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八卦
第一世的江梨,其實內心是很有點小清高的,畢竟生母是個知書達理的貴妾,從前對自己的教導也都是比照嫡姐的标準來的,進了女官所,江梨一開始還很存了些出人頭地在女官所混出個模樣來好衣錦還鄉的想法的。
那些姑娘們每天聚在一起說這個皇子好看那個大臣性格溫和的雲雲,江梨一般都很少參與。
至于後來幾輩子,不是苦心鑽營怎麽活命,就是一門心思往上爬,再後來心思幹脆飛去了女官所外面,和這群庶小姐的交流着實少得可憐。
但結果又怎麽樣啊,到頭來煮熟的鴨子,啊不,夫婿還不是飛了?
江梨頗有些憤憤的丢下筆,起身往隔壁走。
再怎麽說也是上輩子老娘的男人,你們這群愚蠢的人類有什麽好議論的!
隔壁姑娘們正扯着還站在桌子上發表豪邁宣言的劉安安大笑,江梨陡然進來,大家都有一瞬間的冷場。
“稀客來了,江家姐姐怎麽有空來我們這兒了,是嫌我們吵了姐姐清淨麽?”
都是各家不受寵的姑娘,進了女官所,最多也就是當個女史到了頂,不好嫁人不說,天天還得在宮裏提心吊膽的操心,姑娘們大多的想法也就是在女官所裏混到個好聽的名字,然後出宮老老實實嫁個還不錯的人家,這麽一來,勾心鬥角的事情就少了很多。
畢竟大家目标相同,又沒有競争不是?
江梨雖說不合群,但也沒什麽人真正去為難她,大不了就是不打交道,偶爾心裏氣不平了酸她兩句而已。
“聽你們說的熱鬧,我這都寫不下去了,掌筆大人也說不用那麽急,放放沒事。”
熱血沖頭過來維護自己未來夫婿名譽的江梨,在進門的時候被風一吹,總算是找回了理智,拉了把椅子拖去姑娘堆裏坐下,順手給自己添了茶。
“薛大人真的長得有那麽好看?安安你平時不是一聽這名字就要說盛名之下麽,這會兒還要去丢繡帕了?”
從前江梨只是懶得和她們打交道,但并不意味着她不會,人堆裏迅速找到了還在沸騰着雞血的劉安安,瞬間就把話題給拐了回去。
“難道說江家姐姐你也想去看?”
莫知容拿手臂推了推江梨,笑得一臉“大家都這樣你就別藏着掖着”的了然表情。
“姐姐你看這桌上,全是我們托安安去丢的繡帕,要不然姐姐你也來一條?”
江梨這才注意到,劉安安腳下堆着一堆各色繡帕,粉的綠的白的全都有。
“現在湊夠九條了,江姐姐,你要不要來一條,湊夠十個我就去包房間。”
劉安安跳下桌子,把那一堆絲帕揉吧揉吧全塞懷裏,沖江梨伸出一個白嫩嫩的手掌心。
江梨:“……”
讓她想想,她上輩子是怎麽搭上薛從安這條線的來着?
好像是她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托人買通了薛府的一個小厮,得知薛從安第二天要去清平寺,然後她随便找了個借口也出門,才在清平寺門口堵住了正在被姑娘甩掉的薛從安。
當然,慫如江梨,沒敢再第一時間露面,只是一路跟着薛從安一直到入夜,才得了一個機會,上前去提醒薛從安他醉了。
接着就被探花郎當成了酒館要趕他走的小二,抓住手了就不肯放。
最後還是滿大街找自己主子的薛府小厮趕過來,江梨才得以解救。
臨走時薛從安死活不肯放手,江梨便塞了一條繡着梨花的繡帕進他手裏,把自己的手腕解救出來。
嗯,就是這樣,上輩子讓薛從安記住自己的,居然也是繡帕。
一群姑娘全都在眼巴巴的等着江梨的結果。
江梨環顧一圈,從袖中掏出一條嫩綠繡白色梨花的繡帕,豪邁的拍進劉安安的手心。
“夠了,去吧!”
一群姑娘驚掉了下巴。
江梨一戰成名,迅速融入到了姑娘圈裏,收獲閨蜜無數。
“哎這人誰啊,怎麽進來的。”
劉安安懷揣着一堆絲帕,正打算回房先放好,一轉頭就見門口站着個陌生男孩子,看個頭才十歲左右,穿着舊衣,看不出服制,但明顯也不是太監衣服,頭發上還黏着莫名的幾根雜草。
江梨扭臉,只覺得這孩子五官長得忒好,而且還很面善,肯定是自己見過的,但就是一時半會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劉安安走過去,伸手戳了戳孩子。
“你在哪裏當值,怎麽穿着自己衣服就跑出來了?你師傅沒給你說規矩麽?”
