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五十八

五十八、

果然不出趙騁所料,當天晚上,宮中便有聖旨下達到了唐家。唐元森聽說是宮中來了旨意,連忙帶着妻兒老小一家子出去跪迎聖旨。第二日一早,唐錦榮便依旨入宮。

唐錦榮武考奪得狀元之事,很快便傳遍了整個京城,連帶着,簪花坊近來生意也越發好起來。

簪花坊最近又新添的幾款新首飾,才剛擺放出來沒有多久,就被一搶而空了。唐妧意外得很,欣喜之餘,少不得又要點燈熬夜,再繼續趕制出幾批來。

好在是心情好,做起事情來,手腳也更麻利一些,便有事半功倍之效。

坊裏開始生意好些,其實大多數人都是看在敬忠侯府的面子上。曉得這簪花坊,乃是未來的侯府大奶奶開的,所以,賣面子給侯府也好、想讨好趙騁也罷,總之坊裏生意從開始就不太差。不過才兩個多月功夫,如今生意竟越發好起來,這拼的就是唐妧自己的本事了。

她心中一直都明白,背後有靠山,這固然重要。不過,如果沒有端正的态度,以及過硬的手藝的話,就算後臺再硬,也是走不長遠的。她小的時候,也沒有少跟着父兄跑過貨,所以,也深谙一些行商的道理。以真誠待人,把最好的東西以最合适的價錢賣給客人,這總是沒有錯的。

其實在這滿是貴族的帝都城裏,多數人都是不在乎價錢是不是貴,他們更在意的是,自己花高價所得到的東西是不是最新穎特別,最與衆不同、獨一無二的,所以,唐妧很喜歡在款式設計上下心思。

做這一行,除了真誠外,無外乎就是兩點,一是新穎,二就是技藝。而這兩點,唐妧都有。

“師姐,今天的客人又比往日多了很多,咱們庫存的很多款式都缺了貨。人手實在是不夠用,生意這麽好,如果沒有東西賣給人家,那得少賺多少錢啊。可是這麽忙,咱們就算徹夜不睡,也沒有精力跟時間多做出那麽多發釵來啊,這可怎麽是好。”妙晴送走最後一波客人,轉身走回來,見自己師姐正趴在櫃臺上算賬,她走過去,看着算盤問,“今天賺多少?”

唐妧一邊撥拉算盤珠子,一邊擡眸瞟了妙晴一眼,笑道:“我還沒有算完賬,不過,肯定是比昨天多些的。”

妙晴噘了噘嘴說:“好像自從公子考中武狀元後,咱們坊裏生意就越來越好了。”

“胡說!”唐妧否認,“難道不是因為咱們簪子做得好,所以才會有這麽多人來的?”

妙晴捂嘴笑起來:“師姐說的也是。與其相信是因為公子,倒不如相信自己呢。”說罷,妙晴心情難得有些好起來,撐起雙臂懶散伸了個懶腰道,“這樣一想,累些也是值得的了。”

唐妧快速撥拉完算盤珠子,将算盤往旁邊一推,然後轉身把賬本鎖起來,鑰匙塞進腰間系着的荷包裏。

“從這個月開始,我要給你加工錢。”唐妧拉着妙晴往一邊坐下道,“我知道,你來京城前,身上的銀子都給你的父母兄弟了。不過沒有關系,咱們坊裏生意現在正是蒸蒸日上,等過兩三年,一定夠攢足你的嫁妝銀子。到時候,我給你盤個鋪面下來,算是作為你嫁妝的一部分。香草也是……”

唐妧轉身去找香草,見她還在忙着掃地擦桌子,唐妧喚她到身邊來抱着說:“等我們小香草長大了,師父到時候可以給你攢更多。”

香草似懂非懂,只是仰着腦袋看師父,看了許久,然後輕輕點頭。

妙晴本來還有些沒好意思的,但見香草傻得可愛,跟着笑起來。

幾人正在笑鬧,外面趙騁負手大闊步走了進來,蹙眉道:“都這麽晚了,怎麽還可以收工回去?”他也是剛從京畿營回城沒有多久,回去匆匆洗澡換了身衣裳,去唐府西院沒有見着人,便來了這裏,此刻臉色算不上好看,冷冷沉沉吐出這麽幾個字來,黝黑目光輕輕掃向坐在堂中央的未婚妻。

見趙騁來了,妙晴等人連忙過去請安。

唐妧也起身,走了過去,依着規矩行了一禮,而後起身問道:“您怎麽來這裏了?”

“去了你的院子,沒瞧見人。想着你應該還在坊裏,所以就過來了。”趙騁臉色未有絲毫緩和,眉心依舊輕蹙,語氣倒是還算好的,說罷,擡眸看向霜劍道,“你親自護送其她兩位姑娘回去,我有話與夫人說。”

“夫人?”妙晴驚呼一聲,但見趙騁黑眸輕輕掃來後,她忙尴尬地笑起來,“是,是,這是遲早的。”又壓低聲音喊香草,“咱們走吧。”

香草仰頭看了看師父,又看了看趙騁,然後沖師叔點頭。

待得所有人都離開後,唐妧望了眼站在跟前的男人,忽然想起來那日晚上,他用力親吻自己的場景,唐妧臉“刷的”一下紅透了,繼而也不敢再看他,只別開目光,本能往後退了一步。

