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骷髅的周身布着黑霧,那張白骨森森的臉上依舊看不清有什麽表情變化,只是聲音微微有點意外,“竟然是你,修羅王沒了你,仗都打不成了,沒想到你居然還活着。”

遠處的常叔心裏一陣驚濤駭浪。

“我原以為他是條龍,沒想到他法相竟是位修羅神。”

李秋元的驚訝一點也不比常叔少,難以置信的問了句:“你說他是個修羅?我直到之前都還以為他是個唐代的法師……不過聽說修羅女貌美至極,修羅男貌醜至極,剛剛看那個虛像,明顯不符合這一說法,難道是我審美出了問題麽?”

常叔搖頭,“你說的是沒錯,修羅男的确醜陋猙獰,但卻有一個例外。佛經上有過記載,阿修羅王毗摩質多有個美豔至極的女兒叫做舍脂,後來天界帝釋天對她傾心,卻因為娶了她後喜新厭舊又愛上了其他的修羅女,甚至做出威逼利誘之事強行逼婚,為此引發了天人和修羅界的戰争。那個時候,阿修羅王的女兒已經誕下後嗣,那個孩子生下來就有一半天人的血統。母親美豔,父親又是英俊的帝釋天,你覺得孩子會醜到哪裏去麽?”

“所以,他是帝釋天的兒子?”

“帝釋天有太多妻妾和兒子了,這一層身份并不算什麽,所以人們看到他,先想到的是他的外公阿修羅王。”

“為什麽?”

“因為阿修羅好戰,又和天界撕破了臉,但據說阿修羅王的這位外孫,比修羅王的兒子們還要出色,他抛棄了自己另一半的天人血統和能力,選擇成為一個阿修羅,最終變成所有天人的公敵和威脅。聽一位講經的師父說,他不僅天賦異禀,還是阿修羅王座下最有謀略的軍師,所以剛剛那個骷髅才會說,沒有了他,阿修羅王連仗都打不成。”

李秋元對這些佛教神話一點也不了解,總覺得異常遙遠而陌生,“可他現在卻在這裏跟我們在一起,很玄幻不是麽?”

“我猜是很久以前的一次戰争令他出了點什麽意外,因此軀殼被毀,他的靈體才會不小心墜入了人間道,所以才會有這個局面。”

李秋元忍不住問:“這些都是你猜的是麽?”

常叔摸着胡子道:“是。”見李秋元扭過頭去,他又慢吞吞說了句,“但我推測的事情,從來沒有不準過。”

秦二從後面将他們拎起來,急聲道:“這座殿都快塌了,不走還等什麽?”

頭頂傳來屋頂的斷裂聲,更多的灰塵從上面震落,骷髅的巨大鐮刀揮下來,大殿分裂,地上出現新的裂縫。

“卧槽——”一向講素質的秦二忍不住罵了句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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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新裂出的地縫太寬了,足有幾丈遠,下面熊熊岩漿烈火噴射出火光,幾人一時之間都被困在了大殿裏側不能出去。

只是不能過去也就算了,最讓人棘手的是這地縫下源源不斷的爬上來無數個他們之前見到的那些骷髅人。

那些密密麻麻蝼蟻一樣的地獄生物一旦爬上來立馬就朝他們攻擊過來,秦二掏出槍打完了子彈也沒能阻止這些鬼東西。

倒是趙父拿着金刀一直在前面砍瓜切菜一樣擋着,卻因為數量過多,眼看着也擋不了多久了。

他一邊手起刀落,一邊罵:“媽的,這些鬼東西還在增加,快想想怎麽從這裏過去!”

李秋元身上只有一把匕首,也沒什麽用,見骷髅撲過來只能一腳踢開,骷髅越來越多,沒一會兒她就感覺自己的一只腳忽然被死死箍住了。

明明只是骷髅,它們的力氣卻大到吓人,五指像鋼筋一樣勒緊她的腳踝,将她猛地拖倒,然後拽向地縫的深淵。

秦二都沒來得及把她拉住,眼看着她被拖出去了。

李秋元在下半身墜入深淵之際死死摳住了地面上的凹痕,腳下湧起一陣岩漿的熱浪,她感覺自己若是稍稍松手,等待她的就是萬劫不複。

耳邊傳來奇異的聲響,地縫下依舊不斷爬上來新的骷髅人,它們從她的後背往上爬,在她的耳邊竊竊私語,甚至去摳她的手指試圖讓她掉下去,李秋元幾乎崩潰。

堅持不住墜入地縫火海的那一瞬,空中一只明瑩的半透明巨手伸了過來将她撈起,随後她被扔向了大殿之外。

李秋元平時的身體素質并不是很好,雖然這麽一扔幾乎也去了她半條命,但她已經十分謝天謝地了。若是掉進了那個地縫,只怕她連渣子也剩不下了。

躺在殿門邊上她掙紮了半天也不能動,感覺喉嚨裏一陣腥甜,眼前一陣陣的發黑。不過片刻,就看見裏面有幾個人也像扔餃子一樣被一個個丢出來了,而且丢的更遠,直接扔到了臺階下的廣場上。