女官所雖然歸屬司禮監管,但畢竟是自己的一方天地,女官們若無特殊吩咐,一般都不會去後宮裏閑逛,雖然進宮時教習姑姑也教過規矩,也看過主子們的畫像,但畢竟見主子的機會太少,日子一長,大家也就只記住了重點的那麽幾個,比如皇上,比如皇後,比如太子,比如五王。
至于其他的,一看周圍跟着一圈人,那肯定就是主子了。
這孩子一個人站着,衣服又舊,個頭又小,一看就知道肯定不是什麽正經主子,多半是剛進宮的小太監,規矩還沒學全,自己誤打誤撞溜出來了。
只在司禮監稍微學過一點規矩的劉安安,絲毫沒有想到,自己進宮是來混日子,姑姑們根本不會太上心的教規矩,能過得去就行了,但太監那是實打實要伺候主子的,一個不小心犯個錯,連帶着一群人都要遭殃,待遇肯定要嚴格得多啊……
怎麽可能有剛進宮的小太監能自己誤打誤撞的溜出太監局的啊。
劉安安不清楚,但江梨很清楚其中曲折,畢竟也是當過太子側妃見過世面的人。
這孩子一定不會是太監。
能在宮中不穿統一服制的,多半是哪個不太受寵的主子。
小孩子看了劉安安一眼,不說話。
于是劉安安便繼續繞着孩子轉圈兒。
“哎,也幸虧你是撞這兒來了,要換了一個主子宮裏,你這條小命就不保了……”
江梨皺着眉頭,心裏迅速篩選了一通宮中主子人物譜,然後臉就白了。
幾乎是下意識的,江梨唰的一下從凳子上彈起來,撲過去拖着還在絮絮叨叨的劉安安就往後跑。
“你不要命了,那是……”
江梨還有半截話,在看到姑娘們目瞪口呆的神情之後,默默咽回了肚子裏。
那是未來的皇上啊親。
你說皇上是太監,那不是詛咒江山後繼無人麽,不誅你九族都算客氣的啊妹妹。
是的,沒錯,一路毫無目的亂晃的易北,終于誤打誤撞,自己跑進了守衛松懈的清水衙門,女官所。
江梨驚魂未定的松開依然處于莫名其妙狀态中的劉安安,再一回頭,人都要哭了。
原本只是在毫無差別的打量一屋子人的十一皇子,這會兒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
江梨膝蓋一軟,差點就想跪了。
“姐姐你認識這孩子?”
劉安安絲毫沒有發覺江梨已經吓蠢了,伸手捏了捏還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也回頭看了一眼一臉營養不良的易北。
“不……不認識。”
易北微不可察的沖江梨搖了搖頭。
“那我怎麽就不要命了,姐姐你這也太小題大做了吧。”
劉安安對易北的好奇心不僅沒消,反而愈演愈烈,掙脫江梨繼續想往門口湊。
江梨又是一抓,死死把劉安安的衣袖攥手裏了。
“宮……宮中哪有人能不穿自己份例的衣服啊,你看看他衣擺那裏,還繡着飛魚呢,是新進來的侍衛啊……”
江梨一邊說,一邊在心裏大扇自己嘴巴。
讓你多管閑事,讓你手賤,讓你嘴賤。
那哪裏是什麽飛魚啊,明明是半截麒麟的大腿啊……
“能繡飛魚的哪裏能是普通侍衛,你們剛進來的時候都沒聽姑姑說規矩麽,只有西四所裏的人,衣服上面才能繡飛魚啊。”
于是還打算一起湊上去看看孩子衣服上的繡紋的姑娘,在聽到西四所的名字時,大家一塊兒白了臉。
西四所啊,都不用進宮啊,自己在家裏都能聽說的,讓人聞風喪膽能止小兒夜啼的西四所啊。
據說裏面的大人各個青面獠牙擅長靈活運用各種刑拘逼供誘供,只要進去了,就沒有全須全引出來的人啊……
吓尿了啊西四所的人跑女官所裏來幹嘛啊,這種清水衙門有誰會惦記啊……
劉安安哧溜一下就躲江梨背後去了。
“姐姐……姐姐……姐姐……”
連喊了好幾聲的姐姐,劉安安只恨不得能剁了自己那只多事的爪子,捧給易北來賠罪。
是用哪只手戳的來着?
左手吧,那還好,少了左手還有右手能吃飯……
江梨終于逮着機會噗通給跪了。
連帶着一群姑娘們都跪了。
磕頭聲此起彼伏。
“大人饒命,下官不是有心的啊。”
易北:“……”
卧槽這都哪跟哪兒啊,他不過就是聽這裏說話說得熱鬧過來聽一耳朵啊……
江梨一邊磕頭,一邊往後偷瞄姑娘們的反應,趁着大家都沒敢擡頭往上看的功夫,偷偷沖易北比了個趕緊跑的手勢。
于是典儀大人進來時,看到的就是自己手底下一群扶不上牆的爛泥,全都哭瞎在了地上,對着空氣磕響頭。
是需要請太醫呢,還是要去宮廟裏請師父過來除邪崇啊……
向來無神論的典儀大人,第一次,深深迷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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