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妖王印記

洛子青一走,叽叽喳喳的聲音沒有了,屋內頓時安靜下來。魚恒看着暈倒在地七扭八歪的神棍們,轉身從抽屜裏拿出一包花粉走向門口。他将花粉袋敞開,看向樓衍,“帥哥,你到書房等我一下,我過會兒去找你。”

“小哥哥,我給你帶路。”賀蘭向樓衍招招手。

樓衍看眼魚恒,也不問為什麽,捧起花瓶魚缸,跟随賀蘭走向書房。

二人走進書房後,魚恒伸手推開了大門。夏日暖風吹進來,将袋中花粉吹散入客廳裏各個角落,閃着金光的粉末紛紛揚揚像極了夜空中的繁星。魚恒看着手中空蕩蕩的袋子,心想存貨不多了,又該去花妖姐姐那裏買一些了。他關上門,從桌底捧出一個大酒壇放到桌上,坐下來靜靜等待花粉生效。

魚恒剛才撒在屋裏的花粉是彼岸花妖特制的快樂粉,可以消除人類在驚恐之下關于妖鬼的記憶。幾分鐘後,躺在地上的人逐一醒來,所有人望着魚恒一臉迷茫。

魚老板立刻拿出了他在人世間行走的精湛演技,眉頭一皺,不耐煩道:“醒了就趕快走吧,不能喝酒就別喝,怎麽一杯就倒了!”

衆人一臉懵逼。

“行了行了,別想了,趕緊回去吃午飯吧,你們喝醉的時候,我都聘到人了。”

衆人你看我,我看你,還是沒想明白發生了什麽。

“還不走?尋思什麽呢?我好心請你們喝酒,結果一杯就倒了。你們睡在我這兒這麽長時間我都沒叫醒你們,夠意思了吧?”

衆人只記得過來應聘,剩下的就怎麽也想不起來了。被魚恒這麽一說,又看到桌上那麽大一壇酒,真以為是魚恒請他們喝酒,酒勁兒太足喝斷片兒了。

“既然請到人了,我就走了,多謝魚老板的酒,還挺好喝的。”尖嘴猴腮,瘦小的男人咂咂嘴,轉身推門而出。

魚恒硬是忍住了問他酒是什麽味道的沖動。

“那我也走了,感謝老板請喝酒,這酒勁挺猛啊!”

魚恒揮手,“沒事沒事,別客氣都是朋友嘛。”

“怪不得覺得腦袋暈乎乎的,原來是酒喝多了啊。”一身西裝的中年男人揉了揉頭,走出門外。

魚恒憋笑,大兄弟,你腦袋暈是剛才磕桌子角上了。

所有人都陸陸續續走了,魚恒松口氣,将客廳裏被撞歪的桌椅擺正。他伸個懶腰,早上就沒睡好,又折騰了這麽一通,現在異常疲憊。可書房裏還等着那麽一位也不能扔着不管,剛要向書房走去,還沒走兩步,身後開門聲響起,傳來一個溫吞的聲音:“你好,我是三界秩序局杭州分局特查小隊的上官楠,麻煩你跟我走一趟。”

魚恒停住腳步,眉頭一皺又漸漸舒展開來,他擺出一個燦爛地笑容轉過身,“警官,大熱天的要不要喝點茶?”

二人目光交彙的剎那,雙方皆是詫異。

“你是……那個沒有妖力的錦鯉?”上官楠睜大了眼睛,一臉驚喜。

魚恒:“……”

上官楠整理整理警服,溫聲道:“你不記得了麽?我是那個蝙蝠啊,我們在車上聊過天。”

魚老板嘴角一勾,“上官警官這麽帥的人,我怎麽可能不記得?”

“叫我阿楠就行,”他微笑,“剛才有人說在你這兒見到鬼了,怎麽回事?”

“誰說的?別聽他胡扯。”魚恒倒上一杯涼茶遞給上官楠,撒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昨天貼了招聘啓事,想找個會捉鬼的人類給店裏加個業務。所以就讓人扮鬼考驗考驗他們,哪成想一個個都這麽不禁吓。”

“這樣啊……”上官楠在客廳裏四處走了走,并未發現端倪,“你開的是什麽店?”

