直說啊。”
“我是嫌你多管閑事，你能改改嗎？”
“不能，”闵琛冷冷的說：“這輩子都不能，你就死死忍着吧！”
“你這麽下去真的會沒人要的，我……嗷！！”江彤嚎了聲，大叫道：“你擰我屁股幹嘛？！”
“說這麽欠扁的話擰你一下都算輕的。”
“靠，不讓你背了！”
“你給我趴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