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乖十點

和來的時候一樣,搭完了汽車搭火車,陶晗空着手,領着身後背着大包小包的人到了火車站。

陶晗在自助取票機取票,陳簡像個怕走丢的孩子似的黏在她身後,雙手提着行李,眼睛卻沒閑着,一路東張西望。

陶晗随口問:“有什麽好看的,第一次進城?沒搭過火車?”

陳簡搖搖頭:“搭過,但就是小時候搭過一次,已經忘了。”

取票機吐出兩張車票,陶晗把陳簡的那張塞到他上衣口袋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揣好,待會兒上車別跟着我。”

“為什麽?”陳簡想撓撓他的爆炸頭,礙于手上還提着行李,于是只能用言語來表達自己的不解:“不跟着你我怕我會走丢啊。”

“多大個人了還怕走丢啊你!”陶晗無語,“說不許跟着我就不許跟着我,聽到沒。”

陳簡……心裏苦。

綠皮火車的硬座向來擁擠,車廂裏大包小包的行李亂成一團,剛好趕上暑假車票緊張,有人沒有座位,帶了小馬紮坐在過道上。

雖說是不讓跟吧,但陶晗落座後還是瞟了一眼陳簡,少年額上出了一層薄汗,向車頂上的行李架上奮力地托着一個又一個看起來死沉的行李箱。

“小夥子,過來幫我們也放一下行李嘛。”

“好的沒問題。”

陳簡抹了一把額上的汗,樂呵呵地接過老太太手裏的行李箱。

陶晗挪過眼去,不忍直視。

好一出雷鋒在世。這家夥一上了車就開始幫各個姑姑姐姐爺爺奶奶搬行李,一身的力氣沒處使似的,也不嫌累。

其實如果只是幫個忙吧也沒什麽,偏生有的人似乎看出來這小夥子好欺負似的,三四十歲的大男人也陳簡搬行李,讓陳簡幫忙搬個行李還頤氣指使的,像是使喚自家便宜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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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晗頭靠着車窗,聽着陳簡搬行李的聲音心裏有些別扭。

憑什麽那樣使喚他?那些人自己沒長手嗎?

同時對陳簡更加恨其不争。

上輩子是雷鋒嗎?個子高力氣大勁沒處使?拒絕懂不懂?被欺負了還笑,笑個屁啊!

陶晗莫名地煩躁起來,掏出棒球帽扣在頭上遮住臉。

累死你得了,反正不關我事。

火車開始前進,車身壓過枕木時微微搖晃,陶晗暈暈乎乎的,想要睡覺,睡眼惺忪中仿佛聽見頭頂有熟悉的人聲在說話。

是陳簡嗎?

管他是誰,愛當雷鋒就當去吧,別來煩她就行。

陶晗記得自己的鄰座是個中年阿姨,陳簡的座位在車廂另一頭。

不枉她特意分開買票,

總算擺脫掉那家夥了。

到b市把人交給付啓志,她拿了錢就走,但求他別再陰魂不散地纏着她。

陶晗嘴角浮上一絲笑意,打了個秀氣的哈欠,腦袋一歪便開始做夢。

夢見爸爸回來了,媽媽也還沒死,從未謀面的母親長得跟她像極了,氣質溫婉,跟她爸一起穿着正裝,坐在觀衆席上,臉上挂着自豪的笑容,來聽她的個人音樂會。

陶晗從來沒有這麽開心過,她很少夢到母親,自己是個索命的讨債鬼,一出生便讨了母親的命,從幼兒園的親子運動會一直到高中家長會,小時候是奶奶還在時是奶奶去參加,奶奶去世後,陶東明工作又忙,便沒人給她參加。

小時候有鄰居小孩笑她沒娘,是個災星,陶晗怒了,小小個人兒撸起袖子就去跟比她高一個頭的男孩子打架,大戰一場後辮子散了衣服髒了小臉花了,回去還要挨數落。

但跟她打架的那個更沒讨到好處去,渾身上下全是陶晗咬出來的牙印,最後一邊苦嚎一邊求停手,以後鄰居家小孩兒任誰見了她都得禮讓三分。

火車速度穩定後便開的平穩,陶晗做着美夢,腦袋往旁邊歪着歪着便靠到了什麽東西。

陶晗挪了挪腦袋,想要靠的更舒服些。

夢裏的場景突然變了畫風。

她拉完最後一個音節,個人音樂會結束,她在觀衆的掌聲與鮮花中走下臺和自己的父母擁抱,多麽美好的一家三口。

“晗晗真棒,爸爸為你驕傲”陶東明俗氣地誇獎。

“女兒太棒了,媽媽會一直陪着你的。”她媽挽着陶東明的胳膊,笑容滿面。

縱使她從未陪過她一天。

陶晗還未來得及說謝謝,突然,整個人便向後跌進了一個勁瘦而有力的懷抱,懷抱很溫暖,帶着某個牌子洗衣粉的味道,聞着舒心。

“恭喜。”頭頂的嗓音比她的大提琴音色還要迷人。

陶晗不敢擡頭看,只聽見他有力的心跳,耳廓隴上一層淡淡的紅暈。

那人在她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個吻,捏着她柔軟的耳垂,伏在她另一邊耳畔低聲說着:“嫁給我,小乖。”

陶晗臉頓時紅的像顆色澤瑩潤的紅瑪瑙,感受到無名指被套上一顆堅硬涼潤的指環,陶晗咬了咬唇,終于鼓起勇氣說:“我,我還不知道你是誰呢。”

“你擡頭看看我呀,害羞了嗎?”那人在她耳畔淺笑。

陶晗緊張地抓着他的手掌,緩慢而羞澀地,擡起了頭。

周遭一切都消失了,舞臺消失了,觀衆席消失了,她的父母也消失了,只剩下那個人,那人臉上像蒙了一層霧,陶晗瞪着眼睛,使勁看啊看,終于,能慢慢看清他的輪廓。

迷霧消散,那人的輪廓逐漸清晰,清晰,清晰……清晰到最後竟然是……

陳!!!簡!!!

