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生日

到了教室,先去接杯水。

“诶,你看到沒,方校草今天戴了根圍巾。”

“明顯是女生的。”一個同學拿着一杯奶茶小聲笑。

“有女朋友了?”

“聽說隔壁班花告白了。”

“那還挺配的。”

“沒準是他媽的呢,先這麽多。”

“對啊,也有可能,哈哈哈……”

他臉皮真的越來越厚了,戴根花裏胡哨的圍巾還不摘下來,感覺上初中以後腦子越來越不夠用一樣。

我端着一杯熱水,一言不發地回到座位。

葫蘆娃還在旁邊往嘴裏塞早飯,離上課還有三十秒,他要噎死了。看他那樣子,只好把自己的水倒半杯給他,他卻感動地一句謝謝都說不出。

好吧,其實是噎的。

隔壁班花?

哪邊隔壁?

左邊、右邊、還是前邊?

班花是之前遞情書那個?

他到底收了多少情書,面對了多少場告白啊?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會在意起這些,并且想到的時候心裏不太好受。可能那是我心中所剩無幾的占有欲最後的一點掙紮,因為以後的好多年,掙紮的程度再沒超過過那個界限。

鈴聲把我從那一點點不理智中趕出來,早讀報時間開始了。

“诶,我的!”

“我的好不好!”

後面兩個女生不知為什麽,一早就開始搶一份校刊,我不喜歡你看熱鬧,自己拿着書安靜地看。

“我還說什麽時候登呢,終于等到了。”搶到報紙的女生笑着說。

“葫蘆娃。”

“嗯?”葫蘆娃慫兮兮地回頭,女生A抓着他的肩膀。

“你是不是訂校刊了,這期送我。”

“我……我還沒看呢……”

“我就要一張。”

葫蘆娃委屈巴巴地拿着校刊問:“哪張?”

“方棠那個,有照片那張和國旗下演講手稿那張。”

“不是一張嗎?”

“兩張兩張,我說錯了。”女生A伸手,“給我。”

看他們強迫葫蘆娃,我心裏有點不舒服,葫蘆娃經常被他們女生這幾個欺負,還不敢反抗。

我拿着書,積攢勇氣,深呼吸……

還沒等我準備好,葫蘆娃就可憐兮兮地撕下那兩頁紙交給女生A了。喪失了出手機會,我更慫了,沒勇氣去搶回來。又氣又惱,但又不敢和她起争執。

現在想想,我和葫蘆娃真的是配,倆低海拔慫包。

“哇塞,方校草這字還有點小巧啊。”女生A搶過葫蘆娃的校刊紙就談在桌上繼續和同桌聊天。

“跟女生的一樣。”

“對對對,這叫‘娟秀’。”

“老師還說你詞彙量不行,可以啊你。”

“和本人氣質不太像。”

“沒準人內心就是個可愛的男孩子呢。”

“葫蘆娃那樣?”

“對對對,嘻嘻……”

她倆越聊越開心,捂着嘴笑。

老師好像有什麽事,一直沒來。課代表氣場太弱,根本管不住紀律,她倆就這麽聊了半個小時。

說起他的字,還全靠我。

他從小樣樣都好,就是字醜,放蕩不羁愛自由,可能手有自己的想法吧。陸阿姨看到每次都很郁悶,覺得自己生了個手殘兒子。

再看我的字,和他的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雖不算好看,至少工整。于是我就成了他的練字模板,他完全是照着我學的,導致現在我們倆的字極其相像,老師都分不太出來。

唯一的缺點就是我的字很小,精細卻不大方,更別提灑脫的氣質了。他跟着我練了一手“女生字”,現在改都改不過來,也活該被笑。

有時候我都在想,要是葫蘆娃是個可愛的女生就好了,我們一定很聊得來。

他幹什麽都很笨,今天值日,放學前自習課打掃了半天。我一個人搞定了教室的三分之二,他的三分之一三分之一都沒搞定。結果下課鈴聲一響,他直接提着包就溜了,留我一人在教室癡癡地望。

有這樣一個同桌,何愁不能少活二十年,坐牢的小小心願都可能實現呢!