“淘寶店,錦鯉風水玄學自營店,聽過麽?”

“嗯?”上官楠眼睛一亮,走到桌邊放下茶杯,溫聲道:“我買過店裏好些東西,一直想見見老板本人,沒想到會是你,真是緣分。”

聽到上官楠這麽說,魚恒心裏就有譜兒了,繼續忽悠道:“我一個做轉運物件的,家裏怎麽可能有鬼,剛才扮鬼的員工就在書房,阿楠你要是信不過我,我把他叫出來給你看看。”

上官楠見魚恒一臉真誠,不像是在撒謊的樣子,連忙擺手,“不用了,我也是第一天上班,聽風就是雨的,真是打擾了。”

魚恒乘勝追擊,“都是朋友就不用說這個了,中午留下來吃個飯吧?”

上官楠仍舊是溫溫吞吞的樣子,“謝謝,不過我東街還有個案子要忙,就先不吃了,改天我請你吃飯。”

“好啊,我等你。”

上官楠起身走到門口,剛要推開大門,忽然轉過頭問:“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麽呢。”

魚老板笑眯眯地,“魚恒。”

上官楠露出一對小虎牙,“阿魚,下次見。”

“下次見。”

書房裏,樓衍坐在桌旁看着一本已經被人翻過無數次的書,書頁都已經微微翹起了。賀蘭趴在窗臺上,盯着玻璃魚缸裏一條紅金色的小魚,把手指伸進去攪了攪。小錦鯉不怕生,無論賀蘭怎樣攪動仍舊趴在水底,并不理人。賀蘭撇嘴,彈了兩下魚缸,小錦鯉甩了甩尾巴,從水中躍起咬住了賀蘭手指。

賀蘭:“……”

書房門被推開,魚老板帶着一臉困意走進來,他徑直走到樓衍面前,打個哈欠,“看什麽呢?”

“你的書。”

“我的書?”魚恒一困腦子就不太清楚,“我什麽書?”

“上仙大人你輕點。”樓衍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

魚恒一個激靈,頓時清醒了。

什什什麽!他拿過書一看,瞬間紅透了老臉。這本《上仙大人你輕點》寫的可是樓景途和魚彥殊的小黃文啊,裏面各種大尺度的香肉,一直被他藏的好好的,怎麽會跑到書房來?!

魚恒拿着書的手在顫抖,“你、你看到哪了?”

“31頁。”

31頁?31頁!!!

魚恒低頭,正好瞧見被翻開的31頁,遣詞造句十分直白不堪入目:

“寶貝兒,我還想要。”樓景途輕輕咬上魚彥殊的耳朵。

“嗯~不要來了,人家的腰好酸嘛。”

“可離天亮還有這麽久。”樓景途握住魚彥殊手腕,整個人壓了上去。

“啊、你好壞,輕點嘛,整天想着這些事。”

“當然只想你了,寶貝兒。”

“嗯~啊~用力~好棒~”

“……”

此時魚老板雙頰滾燙,目光飄忽,他還是人生第一次想找個地縫鑽進去。若是讓他在衆人面前講黃段子,他肯定能侃侃而談臉不紅心不跳,令場下笑倒一片。可被一個男人,還是這麽帥的一個男人,發現了自己看耽美小黃書的秘密,不知怎的,臉皮就怎麽也厚不起來了。

“那、那什麽……”魚恒強裝鎮定,“這書不是我的,這是哪來的?啊!我知道了,肯定是老白上次過來串門忘帶走了,真是的怎麽總丢三落四的!”

面對自問自答的戲精老板,樓衍也不戳破,反而還配合演出,“知道不是你的。”

“你真信不是我的?”