廣場上之前已經被那些骷髅人占領,現在更是一片大亂,幾個意大利人走投無路的抱團站在那個巨大的鼎上,還在砰砰砰開槍,嘴裏嗚啦嗚啦喊叫着外語。

陣陣發黑的視線裏,李秋元瞥見大殿裏的巨大骷髅微微晃動,它手中的鐮刀掉在了地上,高座上的黑紗女子抱着它跳進了那個冒着熊熊烈焰的地縫裏,随後整個大殿再也支撐不住似得塌了下來。

她看到殿中靜坐的少年朝她看了過來,随後頭頂的牆磚土石砸了下來,壓在了他的身上。

李秋元大叫了一聲,用盡力氣爬起身,随着大地的晃動踉踉跄跄的往裏跑,很快再次跌倒,她爬到廢墟一樣還在不斷坍塌的大殿裏,眼前忽然閃過一個極為模糊的畫面。

好像她在很久以前,也經歷過類似的坍塌場景,并且同樣絕望崩潰。

用手刨了兩分鐘不到,尚且沒有找到少年的衣角,整個大殿的屋頂就完完整整的全部塌了下來,她感覺口鼻之間瞬間被灰土掩蓋,整個人在轟的一聲中失去了意識。

……

壓抑又窒息的夢境中,她聽到了水流的聲音。

随後感覺有人托着她的頭,将她的臉按進水裏,之後她就感覺自己口鼻裏的泥土被水流沖走大半,呼吸順暢了許多。

這水太涼,比井水還涼,随後那人擦幹了她的臉和頭發。

李秋元很快醒了,卻發現視線裏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見,她感覺腦袋有點沉,整個人感覺不太妙,“我這是瞎了嗎?”

“這裏是地下暗河的深處,你看不見很正常。”

李秋元聽到熟悉的聲音,松口氣,“你沒事?我看着你被……”

身前傳來一聲極低的嗤笑,“你以為一場坍塌就能要了我的命麽?”少年的聲音冷嘲熱諷,“也只有你傻,秋元。”

李秋元有點胸悶,腦袋更沉了。

“我教了你好幾遍不要多管閑事,如今我沒事,倒是你自己折騰掉了半條命,值麽?”

李秋元悶聲不吭,半天才沒什麽情緒的說:“是我多事了。”

“不高興?”少年撩起眼皮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如果你救的是別人,現在你和他已經死了。”

“……”

地下這條暗河不知道會流到哪裏,李秋元靠着石壁緩了會兒,感覺視線沒那麽黑了,但整個後背還有腳踝火辣辣的疼。

她稍微一動就倒吸口涼氣,身側的少年扶着她肩膀朝着她後背看了眼,淡淡說:“把衣服脫了。”

李秋元臉一紅,在黑暗裏看他。

少年迎着她視線,慢條斯理道:“這副身體我早就看過,你現在才來害羞麽?”

他語氣平靜的聽不出一絲波瀾,李秋元這才想起上次快死的時候他給她縫補身體,該看的已然都看了,只好擡手脫衣服,手不小心碰到後背,這才發現砸下來的屋頂上有尖銳物刺到她後背,血濡濕了整個後邊的衛衣。

這麽大面積的傷,估計再不處理就得感染,她也不扭捏,因為一只手被砸傷擡不起來,她勉強艱難的用一只手脫下衛衣,另外又解開了內衣的扣子。

還好是在黑咕隆咚的地下河邊,什麽也看不清,他大概也不會看清她如此不自在的臉,李秋元指了指地上的背包,說:“裏面有雲南白藥和酒精,我走的時候特意帶的。”

他沒說什麽,只從背包裏拿出了那瓶酒精,然後來到她身後。李秋元聽見蓋子被擰開的聲音,接着就被他按在石壁上,之後那瓶酒精就猝不及防全部澆在了她後背上。

火燒火燎的疼,她的指甲在石壁上抓了幾道,咬牙切齒的時候感覺他又在她後背上敷上了一層極涼的東西,像旁邊的暗河水一樣冷的讓人直打哆嗦,也不知道是什麽。

她很快再一次暈沉的睡過去了。

少年在黑暗中注視她,旁邊水流潺潺,他腦海中有什麽快速閃了一下,光影交織間,有畫面和眼前的一幕重疊了。

懷裏的少女頭發好像忽然變長了,不着寸縷的身軀也換上了繁雜的羅裙古裝,臉上、身上也多了無數傷痕,血跡斑斑。她在他臂彎中睜眼,緩慢而冷靜的說:“你不殺我麽?”

他面無起伏的看着她,“殺你,為什麽?”

她沒說話,閉上了眼睛。眼前的景致又錯開了,似乎什麽也沒有發生,懷裏的少女毫無意識的在昏睡,他慢慢替她穿好衣服。

這些并不是他遺忘的畫面,他很清楚,除非有人重置又或者攪亂了他的時間。少年把玩着她胸前的玉,低聲說:“這些都是你玩出來的把戲是麽?”

黑暗中的寒玉微微亮了一下,再沒發出任何動靜。

……

李秋元再一次醒的時候,已經在托林鎮之前住的那家民宿裏了。

穆少傑不在,給她留了個紙條說他有個學佛的兄弟家裏出了點事需要他幫忙,于是他先走一步,并給她留了回家的鑰匙。

作者有話要說: 我沒查到舍脂和帝釋天的孩子叫啥,佛經上貌似也沒有……于是不詳童鞋的名字是我随便取的,他的故事也是我杜撰的,哈哈哈哈哈,感興趣的童鞋可以看看佛教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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