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不可言說的夢

山間的晚風柔柔吹拂,勉強涼快些,因為跑了太久,段青許還在緩氣,胸口輕微起伏着,當感受到觸碰,只半垂下眼,沒有任何舉動。

江怡沒把手拿開,一臉平靜,再下移了點,将內裏的汗水擦了,她動作很輕很慢,有點故意的成分,擦完,将紙巾壓在大拇指下,其餘四指往上攀了攀,撫在那半露的鎖骨上。

流過汗的鎖骨半濕不濕,皮膚白皙,剛剛跑完步,渾身都是熱的,連這裏也是。

熱意在指尖傳遞,輕輕摩挲着。

周圍寂靜,一點聲音都沒有,她們身後是柱身鏽跡斑駁的老路燈,橘黃的燈光被夜色熏染,無力而暗淡。

江怡不大老實,攀過凸現的鎖骨,再上去些,從脖頸間掠過,有意無意地撫着觸碰着。快要到下巴那裏時,段青許一把抓緊她的手腕,阻止接下來的行徑。

她當做沒事發生,反過來抓住段青許的小指,握在手裏。

掌心裏灼熱,跟有團火包裹着似的。

小道上忽然有人,從這邊走過。

江怡用力抓着,非得牢牢把對方控着,不過段青許沒掙紮,像是料到了她會怎麽做一般。

等小道上的人走遠,江怡忽而将對方的手按到木椅上壓住,身子湊了過去,停留在這人唇角。

段青許依舊沒動,不知道是習慣了還是怎麽。

江怡做狀要挨上去,不過到底沒有,快靠近時又及時打住,另一只手扶在她頸後,用指腹小力撫着。

跑步過後,相互的氣息都還沒平複下來,都有點熱,最終不知是誰先動了一下,一不小心挨到一處。可江怡并沒有像以前那樣,而是往後仰了仰讓開,将按在木椅上的手捉住。

既遠離又靠近。

不一會兒,又湊回去,快要挨到時再次打住,這次連手也松開了,端端正正坐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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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出了好多汗,自己擦擦。”她說,拿了張紙塞進段青許手中,“走吧,先下山,去後門吃東西。”

言罷,起身先走。

段青許還在木椅上坐着,看了看手裏的紙巾,半晌才跟上。

可能是顧及到晚上不安全,大家都在操場上聚着,後山沒人上去,所以下山的小道上幾乎沒遇到其他人。當然,即使有,也是躲在哪棵樹後或者隐蔽處親熱的小情侶,人家不會往有燈光的地方走,自然不會被看到。

操場到後門,有一段路沒有燈,一路黑魆魆。

江怡老是往段青許這邊靠,快靠近了,又故意遠離一點,反反複複這樣玩把戲。

到了後門,她帶段青許去一家小攤吃米粉。

“綿陽米粉,以前吃過嗎?”她問,不管段青許吃不吃,直接點了兩碗。

段青許可能沒吃過,平時規規矩矩吃食堂,頂多聚餐的時候去學校周圍的店裏,不會來這種路邊小攤。小攤的環境不是特別幹淨,支在馬路邊上,桌面浮着薄薄的一層油亮。江怡特意拿紙把她面前擦了兩遍,然後遞了雙一次性筷子過去。

段青許的眉頭就沒舒展開過,可還是接下筷子,吃了兩口。

江怡嫣然笑笑:“老城區那邊,我們家樓下有一家特別正宗的綿陽米粉店,價格實惠,五塊錢一碗,有空我帶你去那兒吃。”

“城南?”段青許問道。

江怡颔首:“紅興街道,那條街有一棵百年槐樹,去過沒有?”

“去過。”

“我們家就在紅興街道街尾,第三棟筒子樓,百年槐樹旁邊,六樓。”

不富裕的原生家境并不是什麽不能說出口的事,只要不像周白芷上回那樣陰陽怪氣,別人怎麽講都可以,江怡不拿這個當回事,更不會自卑啥的,沒必要。

紅興街道承載了她們家很多年的回憶,有不好的,有好的,現在日子過得幸福,江怡回想起以前種種,都是一些值得開心的事。

段青許擡頭,正巧捕捉到她臉上掩都掩不住的笑意。

江怡吃了筷子米粉,說:“我們的房子還沒賣,要是過去了,可以在那兒住一晚上。”

段青許沒應答,不知是默許還是什麽。

路邊攤價格便宜,但份量不多,幾筷子就沒了,江怡吃完自己碗裏的,瞧見這人幾乎沒動,把碗推過去,說道:“吃不完就分給我,別浪費了。”

段青許是吃了晚飯的,現在一點不餓,碗裏的米粉已經吃過兩口。

“你再點一碗。”她說道。

“你吃得完?”