樓衍誠懇點頭。

“好員工,午飯給你加雞腿!”魚恒幹笑着向外走去,“那什麽我把書扔了,一會兒回來。”

“好。”樓衍嘴角輕揚。

魚恒小跑到卧室将書藏好,又洗了把涼水臉,待确定自己臉上紅暈全部消退後,才磨磨蹭蹭回到書房。賀蘭仍舊在專心致志逗弄小錦鯉,根本不清楚剛才發生了多麽尴尬的一幕。

“咳、書已經被我扔到垃圾桶了。”

“知道。”樓衍說。

“那……言歸正傳,我這沒多餘的房間給你住,書房是賀蘭在住,我的卧室還算大,但……”

“我不介意。”

魚恒:???

“就一張床……”魚恒想了想,自己的單人床住兩個人也不是擠不下,可是這大夏天的,兩個男人睡在一起,太熱了啊。

“可以一起,我不嬌氣。”

魚恒:???

“地上也是可以睡……”

“我生病了。”言下之意,他不能睡地上。

“……”

魚恒也不想睡地上,這屋子終年潮濕,夜裏經常有大蟑螂在地上爬來爬去。

“好吧,那先擠一擠。”魚老板最終屈服了,“等明天上街給你買張床,床錢從你工資裏扣可以吧?”

“可以。”

“……”答應的可真夠痛快的。

一提到錢,魚恒忽然想起樓衍扔給洛子青那兩塊兒金燦燦的金條,疑惑,“我看你很有錢啊,這個年代能有金條的人不多了。”

“以前攢下的。”

“那你怎麽說花和魚是你全部家當呢?我還以為你窮的揭不開鍋了,才來我這兒應聘的。”

樓衍語氣平淡:“錢財是身外之物。”

“……”

魚恒覺得眼前這人也真是神了,明明沉默寡言,可說出來的每一句,都能把自己噎得半死。

“對了,你剛才說你有病?什麽病?”

“沒事。”

“嗯?”魚老板眼珠子一轉,“那你有健康證麽?”

“沒有。”

“那可不成,在我店裏工作可是需要健康證的。把手伸過來,我給你瞧瞧。”

樓衍不動,魚恒便主動拉起了他的手。樓衍的手很漂亮,指節分明,指甲修剪得整齊幹淨,手摸起來軟軟的。魚恒将手指按在他的脈搏上,片刻後,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樓衍的脈象很弱,是常年體弱多病之人才會有的脈象。

“丁醜年、丁酉月、癸卯日、未時,你是童子命?”

樓衍不說話。

魚恒在人間百年,涉獵極廣,尤其在風水玄學算命上異常精湛,以前閑着沒事兒幹,跟人類一個老先生學的。

“看你這反應,你知道自己是童子命?”魚恒收回手,盯着樓衍。

“知道。”

魚恒嘆氣,忽然有點同情樓衍,竟然是童子命。他剛算了下,樓衍活不過23歲。可現在的樓衍,已經21歲了。魚恒并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告訴一個人什麽時候會死,不合天道常理,也太過于殘忍。

“你脖子上的紅線,是天生就有的麽?”魚恒指着樓衍白白嫩嫩脖頸上像是紋出來的紅色細致線條。

“天生的。”樓衍回答。

“天生的啊……”魚恒陷入沉思。

童子命之人,多半是天上神仙轉世,下凡歷劫,在人世時命途多舛,體弱多病,歷經磨難後離開人世,才會重新位列仙班。部分童子命之人能夠通靈見鬼,但像樓衍這種既能見鬼,捉鬼又這麽厲害的,魚恒還是第一次見。有民間傳言稱,童子命之人出生自帶胎記的,胎記在手上的是天上小官,在頭上就是大官,那在脖子上的呢?魚恒忽然很好奇樓衍上輩子是在天上做什麽的。

“我餓了,我點個外賣,你要吃什麽?”魚恒看向樓衍。

“你吃什麽?”

“我?我吃魚,你呢?”

魚恒身為錦鯉,卻喜歡吃魚,什麽清蒸的、紅燒的、糖醋的,百吃不厭。

“和你一樣。”

“那成,我去訂餐,賀蘭不吃魚的,我自己吃又吃不了。好在你來了,可以為我分擔點,免得浪費。”

“好。”樓衍眼中深藏笑意。

因為賀蘭只吃花瓣,多年來飯桌上永遠只是魚恒一人。先前魚老板并不在意這種事,對于他來說幾個人吃都一樣,飯還是那碗飯,菜還是那盤菜。可今天飯桌上多了一個人,魚恒還是感覺到了微妙的差異。這種差異要怎麽來形容呢?具體一點,就是比往常多吃了一碗飯。

人長的好看,所以比較下飯吧?