看着別人都提着包陸續走了,或是坐在位置上發短信呼朋伴友出去玩,只剩我一個人氣鼓鼓地繼續完成值日工作,順便在心裏默默詛咒葫蘆娃回家路上摔個大馬趴。

幸好我手腳快,迅速搞定。放下黑板擦深深嘆了口氣,還好,不是最後一個走的。他們幾個還在興奮地讨論晚上去哪兒玩,有一群朋友真好呀。

我還在望着他們羨慕,桌上的書包就被誰提起。

那人提了我的包,抓着我的手就把我往外拽,“動作怎麽這麽慢?”

“方棠……”我差點忘了他還在校門外等我,居然站在教室看熱鬧。

“再這樣以後不等你了。”

“哦。”

我有些委屈,他不等我了。

“以後放學在教室別走,我來找你。”他說,“中午吃飯也是,等我。”

“不用了。”

“你跟葫蘆娃一起吃飯比跟我吃飯開心?”

“你怎麽知……”

“不想拆穿你罷了。”

“哦……”

“裝什麽呀,遲早會被發現的。”他說,“認識我這麽丢臉嗎?”

我趕緊拉住他,使勁搖頭:“沒有沒有!”

“那以前怎麽樣,現在還怎麽樣。”他回頭,“不準躲着我。”

“好。”

“今天幹嘛了,這麽晚?”

“值日。”

“動作也太慢了吧?”他問,“半個小時都不夠?”

“葫蘆娃跑了。”

“就說你同桌一個都不靠譜。”

“哪有。”

“小學那個,弄丢班費栽贓在你頭上的不算?”

“那個……”

“後來那個,老是叫你幫忙,把所有事都扔給……”

“哎呀別說了。”我越想越郁悶。

他使勁戳了一下我的腦袋,“長點心。”

“葫蘆娃就是有點懶……”我替葫蘆娃努力辯解。

“他不僅懶,還蠢。”

我看着他,不好反駁。

“他跑了,你做完自己的那份就走,明天直接跟老師說他跑了。”他說,“不然以後他什麽都扔給你。”

“不是什麽大事。”

他有點郁悶的樣子,“那我去跟他說。”

“別別別。”我抱住他的胳膊,“我跟他說。”

“記得說。”

“嗯。”

“真的?”

“真的。”我信誓旦旦地說。

可惜……

後來星期一看到葫蘆娃真的摔了一跤,手上擦破了一大塊皮“哎喲”喊痛之後,我果然沒說出口。不僅如此,還順便人道關懷了一下,替他包攬了所有雜事……

不僅有葫蘆娃的事,還要跟那天所有看到方棠牽着我回家的同學解釋我跟方棠只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鄰居,并沒有什麽所謂的不健康感情。就算如此,每天還是不可抵擋地會出現不少陌生人纏着我要方棠的聯系方式或是個人信息。

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受到這麽多關注,這種感覺很微妙,反正我是不太喜歡。

……

晚自習前,我放好課外書,把桌子收拾開準備做作業,桌上就出現了一塊蛋糕。

方棠蹲在我桌前,匆匆忙忙地喘着氣。

“什麽情況?

“我們班同學過生日,想起你愛吃甜的……”

他還沒說完,鈴聲就響了。

方棠站起來,用手指挖了一塊奶油,放嘴裏又急急忙忙跑了。

“你男朋友對你真好。”葫蘆娃盯着我的蛋糕,一臉羨慕。

“不是男朋友。”

“男性朋友。”

我看向他,“就你話多。”

“我可以吃一口嗎?”他饞得水都快下來了。

我憑借着堅定的意志,小心移開蛋糕,“上課不能吃東西。”

“那下課可以吃嗎?”

