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都護府篇6
然而接下來幾天,宋書怿倒是有點小驚訝,既沒有見到候蘭,候将軍也沒有質疑他。反了有事也自能應對,宋書怿便安然地在都護府做着他的幕僚。
這天夜裏,宋書怿沒有回客棧,反而一直在西館裏處理文書。
月亮從東牆漸漸升起,夜深得直到西館裏另一位幕僚不停打着哈欠,不行了,他實在撐不住了,他要回去睡會兒,他偏頭一看,宋書怿還在呢,便問,“你還不走嗎?”
宋書怿很精神地回答,“我過會兒再走。”
“那我可先走了”,這個幕僚東倒西歪地走了出去。
直到月中天,宋書怿才走了出來,也不出都護府,反而向側院走去。
進了側院,宋書怿反而沒看到任何巡邏的士兵身影,既然沒人,宋書怿也就懶得躲了,慢慢地向院中走去,今晚月色很亮,在這院裏就如同大海漲潮時翻騰起無數白浪一樣。
“吱呀”一聲,二樓的一扇窗戶被打開來,一身素衫,一頭白發,在月下極其顯眼,“你可真有閑心啊,來這裏散步。”
宋書怿擡眼望着二樓月光裏的人影,宋書怿雖然從未見過,但毫無疑問,他正是黑石的主持者,六爺。被傳得紛紛纭纭的客居都護府側院的人,竟然是他。“這個時候不睡,卻開窗看別人散步的人,彼此彼此。”
六爺聽了,不由一愣,繼而大笑,竟然被人給嗆了。“哈哈,哈”。
宋書怿等六爺笑夠了,才說,“前些天你在街上從官兵裏救了一個女孩,我得謝謝你,她是我的小妹。”
六爺負手側坐上窗柩,“哦,原來你就是她的哥哥,我當時忘記問了,她叫什麽名字來着?”
“小艾,艾草的艾。”
“這名字也有點意思,她一直都是由你照顧的?她的一身武藝也是你教的?”
“不是,之前一直住我家裏,由我父母照顧,由我父親教授武藝,此次是初次随我出遠門。”
“噢,這樣啊,你們把她教得倒不錯,就是長得有點瘦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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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書怿神情古怪地聽六爺說完,終于明白小艾說的,這個人好像有點奇怪,想像一下,一個令人聞風喪膽的黑石老大,卻在這裏同他拉扯一個小女孩的家常,氛圍怎麽想怎麽怪異!“你認識小艾?”
六爺搖頭,“第一次見。”
宋書怿決定說點別的,便問,“這些天裏傳得亂七八糟的消息,都是從你這裏流出的吧?”
六爺聽了又開始忍不住笑,六爺翻下窗棂,雙手抓住窗戶,“抱歉,關天這些的問題,我一個都不想回答,還有,你盡可以在這裏散步,不會有巡邏士兵來騷擾你的。”
六爺話一完,竟真的“碰”地一聲,關窗睡覺去了。
盡管六爺什麽都沒說,但他的存在就證明了,候将軍确實被牽扯進了寶藏一事,這些花招,只怕都是他弄出來的。
宋書怿只是輕嘆,轉身出了都護府。
回到客棧,宋書怿輕輕推開小艾的房門,小艾已經橫睡在床上了,呼吸均勻,被子卻只剩下一個角在床上。
宋書怿走過去,撿起被子,替小艾蓋好才出去,順手帶上門。今天他特地吩咐了小艾,叫小艾不要等他,累了就去睡覺。免得坐在那裏傻等。
另一面,高滿一直在考慮,那個住在側院的人給傳過一次消息,為防有詐,他一直都沒有理會。但現在訪期即将結束,後天就得返回東高昌,寶藏地圖也仍然沒有消息,雖然外面都在傳寶藏地圖就在側院,可這種無根無據的消息,高滿無法相信。
一随從敲了敲門,“國主。”
“進來。”
随從進門來,行了一禮,“剛剛上次那個人又給我傳了話,說這是國主最後的機會,請國主好好思量。”
高滿怔了怔,一揮手,“下去。”
今天晚上沒有月光,只有點在都護府晨各處的燈光映出一點路的在處。
高滿也終于下了決定,他要親自去見見側院的那位。
高滿換上了暗色衣裳,便于隐匿,帶着幾個随從悄悄繞過巡邏,前往側院。
剛到側院,黑影裏突然走出一個人。
一個随從脫口而出,“這就是那個傳信的人。”
陳信一晗首,“主人這幾天都命我在此等候國主,這裏很安全,兵士都已被抽調走了,請随我來。”
陳信轉身便走。
高滿雖有一疑慮,此刻也不得不跟着陳信走。
陳信将高滿一衆人領進了一間屋,高滿環顧了下,陳設相當簡單,中間擺着一副大屏風。
陳信示意高滿在桌旁坐下,說,“我家主人便在屏風後。”
高滿輕哼了一聲,“我等冒險而來,你家主人卻躲在屏風後拒不相見,這真的是有誠意談事嗎?”