有魔鬼的獰笑回蕩在空中——

“騙人的人是沒有好下場的哈哈哈哈哈。”

“你明明答應了要嫁給他,不準反悔~”

“小朋友你放心吧,鄉巴佬會對你好的哈哈哈哈哈哈。”

“陳大哥陳大嫂,你們家的豬餓了該去喂了。”

……

“啊!”

陶晗驚醒,心髒跳得瘋快,像是要躍出胸腔。

是夢。

陶晗吞了口唾沫,發現自己正靠在別人的身上,身上還搭了件衣服,衣服上面的味道很熟悉,跟夢裏的一模一樣。

怪不得剛才夢裏會覺得那個人身上有這種味道,陶晗搖了搖腦袋醒神,已經快要入夜了,落日的餘晖透過車窗照進來,給車廂裏的一切鍍上一層淡金色的輝。

她竟然一覺睡了一下午,陶晗把身上的外套摘下來,準備跟旁邊讓她靠了一下午的阿姨說聲謝謝,一扭頭,便對上一雙漆黑澄澈的眼眸。

“……”

“嘿嘿,醒啦。”陳簡滿臉堆笑。

他落座的時候陶晗已經睡着了,并且不知道怎麽睡着睡着就睡到他身上來了,于是一下午都保持着同一個姿勢,小心翼翼地不敢動,怕擾着陶晗睡覺,身上累也累死了,但看着陶晗恬靜的睡顏,再也無可奈何,只能一根一根數她纖長的睫毛。

現在對上她睡醒後氤氲着水汽的睡眼和嬌美的面容,陳簡頓時覺得自己就是死,也能再保持這個姿勢不動一萬年。

陶晗眼前的人黑不溜秋,自然卷,打扮土氣,眼神清澈,跟她夢裏的那個人一模一樣。

陶晗一想到自己竟然歪在他身上睡了一個下午,整個人都不好了。

“你怎麽坐我旁邊來了!!!”陶晗掐着陳簡的脖子咬牙切齒地質問。

怪不得她好端端的美夢變成了噩夢,夢裏她的真命天子竟然是眼前這貨,幸虧是夢,簡直吓死爸爸了。

陳簡被掐得直翻白眼,好不容易從陶晗魔爪下搶回自己的脖子,氣喘籲籲地說:“你睡覺的時候,我跟你旁邊的阿姨,換了位置。”

“我們換位置的時候你剛睡着。”陳簡繼續委委屈屈地說。

陶晗欲哭無淚。

陰魂不散啊。

她故意沒把兩人的車票買在一起,一個在車廂頭一個在車廂尾,然而這都能被陳簡一路換過來。

還真特麽……能耐。

到了餐點兒,有乘務員推着餐車賣盒飯,陳簡掏腰包買了一份,又問陶晗要不要也來一份。

陶晗搖頭,看陳簡不知道從身上哪兒抽出一張紅彤彤的毛爺爺,買35塊錢一份賣相還不咋地的盒飯。

小東西還挺奢侈。

“你這次去b市帶了多少錢。”陶晗冷笑着問。

陳簡忙着扒飯,把飯盒裏唯一看起來分量還比較足的雞腿遞到陶晗眼前:“這個你吃吧。”

“我不要。”陶晗打掉他手。

陳簡放下飯盒:“我不知道我帶了多少錢。”

“哦。”陶晗應了聲,癟了癟嘴,別過眼去。

不想說就不想說呗,裝什麽傻呀,當她稀罕他那點錢,怕她攜款潛逃?

陳簡見她表情冷冷的,便放下碗筷在身上找着什麽,飯也不吃了,面色有些焦急。

“你找什麽呢?”

“找到了。”

二人異口同聲。

陶晗低頭,看見陳簡遞過來的,一疊厚實的。疊得整整齊齊的,散發着財富光芒的,人名幣。

陳簡:“喏,這個,給你。”

陶晗瞪大眼,忙按下他手,生怕被別人看見這人帶了這麽多現金,壓着嗓子質問道:“你瘋了吧!帶這麽多錢!還是現金!”

感受着陶晗微涼的手心,陳簡手背癢癢的,說:“你不是問我錢嘛。”

“問你你就全拿出來?!”陶晗氣,皺眉道,“你怎麽帶這麽多錢在身上?你家很有錢嗎?這一疊得一兩萬了吧。”

陳簡以為陶晗不好意思收,把錢推到陶晗手裏:“你就拿着吧。”

“我不要。”陶晗退還給他,啧,這疊錢的分量确實沉。

陳簡想了想,以為是她城裏人嫌錢少,再一次把錢推給陶晗:“你先拿着吧,我身上就這點兒了。”

陶晗:“就……這點兒?”

陳簡四處張望了下,突然湊近陶晗低道:“我來的時候我媽給我裝了好幾摞呢,都在箱子裏,你要是現在要的話待會兒我悄悄拿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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