“你不行。”

“小氣!”

“話多!”

葫蘆娃說不過我,氣鼓鼓地大動作翻開習題冊“擦擦擦”地寫字,生怕誰發現不了似的。

下了課,之後是讀書半小時。

我趕緊跑出去洗手,洗得細致入微,擦得幹幹淨淨,就像回到教室發現的蛋糕盤一樣幹淨。

“葫蘆娃!”

我大聲吼他,一下子吓到不少人,全部轉過來看。一時間四處投來的目光将我的氣勢全切碎了,我只好故作鎮定坐下,小聲問葫蘆娃:“我蛋糕呢?”

“我也不知道。”

我看着他嘴角的巧克力醬,想把那張嘴撕了。

“老實交代。”

“真的。”他眨巴着大眼睛說。

我的氣已經積攢得越來越多,即将到達爆炸的臨界點,腦袋上都開始冒青煙。

但作為一個從沒發過脾氣的人……

我什麽也沒說,趴在桌上郁悶了一節課,心裏畫了一萬個圈圈詛咒葫蘆娃。

葫蘆娃察覺到氣氛不對,在挨到下課鈴響的那一秒,如箭在弦“噌”地就飛出去了。

我趴在桌上,繼續郁悶。方棠給的東西我每次都很珍惜的,畢竟我執着地認為那是我們“友誼的見證”。那個蛋糕,寧願打翻在地上,我也不願意被葫蘆娃吃了。

這種莫名的委屈在身邊形成了低氣壓,導致方棠下課走到身邊我都沒發現。

“小西瓜。”他揉揉我的頭。

我洩了氣一樣側着頭看他,不說話。

“怎麽了?”

“葫蘆娃把她蛋糕吃了,哭了一節課。”胡圖路過,小聲跟方棠說。

方棠沒忍住笑了出來,拖出葫蘆娃的椅子坐下,趴在桌上問:“這麽能哭?”

“沒哭。”我癟嘴說。

“他找你要,你又沒拒絕?”

“我拒絕了。”

“然後呢?”

我越想越生氣,爬起來看着他:“出去一會兒,回來就沒了。”

他一點也不生氣,擡起手揉揉我的頭:“我賠你一個。”

我看着他,覺得自己好像有點無理取鬧。

他提起桌上的書包,站起來拉着我往外走:“一塊蛋糕的事兒。”

我堅定地說:“不,是友誼。”

“啊?”

我的聲音瞬間弱了許多,“我們友誼的見證。”

“那我得買個貴點兒的,好體現我們友誼可貴?”

“算了,直接回去吧,我又不餓。”我打了退堂鼓。

“我想給你買。”

他牽着我,步伐絲毫不動搖,在放學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顯得那麽普通。

學校回家的路上根本沒有甜品店,只有冷飲,他牽着我繞道走了好遠才找到一家。

站在玻璃櫥窗前,他問:“要哪個?”

“要一個很小很小的就好了。”

“多小?”他笑着問。

“很小很小。”我彎着腰看蛋糕。

“你喜歡哪個就選嘛,吃不完我幫你吃。”

“你不是不喜歡吃甜點嗎?”

“偶爾吃吃。”

“就這個吧。”

我指了一個和剛才一樣的巧克力蛋糕,小小一塊,正合适。

“好。”方棠直起身,“您好,請給我們這個……”

店員将蛋糕拿出來,“請問是在這兒吃還是帶走?”

“帶……”

“在這兒吃。”

“好的。”

店員将餐盤拿出來,放上蛋糕和叉子遞給我們。

他端着餐盤走在前頭,我拉着他的衣角跟在後頭,“都好晚了,為什麽不回去吃啊?”

“想跟你偶爾二人世界一下。”

“啊?”

“二人世界。”

“家裏不是也只有我們兩個人嗎?”

“今天家裏有人。”他找了個位置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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