屏風響起清泠的聲音,“國主誤會了,這只是單純出于為雙方考慮,即便這莊買賣談不成,将來雙方都有回轉的餘地,我要告訴國主的是,陵墓地圖,就在我手裏。”
六爺輕巧帶過屏風的話題,高滿只是心裏暗諷一聲,就這破理由也是理由?但是嘴上卻不說什麽,聽到對方持有地圖的話時,高滿頓時嚴肅起來,“你不可能有,高義和做事素來嚴密橫辣,我們甚至沒人知道他是怎麽消失的,當年為他修築陵墓的工匠想必都已被他留在陵墓內,更不可能有地圖流出來。”
屏風後傳來一聲嗤笑,“國主若不相信有地圖的存在,又何巴巴地跑來都護府,還半夜裏冒險跑到我這裏來?”
高滿的臉色青了好一陣,“你怎麽得來的地圖。”
“這個嘛,說起來也是緣份,在我小的時候,曾私自去過一次天山男麓的一處叫千窟山的地方,那個地方的天然洞窟有上千萬,彼此相連通,深幽不知終點,很偶然的,我遇到了一群工匠,他們說自己在這裏建造陵墓,恰好我帶有酒,便全請他們喝了,他們央我替他們家人送信與銀錢回去,作為回報,他們便給我了地圖,我也是很久之後才知道,他們建造的陵墓的主人,叫高義和。”
高滿聽着聽着,臉色越來越青,連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匆促起來,十六年,高昌城裏,他的妹妹高泷,曾經對他說過幾乎一模一樣的話,那天晚上,下着大雨,急促的雨聲淹沒了旁邊倒地的人的□□聲,高泷傲然站立在大殿中,“爹爹帶病消失已久,大家都知道,爹爹已然是自己去了陵墓裏,同時帶走了高昌大半財寶,你最好要能保護我,因為只有我才知道,爹爹的陵墓在哪裏,在我九歲的時候,曾私自騎馬去過一次天山男麓的一處叫千窟山的地方,那個地方的天然洞窟有上千萬,彼此相連通,深幽不知終點,很偶然的,我遇到了一群工匠,他們說自己在這裏建造陵墓,恰好我帶有酒,便全請他們喝了,他們央我替他們家人送信與銀錢回去,作為回報,他們便給我了地圖,現在我知道了,他們建造的陵墓的主人,叫高義和,是高昌的國主。地圖我多年前就藏起來了,你們找不到的,若是你能護我孩兒平安降生,我就将地圖交給你!”
此時的高滿已然接近崩臨點,不禁低吼,“你究竟是誰?”
屏風對面的人仍然是雲淡風輕的樣子,“國主比我年長,也許可以叫我小六。”
高滿見對方對自身身份只是插科打诨般,努力控制住自己脾氣。
屏風對面的人輕笑了一聲,“咱們接着談地圖的事,我可以将地圖送給國主。”
“你有什麽條件?”
“國主真是洞明世事,不錯,我确實有條件,在與天山相連的另一大山,祁連山,是西突厥與唐的分界線,在其中某處設有一組織的總堂,名為羅生堂,在中原做着暗殺與情報的行當,相當有名,不知國主是否也有耳聞,堂主在祁連山裏養了一批藥人,力大無比,刀槍難入,很難接近,我的條件,就是在國主取回陵墓寶藏後,派軍助我蕩平羅生堂。”
高滿不由嗤笑,“就為這個你就能輕易将地圖交與我?你不是已經将地圖獻給候将軍了嗎?想必這些條件你同樣同候将軍談過。”
“于我而言,這是值得的,因為除了軍隊,我想不到還有別的方法可以殺入羅生堂,這是我與羅生堂的私愁,請恕在下不能多說。地圖我私下另備有一份,正在此處,至于候将軍,如若國主願意接受這單交易,我會在這裏盡量拖住候将軍,為國主争取去千窟山取寶藏的時間,我會在這個時候轉投國主,是因為在我獻圖給候将軍後,才發現候将軍放縱屬下私取西高昌財物,胡亂發配西高昌人,這件事瞞不了多久的,候将軍在這裏又事情極多,我怕到時候将軍還來不及助我滅羅生堂,反而自已就先被唐朝皇帝先收拾了。”
高滿聽完,沉默不語。頓時,屋裏靜得連呼吸聲都細細可聞。
屏風又傳來聲音,“國主可是對地圖存疑?陳信,将地圖給國主先驗驗。”
陳信聞言,從懷裏取出一副卷軸,雙手遞給高滿。
高滿及随從不禁一臉黑線,這樣重要的東西,竟由一個下人随身帶着。
高滿接過卷軸,一打開來,手都有點微抖了,不錯,上面畫的地形,與千窟山絲毫不差,不會記錯的,他曾經親自在千窟山走走過數十遍。高滿仔細地看着,手摸過那些被标記為入口的洞窟,心情激動不已,原來就是這裏,當年他怎麽就失之交臂了,順着入口一路看過去,又分出數十支線,有的是死地,有的是連回之路,再往深處,便是墓道,本是封死,但可以從側挖過去,再往裏,又設有無數機關,最後才是真正的墓室。
高滿看了許久,屏風後響起半諷半笑的聲音,“地圖太過複雜,國主縱然聰慧,一時要全部記住也是很困難的。”
高滿心情激越不已,根本沒聽見屏風後的嘲諷,只說,“好,我答應你的要求。”
“那好,地圖國主可以就此帶回,陳信,你替我送送國主。”
高滿站了起來,大步踏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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