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散學

申初二刻,衆人散學。

趙徹正欲與蘇易和上官晔一同離開,一偏頭忽然看到孤零零站在武場上的宋樂儀,他改變了主意。

“容之,歲初,你們先走。”

蘇易詫異:“你去幹什麽?”

“去逗小兔子。”趙徹盯着那道孤零零的身影,語氣随意道。

“……你什麽時候養了兔子啊?”

蘇易正疑惑,餘光瞥見上官晔已經轉身離開,顧不得追問了,忙拔腿跟上,“容之,等等我啊!”

武場上已經沒有其他人了,宋樂儀靜立着,伸出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勾着弓弦,落寞的身影分外蕭瑟。

趙徹半眯着眸子,遙遙看她。

無論今世她作何選擇,大越與白狄之間都必有一戰,前世之辱,心中之恨,注定了她會蹚這一趟渾水。

既然要蹚,就得做好完全準備,只是…她要如何做?

“表妹,幹什麽呢?” 趙徹忽然出現在宋樂儀的身後,把她吓了一跳。

等看清來人,宋樂儀瞪着漂亮的眼睛看他,嗔怪道:“你怎麽總神出鬼沒的!”

“我站在你旁邊挺久的了”趙徹笑了笑,“你沒發現?”

……

的确沒發現。

宋樂儀言語一滞,轉而問道:“你來…什麽事?”

“表妹孤零零一個看着怪可憐的。”話到這兒戛然而止,後邊半句沒再說,宋樂儀卻聽懂了,心裏微微有些動容。

那邊趙徹尋了一根木樁,半靠在上面,雙手環胸,語氣幽幽:“想的這般入迷,連你表哥來了都不知道。”

這副模樣,宋樂儀見怪不怪,一時竟找不出話反駁他,說什麽都不太好,于是羞惱的別過頭,不太想理他。

趙徹自然不許她不看他,直了身重新站到她面前,這回神情與語調都正常多了。

“一會兒去問母後安,我們一路。”

宋樂儀“嗯”了一聲,神游九天之外,還在琢磨着怎麽才能弄死烏邪王。

想到這兒,宋樂儀有些懊惱,她上輩子在燕京養的嬌,對國政之事并不太了解,許多事模棱兩可的只知道個大概。

上輩子趙徹十六歲那年去了蜀國,等他回來後,她斷斷續續的對蜀國倒是了解的透徹,差點連蜀國的祖宗十八代都給摸清楚。

白狄就不一樣了,雖然是她親身經歷過,可是放到現在,她都不确定如今白狄在位的烏邪王是不是翟争。

約莫就是這兩年登基的吧?

宋樂儀想了想,如今正值五月,若無意外,八月份的時候,她的另外一位表哥,英國公魏長青,會從邊關回來。

……

情緒陷的太深,宋樂儀毫無察覺右手食指已經破了皮,是剛才勾挑弓弦弄的,上面有多道血痕,甚至還有點點血珠在不斷的沁。

趙徹看到了,少年眉頭微鎖,拉着她的手便執了起來。

“怎麽不帶護指?”

宋樂儀這才後知後覺感到一絲疼痛,抽出手随意的甩了兩下道:“忘記了。”

纖細滑膩的觸感消失,心底升起一抹難以言喻的不舍之感,趙徹又向來不是會忍耐之人,何況在他眼中“握手”僅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兒而已。

于是,趙徹又将宋樂儀的手腕捉了回來,舉在眼前: “忘了?”

随後他輕嗤了一聲,“那感受不到疼?”

黑漆漆的眼眸與宋樂儀對視,似乎能一層一層剝開她的心,直到瞧見最裏面的秘密,宋樂儀慌亂的側過頭不敢看,紅唇使勁兒地抿了抿。

這也不怪趙徹小題大做,而是今日的宋樂儀着實奇怪。

要知道他這表妹騎平日作風雖然比起一衆燕京貴女有些野,但也比她們嬌了不少,可謂是又嬌又蠻。

平日裏喝個藥都要鬧,捏一下也喊疼,如今手指破成這樣還沒動靜,着實稀奇。

瞧着眼前小姑娘眼神閃躲的樣子,趙徹忽然覺得煩躁,惡意滿滿的在傷口上捏了一下,不知輕重。

嘶——

宋樂儀一個激靈便要掙紮着想要脫離他手掌,動了幾下見掙不開,便放棄了,瞪着一雙眼睛看向趙徹,語氣不善:“趙徹,你放開我!”

