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七十七

七十七、

想起以前的一些往事來,想起曾經跟他在一起時候的快樂時光,陳氏忍不住臉上浮現笑意來。說到底,她根本就還是在乎他的,若當年他不是那樣的身份,或許他們就在一起了。只是,這或許就是命吧,當年那樣的情況,她怎麽敢由着他性子來?一個不小心,別說是她的命了,甚至連他跟太後的命,或者說,連他的江山,都得丢。

若是他出事了,裴敬他們,自然也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當年若是賭一把,或許會贏,只是,她不敢賭。她不敢拿所有在乎的人的性命跟前程去賭,何況,那個牢籠似的地方,也不是她想呆的,左右權衡下,她就想了主意,詐死了。

趙騁一雙黑眸輕輕從陳氏臉上掃過,将陳氏面上表情看得清楚,他心中也算是明白的了。

垂了眸子,趙騁道:“娘想子默怎麽做?其實,便是娘不說,子默也定然會護得阿妧萬分周全。”

陳氏回了神,看着跟前的年輕後生,笑着道:“娘知道,你是個可靠的人。只是,那個人畢竟是一國之君,他的脾氣娘是……娘是了解的。若真動起怒來,是什麽人都不會認的。所以娘說,這件事情,可大可小,左不過,就是皇上的一句話。子默雖則戰功赫赫,得陛下寵愛,萬事也得小心。”

趙騁起身朝陳氏抱拳道:“請娘放心,若是連自己妻子都護不周全,子默便也就不是子默了。”頓了頓,擡眸看着陳氏,頗為嚴肅地道,“既然娘對皇上十分了解,便也該曉得,若是此事被揭穿了,您跟阿妧,許是不會得到皇上責罰。不過,岳父大人他們……依着皇上的性子,他或許會将怒氣遷到旁人身上。”

“這一點,我也明白。”陳氏說,“這件事情,怎麽論,都是怪不到元森頭上。到此刻為止,他根本也不曉得我的身份。到時候若是真被皇上怪罪了,我自然會護得了他。”大不了,就是一死,她早就已經想得開了,“若是這件事情被揭發了,阿妧便是皇家血脈,我想,當年皇上執意要立我為後,也着實得罪過不少人。他們怎麽對我,都已經不再重要,我只怕,他們對付我不成,便将仇恨引到阿妧身上。”

“子默明白。”

趙騁的确是心中有數的,皇上雖則脾氣暴躁,不過,阿妧至少是他的親骨肉。他縱然是再恨,再怨,再悔,也是不會對阿妧如何。左不過故意說些氣話罷了。

但是旁人不一樣,少不得要算計,提防着,總歸是好的。

陳氏點頭說:“如今這件事情說出來了,我反倒是心中松了口氣。”她深深吐出一口氣來,擡眸朝外面看去,見兩個女兒正手牽着手站在大太陽底下等,目光都直刷刷往這邊看來,陳氏笑着說,“怕是阿妧等你不及了,子默,你先回去吧。”又道,“這件事情,暫時先不要告訴她,讓她開開心心的。”

“子默明白。”趙騁恭恭敬敬道,“那子默先走了。”

說罷,抱拳朝陳氏彎了彎腰,而後轉身離去。走到院子底下,擡手便挽着妻子纖柔的腰。

唐妧自然是有些不高興的,也不理丈夫,只彎腰湊到妹妹跟前說:“阿滿,你進屋去陪着娘吧,姐姐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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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滿舍不得,撇着嘴巴死命拽住姐姐手,委屈道:“姐姐怎麽天天不在家裏,你又去別人家裏啊。”

唐妧道:“姐姐只是這幾日沒有去坊裏,要不,姐姐明天去坊裏好不好?明天阿滿就可以見到姐姐了。”

“那姐姐不許騙我。”阿滿雖然還是有些不情願,但總歸是松了口了,豎起小拇指來,“拉鈎。”

唐妧笑起來,小拇指勾住妹妹小拇指,開心地說:“騙人是小狗,行了吧?”

阿滿嘿嘿笑起來,一頭撲進姐姐懷裏,抱了抱姐姐,然後放開,沖姐姐跟姐夫揮手:“你們回家路上可得小心點,這麽晚了,可別摔着了。”

“姐姐知道啦。”唐妧沖妹妹揮手,見妹妹轉身搖搖晃晃進屋去了,她才離開。

馬車上,唐妧忍不住問道:“娘找你,是說什麽事情?真是的,非得要背着我。”唐妧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兒,自己母親跟丈夫之間有秘密,卻瞞着她,要她怎麽能夠不生氣?

趙騁答應了自己岳母,自然會遵守承諾,但是又不想騙妻子,便拉着她手道:“娘讓我好好照顧你。”

“你騙人。”唐妧想都不必想,直覺告訴她,他肯定在說謊,她蹙起秀眉望着坐在身邊的這個男人道,“娘讓你好好照顧我,為什麽不能夠當着我的面說?肯定是旁的事情。”她咬着唇,心中既生氣,又好奇,心中想了想,便輕輕靠過去,擠坐在男人懷裏,黏糊着道,“你告訴我!”

