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道觀
大殿外,清風徐來,老樹盤根錯節長枝蔓延到窗邊,青鳥站在樹枝上鳴聲窸窣。
白初上将目光從窗外拉回來,看向小妖王,“這樣,你可以先慢慢追求景途,我們也幫你撮合撮合,畢竟這種事,也不能霸王硬上弓你說是吧?”
“怎麽不能?”
“……”
???
敢情這小妖王還想霸王硬上弓?
白初上忽然有點佩服起這個涉世未深卻膽大包天的妖王來,可佩服歸佩服,絕對不能讓他硬來,否則以樓景途的脾氣,整個三界都要晃上一晃了。
“你可以先送些禮物給他,不要太急,景途喜歡慢慢來。”白初上換了個說法勸道。
“他喜歡慢慢來啊……”魚彥殊手中握着方才要送給準夫人的寶珠,勾起唇角,“那我明白了。”
他笑,“那我走了不打擾了!”便一溜煙跑沒了影。
白初上一愣,連忙招呼:“哎!你明白什麽了!”
“……”
也不知道魚彥殊是真明白還是假明白,明沒明白到點子上。
酉卒輕笑一聲。
白初無奈笑着,摘下頭上黃花,放入瓶中,悠悠道:“我這麽撺掇,其實是想看看樓景途和那小妖王能發生什麽。他啊,太悶了,真該享受享受戀愛的滋味了。”
酒卒倒出杯酒遞給白初上,眼中笑意漸深,“我也想看看。”
仙界與人界不同,仙界沒有黑暗,沒有四季。太陽鳥在神柱上時,仙界溫暖明亮。不在時,仙界則呈現出人間傍晚的景色,青天稍暗,微風陣陣,大片紅雲在天邊飄動,像極了行雲流水般的畫卷。
這個時候,魚彥殊還沒回妖界。
他靠在橋頭,身姿修長挺拔,氣度翩翩。凡是從橋上走過的仙人,知道魚彥殊的就目光閃躲匆匆而去,不知道的則會多看兩眼。
這座仙橋,是樓上仙回府邸的必經之路。
天上雲卷雲舒,雲朵緩慢散開又聚合,魚彥殊百無聊賴地用妖力将雲朵變化成各種形狀,當十二生肖都快變了一遍時,他等的人來了。
樓景途從仙橋另一頭下來,一身白衣出塵,臉上挂着淺淡溫柔的笑。
魚彥殊小心翼翼從懷裏拿出一朵白藍相交的花,将花的根莖徑叼在嘴裏,立刻跳出來攔住樓景途,眉尾一挑,“樓上仙,這花送你。剛才我飛過蓬萊峰時看到的,在峰頂就這麽一朵,孑然而立的,我覺得特別配你。”
樓景途神情淡漠,看都沒看,繞過他繼續走。
“哎哎哎,你別走啊!”魚彥殊手裏抓着花,依舊嬉皮笑臉,“花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高嶺之花,好聽麽?”
“你想想啊,其實我們是天生一對的,我名字裏有殊字,你名字中有途字,殊途同歸嘛。你看啊,你是仙我是妖,我們雖殊途,但我們可以同歸啊!”
一方妖王沒有一點妖王的樣子,滔滔不絕跟了樓景途一路。樓景途不煩也不惱,像是沒聽到魚彥殊說什麽一般,從始至終一言不發。
他們走過巷口,走過小橋,走過綠蔭,最後來到樓景途的府邸。府邸內很雅致,四周翠竹綠樹,院內花草繁盛,清泉水流輕緩,池中魚兒打着滾兒。
樓景途并沒有回房,而是取食喂魚,引水澆花,魚彥殊就跟在他身邊看。看花看魚,最主要是看他。做完這一切,樓景途向房內走去,魚彥殊想要跟進去,卻還是慢了一步,被關在門外。
“……”
“你怎麽這樣啊?不是說是最溫柔的上仙麽,哪裏溫柔了,對我也一點也不溫柔!”小妖王委屈地直跳腳。
樓景途伏案而坐,攤開一副水墨畫卷,靜靜地看着。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任誰也想不到,仙界最溫柔的上仙,也會有這般冷漠的時候。
魚彥殊在門外站了一會兒,最後變出個花瓶,将高嶺之花插`入瓶中,輕輕放到門口,極不情願的說道:“我把花放你門口了,你可要好生對待它!”
屋內沒人回答。
是了,從始至終都是妖王一個人在說話。魚彥殊從出生到現在,還是第一次碰了一鼻子灰,可又無可奈何,像打了敗仗一樣垂頭喪氣的回去了。
高嶺之花葉子被風吹落了一片,孤零零的立在門口。
……
九點半,魚老板醒了。
身邊床鋪空蕩蕩,樓衍已經起床了。
魚恒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明明做夢的時候知道是在做夢,也都記得,可一醒來,夢境裏的內容都忘了。他仔細去想,腦海中隐約浮現出一朵白藍相交的花。
那花還挺醜的,葉子很小又稀少,根莖很長很長,根莖承受不住花頭的力量,低垂着,看着無精打采的。
魚恒從床上下來,換上酒紅色長衫。這件酒紅色長衫是民國時非常有名的衣匠做的,手藝精湛,工藝細致,魚恒非常喜歡。當初他特意向雪蟬妖花重金買來的布料,不會壞,不掉色,交給衣匠做了十件一模一樣的長衫,這一穿,就穿了快一百年。
洗漱過後,魚恒出門,桌上擺着飯菜,香味誘人。
走進一看,菜是魚。
西湖醋魚,最地道的那種,酸甜味在空氣中彌散着。
樓衍正在窗邊澆花,不急不躁,有條不紊。店裏原本就有幾盆花,再算上樓衍帶來的,一共有六盆。六盆花在窗臺上排成一排,也算是給屋內添了點夏天的顏色。
魚恒走過去,之前沒留意,這次才是認真瞧了瞧樓衍帶來的花。
這朵花白藍相交,花頭被兩根小木棍支起,花沒什麽太大的精神,好像還缺了一片葉子,一角光禿禿的。
只是這花,和他夢裏那個,一模一樣。
“你這花是什麽品種的?”