她微蹙眉,“不是很餓。”

鄰桌是一對情侶,兩個人點一碗吃,不分彼此。

江怡背對着,自然看不見,趁段青許分心的功夫,她直接拿過這人的筷子,夾了大半米粉進自己的碗。

“我又不嫌棄你。”她嘟囔道,埋頭嗦粉。

段青許看了眼鄰桌,到底沒言語,夾了筷子粉慢條斯理地吃着。

吃完粉,兩人沿着街道逛了半個小時,江怡買了些水果,十點四十左右回宿舍。

江怡進浴室洗澡期間,段青許接了個電話,段東成打的,無非問一下,畢竟一個星期不回家,電話怎麽也得打一通。

父女倆話少,通話時間沒超過三分鐘,最後還是齊叔接的,齊叔在電話裏叮囑了一大堆,讓她重陽節回家過。

熄燈之後,江怡看劇,段青許看書。

看的還是那本法語的《局外人》,已經讀了将近三分之一。

江怡今晚穿的絲質吊帶睡裙,前陣子新買的,小性感風,很是凸顯身材。女孩子嘛,不同年齡階段喜歡不一樣的風格,江怡小的時候就喜歡清新的大擺裙,叛逆期偏好中性風,等到了二十來歲,便愈發傾向于這些成熟性感風格的類型。

睡裙下擺寬松,不長,長度到大腿中間,穿着舒适涼快。她懶懶散散窩在椅子上,整個人跟沒骨頭似的,兩條長腿交疊着,沒穿鞋子,足尖就這麽大咧咧點在地上。

宿舍裏幹淨,連光滑的地板都被打掃得一塵不染,如果沒有潔癖,坐着的時候不穿鞋也行。

她多動得很,看劇都不消停,把椅子轉過來轉過去。

段青許回頭,一眼就瞧見那無處安放的筆直修長的腿。

自從山莊回來以後,江怡便老實安分下來,俨然成了一個合格的室友。

她別開了眼,将視線重新放到書上。

明兒周日,都沒什麽事情可做,江怡看劇上了瘾,連游戲都不打了。當一集劇結束,她順手拿起桌上的杯子像喝水,但杯裏沒水,因着不想出去接水,于是一邊看手機一邊問:“段青許,你那裏有水沒有?”

段青許偏頭看了看,應道:“有。”

江怡穿上拖鞋,拿着杯子過來,眼睛卻沒離開過屏幕,看得起勁得很。

“倒半杯給我,大半夜不想出去。”江怡說。

水是喝過的,還剩大半瓶。段青許遲疑,嗫嚅,想告訴她,結果江怡卻先催道:“你發什麽怵呢,倒個水都走神。”

說着,拿開手機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當看到那瓶喝過的水時,頓了頓,把手機收好。

不等段青許有所反應,默不作聲端着杯子出去接水。

再進門時,一言不發繼續看劇。

氣氛凝滞,就因為這麽一件小事,江怡似乎有些不高興。段青許猜得到為什麽,一句沒問。

在一段不透明的暧昧關系裏,總有一方以為有些東西是默認的,會不自覺做一些較為親密的舉動,就像今晚吃米粉,就像喝同一瓶水,但往往不是,還有距離存在。

畢竟,誰都沒承認過。

江怡悶聲不響,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段青許緊了緊手,将書覆在桌上。

夜深,正是睡覺的時候。

關掉臺燈以後,宿舍裏變得黑暗,她準備上床睡覺,剛一轉身,江怡不知何時到的她身後。

還沒來得及反應,對方忽然抱住了她,然後湊了過來。

蠻橫又強勢。

江怡有些瘋,不僅親,還抓住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身上。

像是不容她有一點退縮。

感受到手下的軟,段青許一把推開了江怡。

……

煩躁像奔騰不息的海浪,一波又一波地翻滾,漫過心口,一點點将人吞卷進去。

段青許很久才入睡。

她睡得不□□穩,還做了一個從未有過的夢。

“你躲什麽?”

江怡勾住她的肩,問道。

她沒說話,亦沒任何退卻的舉動。

夢境模糊不清,且不受控制,江怡包容了她,催促着。

再到後面,江怡在罵她,卻不是真罵,而是斷斷續續的,聽起來難受又壓抑。

夢裏,有一灘輕微蕩動的水在面前,她探入其中,輕輕攪弄,激起起伏的波紋,經久不息。那水跟活了似的,包住了她的手,流着繞着,最終再忽地一下散開,順着細長分明的手指滴落。

怪異非常。

清晨天還沒亮,卻烏雲密布,随着一聲響亮的驚雷,急促的雨嘩啦啦打下。

段青許被這一聲雷驚醒,醒來時,後背都被汗濡濕了。

斜對面,江怡裹緊被子睡得死沉,絲毫不受雷聲的影響。

她動了動,後知後覺到腿間的黏濕。

以前沒有過的東西,終于遲遲到來,雖然是夢,可那種感受卻融進了骨血裏,深刻,又清晰無比。

a城的氣溫在這一場雨中下降,天氣從涼爽向寒冷進發,短短兩天之內,溫度由二十幾度驟降到十幾度,且還在下降當中。

重陽是周三,周二晚上,鄭雲到學校接江怡。

今兒陳于秋心血來潮,在家裏請客,不過只請了隔壁段家三人。

路上堵車,到家的時候天都黑盡了,江怡一進門,就看見段東成拄着拐杖站在客廳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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