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達瑪人27
李妮妮在一片昏暗中睜開眼。
入目的是一條狹窄甬道, 和一片青色磚石。
地上鋪着幾件衣服,躺在上面柔軟而幹燥。
她被人攬在懷裏,有人在緩慢地撫摸着她的脖頸, 肚子上也有個什麽東西在動,李妮妮伸手一摸, 才發現是另一只手。
大小姐躺在她背後,正雙手環着她, 慢慢幫她揉着肚子。
李妮妮醒的那一刻, 能感覺到他的手指驟然縮起,又緩慢地舒展。
他似乎深吸了一口氣,才以一副半夢半醒的姿态, 懶散地對她道:“醒了?”
李妮妮低頭看着那只在她肚子上蠕動的手, 禮貌地詢問他:“……請問你在幹什麽?”
“我在安撫你的寶寶。”
大小姐平坦的胸膛和她隔着一根手指的距離, 這個距離非常緊繃且克制。
正如他此刻的聲音, 也非常緊繃且克制。
“你剛才摔下來後, 滑動了五米左右才停下。之後我隔着裙子, 看到你腹部痙攣了幾秒,我怕這是寶寶受到驚吓引起的胎動, 所以我現在輕輕撫摸它,告訴它別緊張。”
李妮妮:“……”
李妮妮很想告訴他, 比起胎動,這更可能是腸動。
但是她最後只是鎮定道:“它現在不緊張了,那麽你——”
大小姐轉而把手停在她肋骨上方:“是嗎。”
李妮妮保持着禮貌:“那麽你的手可否——”
她話音未落,一個形狀優美的下巴就擱上她的肩膀, 鼻尖也抵在她的後腦勺。
大小姐身上香氣馥郁, 李妮妮能感覺到他微涼的長發, 像漆黑的夜幕一樣披散在自己身上。
這還是李妮妮第一次離大小姐這麽近。
她以前只是片面的知道大小姐有錢, 但這還是首次直觀地感受到。畢竟在所有人都将近10天沒有正經洗過頭的情況下,大小姐還能保持體香和發香四溢,那麽他買的洗發水一定很貴。
李妮妮再次嘗試提醒:“你的手——”還在我肚子上。
她話音還沒落,就感覺到那雙冰涼的手,蛇一樣緩緩滑動,把她摟得更緊了。
這次,連那一根手指的距離都沒有了。
李妮妮感覺到身後的人緊緊地貼在了自己身上。
嚴絲合縫地,就像貝殼柔軟的內裏和它的蚌。
而蚌的嘴唇随意停在她耳邊,有些不悅地低聲道:“現在是淩晨三點,你非要在淩晨三點吵吵鬧鬧?”
李妮妮:“我們現在——”
大小姐:“我們現在摔進了一個密道,我确認過了,沒危險,但出不去,所以先睡覺,有事明天再說。”
李妮妮:“……”
不是,這年頭的小姑子和弟媳關系都這麽親密的嗎?
鑒于她的每次提醒,都換來了大小姐更加令人不安的動作,于是李妮妮只能選擇閉嘴。
她感到茫然且混亂,但決定尊重風俗,于是不再動來動去,只是換了個話題道:“就我們兩個掉下來嗎?”
大小姐這次沒有不耐煩了:“不,還有何馬生、武太郎、褚西嶺和一個老鼠。”
李妮妮:“他們人呢?”
大小姐:“何馬生和武太郎腦震蕩還沒醒,褚西嶺舊傷複發在發燒,我把他們拖到角落裏躺着了。”
李妮妮:“你不會……”不會趁機直接把人弄死了吧?