“不知名。”
“……”
“兄弟你才21歲,正是青春少年時,活潑點!”魚恒拍了兩下樓衍的肩,肩膀削瘦卻結實有力。
“你這花養多久了?說句不好聽的話,我覺得它好像要死了啊。”
“死不了。”樓衍放下噴壺,走向桌邊,“來吃飯吧。”
“飯菜是你買的?”
總之不會是賀蘭辦的,那小豆芽,從不為自己備飯。
樓衍點頭。
魚恒忽然覺得有個新員工也不錯,尤其是這個新員工,人長得帥,會捉鬼,還知道讨好老板。
“好孩子,開工資時哥哥多給你發點錢。”
魚恒餓了,吃的狼吞虎咽。偶然擡頭,便看到坐在對面的樓衍,吃的慢條斯理,姿态很是美觀。
還真是賞心悅目啊。
魚恒下意識放下碗筷,仔細看着樓衍的眉眼。
樓衍擡起頭,靜靜與魚恒對視,目光不閃不躲,似水柔和。
魚老板臉有點紅,錯開視線,想了想問:“樓衍,你把小姐姐放出來了沒?”
“昨天就放了,已經不在這了。”
“不在這兒了?”魚恒說:“我還以為她很喜歡我這裏呢,來了一周都不肯走。”
樓衍夾起一塊兒魚肉,沒說話。
畢竟姜玉為何而來,又為何而走,沒人比他更清楚了。
又一次等不到回應的魚老板嘆口氣,這孩子哪兒都好,就是話太少。
吃過不知道算早飯還是午飯的一頓飯,魚恒收拾了一番,準備帶樓衍上街買床。臨出門前,魚恒望着門外烈日,停下腳步。他看向樓衍忍不住問了從見到這人第一眼時就想問的問題,“那個……你不熱麽?”
樓衍剛要說不熱,就被魚恒拽進了卧室,在一通翻箱倒櫃之後,魚恒找出一套衣褲遞給樓衍,“衣服褲子先穿我的,咱倆身高差不多,身材也差不多,你應該能穿,你身上這件都舊了,我帶你上街買套新的。”
樓衍沒有拒絕,接過白短袖牛仔褲放到一旁,拉下運動服拉鏈,脫掉外套和裏面黑色短袖。
當魚恒瞄到樓衍光潔肌膚下線條流暢精壯的八塊腹肌後,忽然很想收回剛才身材差不多那句話,那可不叫差不多,簡直差多了。
短袖穿好後,樓衍又開始脫褲子。
魚恒發誓他雖然是個愛看小黃文滿腦子黃色廢料的腐男,但他絕對不是個下流的色胚,他絕對不是故意往樓衍那兒看的。但是,那雞兒的尺寸也太可怕了吧!魚老板開始浮想聯翩,這孩子有沒有女朋友?做沒做過?活兒好不好?
樓衍很快穿好了褲子,魚恒的褲子穿在他身上有點短。
魚老板實在是不好意思再往新員工身上瞄了,就怕自己再想入非非。
随後二人訂車出門,再次回來時,他們都提着大包小包的,身後跟着一輛家具公司的車。
二人剛一進門,屋內坐着一位小眼睛單眼皮,看起來唯唯諾諾的小道士,“魚老板,打擾了,那、那個你說讓我三天後來找你的。”
……
四川酆都。
相傳人鬼交界處。
青山之間,河流之上,一架直升機飛快駛過。直升機落在最高的一處山頭上,尾槳發出突突突的聲音。
機門打開,運動服青年率先跳下飛機,身穿酒紅色長衫的男人緊随其後。魚恒跳下來時一個不穩,直接撲了下去,樓衍動作麻利,把人穩穩接住。
“這身手可以啊,晚飯給你加雞腿!”魚恒笑着從樓衍懷裏出來,觀望四周。
在他們面前,坐落着一棟巨大的道觀。
“羅剎觀。”
魚恒念着道觀的名字,一股冷風吹起了地上樹葉,盤旋着飛得到處都是。
羅剎為鬼邪,道觀則除鬼邪,明明是兩個相悖的東西,卻被強行組合在一起,讓人心中生出一股怪異。而且這個道觀,魚恒來之前上網查過,一點兒關于這個地方的消息都沒有。
之前魚恒聽聞幾個專業驅鬼的朋友說過道觀裏的事情,從去年開始總是會有道士莫名失蹤,全都是在密閉房間裏沒的人。小道士之前請過魚恒,魚恒不會捉鬼便沒答應,這次答應也算是看在他師父的許諾上。
此時魚恒站在道觀門口,确實感覺到不對勁。
整個道觀死氣沉沉的。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陸先生啊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