“現在知道疼了?”

他淡淡瞧她一眼,如玉的眉眼看不出什麽情緒,亦沒有要松手的意思。

眼前的小姑娘眼底竄着火氣,水霧朦朦下并沒有什麽威懾力。趙徹忽然覺得,她這番模樣倒是像歲初養的那只貓兒似的——

教人想抱在懷裏順毛。

好在趙徹也懂得見好就收,他嘆了口氣,一時叫人辨別不出他的意思,少年擡頭看他,循循善誘道,“若是有事情令你為難,不如說出來。”

聽到這話,宋樂儀頓時熄了眼中氣焰,垂下眸不說話了,許久之後才帶這僅餘的一點惱意道:“你剛剛捏的我疼。”

面前的小姑娘聲音嬌氣,趙徹聞言,笑了笑,直接俯身對着傷口輕呼了一口氣。

“還疼嗎?”

氣息噴灑在指尖,帶來酥酥麻麻的感覺,宋樂儀渾身一僵。

她偏過頭來——

“你…”

話還沒說完,手指便被趙徹含到了嘴裏,将血跡吮了個幹淨。

宋樂儀呆愣在原地,剛剛要說的話早就忘到了九霄雲外去了,周遭一切都慢慢消逝不見,只餘指尖的濕潤柔軟愈發清晰。

他竟然在吮她手指!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舌頭與牙齒!

宋樂儀覺得不妥,但又覺得習以為常,可是表哥對表妹都是這樣的嗎?不是的,魏表哥就不會這樣對他。可是她與魏表哥常年見不到幾面,若是過分親近才不正常。

又或是一同長大的緣故?

仔細想來,趙徹在她面前一直都沒有避嫌的意識,往日覺得他生性如此,做出什麽驚世駭俗的事情都不奇怪。

就像上輩子,別說什麽男女有別,他可是連爬她院牆事兒都幹的出來,好在兩人府邸相連,倒也無外人知曉。

不然皇帝非得給他們二人賜婚不可。

賜婚?

這兩個字一蹦出來,宋樂儀一下子就炸了,嫩白的臉蛋染上一抹酡紅,神情氣惱,她怎麽可能會嫁給他?

在宋樂儀胡思亂想的功夫,他已經松開手指,比之于她,趙徹可謂是眼神清澈,神色自然:“一會兒回宮了叫青書姑姑給你抹藥。”

這番一本正經模樣倒是讓宋樂儀覺得她龌龊了,她低頭盯着腳尖,聲音極弱的“嗯”了一聲。

表妹的反應不對——

若是往日,她應該嫌棄的掏出手帕,擦幹淨,然後再扔到他臉上,瞪着他說,髒死了!

想到這裏,趙徹的眼眸閃了閃,倏地綻開一抹笑意。

無論那種他都喜歡——

他似乎又靠近了些,幾乎要貼上宋樂儀的臉,鼻尖萦繞着若有若無的荼蕪香。

“表妹,你臉紅做甚?”

又是一貫不正經兒的聲音,仿佛她那點小心思,登時被放在了烈陽之下,被他瞧了個盡。

宋樂儀臊紅了一張厚臉,轉而又想,她行的堂堂正正,而且剛剛勉強算是被占了便宜,心虛個什麽勁兒,頓時挺直了腰背。

“男女有別,你怎麽能、能…”

能了半天,她也沒好意思把後半句話說出來,太暧昧了。

倒不是她臉皮有多薄,換個人她定能大大方方的說出來,沒準還得連斥帶打動一番怒。

只是若是這人換成了趙徹,卻叫她覺得一時難以描述,心突突的跳,緊張的很。

尤其是剛剛闖入腦海的“賜婚”二字,她和他怎麽可能會變成那樣!

“能什麽?”趙徹拉長了尾音,幽幽撥撩,眼角眉梢都染了分外燦爛的情緒。

宋樂儀低垂着眼眸,梳理着剛剛一股腦湧出的亂七八糟的記憶,一時急切,竟真的說了出來,“怎麽能吮我的手指!”

“…我是在為你止血。”

趙徹輕咳了一聲,恍然一笑,深長的睫羽下眼眸漆黑:“覺得不妥,我娶你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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