大小姐似乎洞悉了她的想法,在她身後輕笑了一聲,下巴也在她黑色的頭發上摩挲了一下:“放心。”
李妮妮在黑暗中安靜地呆了片刻,背後就出了一層細細的汗。
熱帶快50度的氣溫裏,兩個人如連體嬰兒般抱在一起,李妮妮覺得這已經不是風俗人情的問題了,這是人類生理承受度的問題。
她實在忍不住,在他懷裏鑽了鑽,想轉個身。
大小姐按住她,語調忍耐中帶着一絲警告:“安靜點,不要蹭來蹭去。”
李妮妮冷靜地說:“我熱。”
大小姐頓了頓,随即李妮妮感覺到背後一片清涼,仿佛一個火爐離開了火爐,是他爬了起來。
可一分鐘後,火爐又回來了,手裏還拿着一片薄薄的扇貝形琉璃。
應該是從地宮牆壁上拆下來的。
他繼續在李妮妮身後躺下,把她往自己懷裏帶了帶,但這次換成了一只手攬住她。
另一只手在黑暗裏,舉着那片琉璃給她扇風。
李妮妮:“……”
9710億美元商業帝國的掌舵人在給她扇風。
李妮妮感到害怕。
她惶恐地窩在大小姐懷裏,黑暗裏眨了眨眼睛。
醞釀了半晌,更加禮貌地詢問道:“……請問,剛剛您也撞到頭了嗎?”
大小姐:“……”
李妮妮覺得大小姐胸腔明顯地起伏了一下,似乎是在做深呼吸。
他擱在她肚子上的手指動了動,仔細地撫摸了一下她的……闌尾?然後低聲道:“不,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
李妮妮用沉默示意他往下說。
“我的家族,從兩百年前起,就是嫡長女繼承制,只有女性才能成為家族繼承人,男人只有扔出去聯姻的份。”
大小姐慢慢揉捏着她柔軟的皮膚。
“但你剛才摔下來的時候,我根本沒有經過大腦思考,就跟着你跳了下來了……哪怕知道前方危險重重,生死未蔔。”
李妮妮用沉默繼續示意他往下說。
“然後我忽然就想明白了。”
大小姐一只手環着她的脖頸,李妮妮柔順的黑發從他指尖穿過。
而李妮妮此刻,只覺得自己的腦殼是如此華而不實,以至于連大小姐的語言邏輯都沒理順。
他王家是嫡長女繼承制,和他跳下來救她這兩件事之間,到底有什麽關聯?
他到底想明白什麽了?
李妮妮有點撓心,直覺這裏隐藏了很重要的一環。
可大小姐卻不繼續往下說了,轉而問了一個更八竿子打不着的問題。
“你真的願意為王瑟生生兒育女?”
李妮妮心道,完了,這就開始妯娌之間的宅鬥了嗎?
她自認不擅宅鬥,只能含糊道:“願、願意。”
大小姐沒有點到為止,而是盯着她的發旋:“王瑟平時對你很好?”
李妮妮:“還、還行。”
大小姐:“你們相處了很久?”
李妮妮:“蠻、蠻久。”
大小姐:“你打算和他生幾個孩子?”
李妮妮開始習慣說謊的節奏:“兩個……或者三個。”
大小姐:“那有點多,對身體不好。”
李妮妮逐漸熟練回答:“沒關系。”
大小姐一邊溫柔地抱着她,一邊繼續和她宅鬥:“這麽愛王瑟?”
李妮妮脫口而出:“當然。”
——斬釘截鐵,毫不猶豫,如此明晰又篤定。
在她頭頂撫摸的手指僵住,風也停了。李妮妮覺得大小姐胸腔再次明顯起伏了一下,似乎又開始深呼吸。
大小姐在她對另一個男人的愛意裏沉默片刻,忽然極輕地勾起唇,笑了一下。
黑暗中,那絲笑意明豔若灼灼桃花,又若河畔燈光倒影,溶溶滟滟。
他就這樣帶着笑意說:“妮妮,你喜歡狩獵嗎?”
李妮妮:“?”