趙騁舉步過去,又走近了些,黑眸在她臉上定定落了會兒,而後略彎腰牽着她一雙手來。

摸着那嬌軟小手掌心的薄薄繭子,趙騁眉心越發蹙得緊了些,也不曉得是不是生氣的緣故,薄唇漸漸抿緊了許多。沒有斥責,甚至都沒有說話,只是這樣輕輕握着她的手,一聲不吭。

他定力好,可是唐妧忍不住了,過了會兒子,唐妧勉強擠出笑意來道:“趙公子,我也要回去了。”

趙騁依舊沉默,只是墨色眸底,仿若有大浪澎湃。

“叫我什麽?”靜默片刻,趙騁忍不住冷聲問,音質冷沉,像是冰錐一般,字字砸下來,都是擲地有聲。

“子默。”唐妧不敢與他叫板,乖乖改口。叫一個男人的字,到底有些不好意思,她聲音略微低了些。

熟料,趙騁依舊沉默不言,不但如此,反而手上更用了些力道。

唐妧也有些火了,用力拽了拽,見無濟于事,她怒道:“你到底想怎樣?”

“喊我一聲夫君!”趙騁開口,聲音雖則依舊有些冷沉,語調卻上揚了些,竟然帶着些小委屈。

唐妧愣愣看他,然後別開頭去,櫻唇抿得緊緊的。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趙騁讓了一步,只攬了她肩膀帶着她一起坐下來道:“你成日這般辛苦,身子如何吃得消?你不心疼自己,我還是要疼惜未來夫人的。”

聽他這樣說,唐妧再鬧脾氣,性子也軟了下來。

“就這幾日先熬一熬,打算再過些日子,就請了人來幫忙。”唐妧小心翼翼瞄了他一眼,看了看他臉色,見他依舊面沉如玄鐵,唐妧身上輕輕拽了拽他袖子道,“你放心,我身子好得很。”

趙騁側眸看她,一時間心中也不曉得是什麽滋味,竟有些甜膩的無奈。

他自然是想保她護她,讓她一輩子衣食無憂,過着萬人敬仰的世家夫人的生活。不過,打從認識那天開始,他就知道,她與一般的市井女孩子不一樣。她想過好日子,但她卻從來沒有想過要去完全依靠別人,她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心裏有自己的一番天地。他也明白,若是剝奪了她的愛好,便猶如要了她命般,他舍不得那樣做。

“阿妧,別太拼了。”他摟住她說,“這樣我會舍不得。”

唐妧縮在他懷裏,貝齒輕輕咬着唇,聽他沉着聲音關心自己,她心中竟有無盡的喜悅。她也不曉得為何,就是覺得莫名覺得開心,心也忍不住跳得更快起來。

說實話,這是她以往從來沒有過的。

就算以前偷偷喜歡沈銘峪的時候,她也從來沒有過這般。

她忽然間意識到一個問題,很有可能,不知不覺中,她漸漸就愛上了這個男人。這個掏心掏肺對她,既關心、又對她百依百順的男人,她覺得自己此刻就像是在做夢。

“看什麽?”久久等不到她回答,趙騁垂眸看去,就見她紅着臉偷偷看自己。

被抓個現形,唐妧連忙垂了眼眸說:“看你是不是在生氣了。”

“那你說,我現在是不是在生氣了?”趙騁面色冷沉,此刻的樣子,就像是冷面閻王。

想讓他笑,很難,不過,他想故意沉臉裝作兇狠的樣子,根本就是十分容易的事情。唐妧看着他,很快便挪開了目光,只覺得身上冷汗涔涔。

“你在佯裝生氣。”唐妧低頭,玩着他腰間系着的佩飾說,“我知道的,你為了我好。”

趙騁看她,居高臨下,見她呆呆的,溫柔了許多,他伸手抱她坐到自己腿上來說:“早知道,當初擇日子的時候,就該選個更近些的日子。早早娶了你進門,天天拴在身邊看着,晚上敢不睡覺,我可以折騰得你起不來床。”

因為婚期臨近,近來趙老夫人尋了許多特別的書給長孫送去,說是婚前讀物,必須得看。

趙騁起初并沒有在意,後來無意間翻了翻,才知道,那些書是為他洞房花燭備的。畫中男女忘形交歡的姿勢過于無恥,他只略微翻看了幾頁便擱置一邊了。一個人學,實在是無聊了些,他想等着洞房那日,兩個人一起學。

于男女之事上,趙騁就算不懂人類的,但是狼兄們娶媳婦,他是親眼見過的。

他自認為,這些事情,他做起來自當是游刃有餘,不需要學。真正要學的,該是被他抱在懷裏的人。

唐妧的确不懂,聽他說要把自己折騰得起不來床,以為他是要打自己呢。

她有些不相信,只以為他是說這樣的話來吓人的,因而故意道:“你舍得嗎?”

趙騁看她反應,就知道她什麽都沒有聽懂,因為難得露出笑容來,擡手戳了戳她腦袋說:“你看我舍不舍得。”

唐妧一怔,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但是又看不出來。她覺得他笑得有些不懷好意,便不想再扯這也話題了,只轉了話頭說:“我最近在準備比賽的事情,等忙完這陣子,我就好好睡覺,養足了精神當新嫁娘。”上下瞄了男人幾眼,頗為有些讨好地說,“所以,放我下來,送我回去?”

趙騁實在無奈,最後冷臉也繃不住了,只緊緊攥着她嬌軟小手道:“送你回去。”說罷起身,微彎腰蹲在她跟前,“如今春天到了,帝都城的夜晚更是一番別致的景象,你上來,我背着你看。”

唐妧一聽,眼睛亮了亮,然後笑嘻嘻爬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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