魚老板想。

吃過飯已經快下午三點了,由于晚上還要工作,魚恒洗了個澡,回房裏補眠去了。

樓衍的生活很單調,給花澆澆水,喂喂魚以及天南地北到處找人。可如今人已經找到了,樓衍就只有兩件事可以做了。

……

夜晚,燈火闌珊。

魚恒和往常一樣,坐在書房裏制作轉運物品。賀蘭這個早睡早起好習慣的小綠豆芽今天難得沒睡覺,打着哈欠在玩玻璃缸中的小錦鯉,可小錦鯉依舊不理會他。

“老板,樓小哥哥的魚好高冷啊,我怎麽逗它它都不理我。”

“他可能是怕生。”魚恒正在穿一串桃花轉運手鏈。

“不知道……哎,對了老板,白天的時候你說樓小哥哥是童子命,那什麽意思啊?”

魚恒正是收尾的緊要關頭,沒空向賀蘭解釋,“書架最上層有本白皮書,你自己看。”

賀蘭嘟着嘴,頭上緩慢地生長出小綠苗。小綠苗越長越長,搖擺着向上延伸攀爬到書架上,最終纏住了魚恒說的那本白皮書,将書帶了下來。他翻開白皮書,找到關于“童子命”的解釋,邊讀邊說:“一、擁有童子命的人要比常人貌美。這個對上了,樓小哥哥是很好看。”

“二、體弱多病……”賀蘭想了想,“樓小哥哥雖然個子高高的,但看起來,好像是有點在生病的樣子哎!”

“三、聰明……樓小哥哥确實看着挺聰明的。”

“四、可能見鬼……樓小哥哥可以!”

“五、壽命不長……”賀蘭眉頭一皺,“啊?”

“六、有同性傾向,性`欲強……”小綠豆精再次疑惑,“同性傾向是什麽?性`欲?什麽是性`欲呢?”

“啪——”魚恒手裏的手鏈斷了。

“小蘭,你該睡覺了。”魚恒提醒道。

“确實有點困了,小魚兒晚安。”賀蘭變成一顆綠豆,跳入花盆裏,臨睡前,迷迷糊糊的問:“老板,你說樓哥哥還能活多久呢?”

魚恒放下手鏈,望着窗外萬家燈火,心中竟然生出了感慨,“小蘭,你我都是妖不該比人類更加明白,生或死,只是存在的方式不同罷了。”

……

忙完最後一單後,又已經是深夜了。魚恒洗完澡,套上一件寬松的背心,回到卧室。自打白天小姐姐被樓衍抓了後,魚老板就這樣失去了一臺自動照明燈。他打開手機燈光來到床邊,被子已經鋪好了,樓衍睡在外側,中規中矩的睡姿,美目緊閉,柔軟的頭發有些淩亂。魚恒已經困得睜不開眼了,跟本沒精力去想別的,身子一沉倒在床上,昏睡了過去。

幾分鐘後,樓衍睜開了眼,他坐起身,輕聲道:“彥殊。”

身邊人已經進入深睡眠狀态,四仰八叉,一動不動。

清冷的月光從窗外透入房中,樓衍輕輕将魚恒翻過身,掀開了他的背心,露出光滑白嫩的脊背。

“彥殊。”樓衍将手伸向魚恒後背,當手指快要接觸到皮膚的剎那,五條紅金相交的錦鯉瞬間浮現出來,在魚恒的後背上發光游動。

樓衍眉頭輕蹙。

一團紅影從窗外閃進來,那人滿臉詫異,“怎麽可能?妖王的印記怎麽可能還在!”

作者有話要說:  久等了。

然後接下來每天,估計都可能晚更。

然後,雖然攻人壽有限,但是不會虐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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