“我喜歡。”
大小姐一邊給她扇着風,一邊慢慢道。
“我每到春夏之交的時候,會去非洲打獵,而且我狩獵,從小到大沒有輸過,哪怕是別人看中的獵物,只要我想要,我都能搶在他們前頭,一擊必中。”
李妮妮……李妮妮覺得此處可能需要一點掌聲。
但大小姐顯然根本不在意她捧不捧場。
他只是以一種直女間絕不會有的緊密感,親密地、占有欲極強地攬住了她。
然後在她後腦勺上,印下了一個不被察覺的吻——
“現在還不是時候,以後你會明白的。”
他輕聲說:“晚安。”
**
第二天李妮妮沒有在一片昏暗的光線中醒來。
因為大小姐點了蠟燭。
燭光下,美人眉目含情,黑發披散,像一匹很貴的绫羅綢緞。
李妮妮四下打量片刻,發現他們現在正身處一處小型宮室,看樣式,像是宮殿旁的耳房。
但普通的耳房不會內設機關,他們從懸屍地宮落下來後,之前那扇暗門就自動翻轉,關閉扣死。
還好因為年代久遠,暗門密閉性已經不是很好,氧氣還能進來,不然他們昨天晚上就窒息而死了。
“別看了,我都看過了,這扇門重800多斤,上面除了一些圖騰,沒有任何能機關,它應當是翻轉過來後,插銷就自動滑出,緊扣住下方石壁裏的凹槽。”
大小姐坐在地上,頭也不擡道:“除非使用炸.藥,否則不可能打開這扇門,但如果我們使用炸.藥,這麽小的地方,我們自己也會被炸.死。”
李妮妮沒說話。
她在耳房角落裏,找到了依然昏迷不醒的武太郎、何馬生和褚西嶺。
然後她又陷入了沉默。
她終于知道昨天墊在她身下的那麽多衣服,是從哪來的了。
大小姐把這些個男人身上的衣服褲子,全部扒拉掉鋪在地上,然後又在上面鋪上他自己的衣服,這才讓她躺在上面。
于是李妮妮見到了三個裸.男。
除了何馬生是個白斬雞,武太郎和褚西嶺的腹肌都很漂亮。
尤其是褚西嶺,那華麗的人魚線,就猶如古希臘的雕刻,流暢地順着腰肌,一路滑向……
李妮妮眼前忽然一黑,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
身後傳來大小姐陡然氣急敗壞的聲音。
“你就管不住自己的眼睛麽?你還敢看!再看……再看我就把他們的腰子都挖掉!”
李妮妮:“……”
**
李妮妮最後也沒有幫他們把衣服穿上。
因為褚西嶺發燒了,而發燒病人确實是應該脫衣服降溫,甚至應該加點冰塊。像小時候那樣一發燒就把全部被子捂在身上捂出一身汗,才是錯誤的做法。
一直到下午一點,三個男人才幽幽轉醒。
褚西嶺瞥了一眼自己只穿了一條白色底褲的精壯身軀,無言片刻,爬起來去穿衣服了。
而何馬生和武太郎因為太熱,忽然感受到了裸.奔的涼爽,就再也回不到從前。
他們一天沒吃東西,武太郎猶豫許久,忍痛拆開私藏的最後一包薯片。
于是三男兩女熄滅了最後一根蠟燭,面對面坐在黑暗裏,開始安靜地磕薯片。
□□濕漉漉地蹲在一旁吃手手。
李妮妮有點想不通這個局面是怎麽來的。
按常理,一行人落入死局,沒有水,沒有光,沒有活路。此刻要麽想破腦袋,要麽陷入絕望。
總之不該坐在這裏吃薯片,還吃得挺開心。
磕完半包薯片後,褚西嶺終于說人話了:“外面其他人呢?沒有消息?”
大小姐:“指望不上,石壁太厚了,哪怕用摩斯電碼敲擊,也傳不進來。”
褚西嶺:“你的對講機呢?”
大小姐:“跌落的時候摔在外面了。”
褚西嶺:“他們能不能從外面炸進來?”
大小姐冷笑一聲:“你最好祈禱外面的那些蠢貨沒想到這個辦法,他們炸進來的那一天,就是我們被飛濺的碎石砸死那一天。”
褚西嶺:“不,可以遞進式往裏局部轟.炸。”
大小姐:“你覺得外頭那些蠢貨懂?”
幾人一時又陷入沉默。
李妮妮小聲道:“食物的還剩下多少?”
大小姐聲音不自覺軟了一點,溫和道:“別擔心,還剩下半包薯片,和一只老鼠。”
□□:“???”
它弱小的身體逐漸僵住,敏銳地感覺到了危險,慢慢退後到牆根站着。
李妮妮覺得它看起來太害怕了,于是安撫地摸了摸它柔軟的腦袋:“……不急,□□放在最後吃吧,我們先吃薯片。”
□□:“!!!!!”
作者有話說:
大家中秋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