趙騁道:“娘子莫不是在誘惑我?”他笑了笑,深邃的眸子閃閃發光,兩只健碩的臂膀緊緊擁住懷裏的人,喉間溢出笑意來道,“娘是真的叮囑我要好好照顧你,沒有騙你,只是有些話,當着你的面,不方便說罷了。”說着,他溫厚手掌便漸漸移到她小腹上,輕輕撫摸着道,“我想當爹。”

趙騁的确是沒有騙妻子,不過,經他這樣一引導,唐妧自然就錯解了他的意思。

唐妧脹紅着臉道:“可是,這也不是你我想,就能夠有的。凡事,還是得看緣分啊。你再着急,也沒有用。”

“我不着急。”趙騁在她耳邊吹氣,“不着急……”

唐妧面皮薄,被他撩得一下子就面紅耳赤,開始動手去推人道:“你別再鬧,這可是街上,你別亂來。”又說,“反正我不管,我娘故意支開我只與你說話,我就是生氣,這幾日,你別惹我。”

說罷,故意面色凝了凝,裝作生氣的樣子。

趙騁笑着親了親她瓢起來的嘴道:“回去之後,任憑娘子處置。”

再過些日子便是七夕了,針對這次七夕節,唐妧精心做了很多準備。早一個多月前,唐妧便親手畫出了很多發簪釵環的設計圖樣來,拿了她畫來的圖樣,簪花坊裏的娘子們,便跟着紙上的樣子精心準備發簪,也就是專門為七夕節設計的款式。一般的妙手娘子做發簪,只喜歡在手工功底上下功夫,并不會在意設計的款式。

而唐妧不一樣,以前在湖州的時候,每隔幾個月,她便喜歡自己琢磨些新的花樣來。

再美的釵環,若是看得久了,也會生厭。只有不斷推出些新的款式來,才能夠吸引顧客的眼光,這算是她悟出來的一些道理。所以,唐妧把自己的喜好,以及自己心中所想付諸于了行動。之前在湖州,效果倒是不錯。

如今來了京城,她依舊是想這麽做。

這盛京城內,最不缺的就是技藝精湛的妙手娘子,不過,如唐妧這樣的人,倒是罕見。

不斷根據季節,以及每個節日特殊的含義來變換釵環首飾的款式,這也是簪花坊能夠賓客滿樓的原因之一。雖然七夕節還沒有到,不過近來京城裏已經有了些過節的氣氛了,唐妧便命坊裏的人将首飾拿出來,一一擺上。

左不過兩三日下來,之前做好的首飾,竟然就全部賣光了。

唐妧想過可能會賣得好,畢竟,以前在湖州的時候,她這樣做效果就是不錯。卻沒有想到,竟然會好到這種地步。

京城裏最不缺的就是有錢人,簪花坊裏出了好東西,一傳十,十傳百,最後自然傳得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只是,唐妧卻有些棘手起來,因為東西已經沒有了。

就算再做,也是需要時日跟功夫的,一時半會兒,根本來不及。

唐妧正坐在屋內抓耳撓腮,外邊妙晴匆匆推門跑了進來,大口喘氣道:“師姐,外面來了好多人,幾乎都是一些勳貴世家的奴仆。怕是那些世家小姐跟夫人聽聞了簪花坊特地為迎七夕打制了一批首飾,全部都想來買的。但是這會兒坊裏什麽都沒有了,那些人又不肯走,非得要買,可如何是好啊?”

“你別急,他們鬧歸他們鬧,你去跟掌櫃的說,讓介紹其它首飾給她們看。”唐妧道,“就算其它的不喜歡,也沒有關系,就直接說沒有了就好。”

“我說了,但是都說是奉了主子的命,買不到想要的東西,誰也不肯走。”妙晴說罷,端起案上一碗水喝了幾口,抹了把嘴才又說,“這些人家,我可得罪不起啊。趕不得,罵不得,那也只能由着他們了?可是這樣,還如何照常開門做生意啊?可真是急死我了。誰又曉得,師姐這回設計的發簪,這麽受歡迎啊。”

又道:“也是沒有想到,偌大的盛京,怎生這裏的人恁的這般沒有見過世面。以前在湖州的時候,也沒有見有這麽多人這般鬧事啊。”

唐妧笑着道:“盛京貴人多。有錢的多,有權的更多,哪裏是湖州可以比的。原在湖州,我就算設計出了圖樣來,也不敢拿這樣的材質設計發簪,這一支,得抵了以前湖州時候的多少支?”

妙晴想了想,笑起來道:“那倒也是。”又嘆息一聲說,“以前是為着沒有生意而發愁,如今剛好反過來了,竟然為着生意太好而發愁,這算是怎麽回事?”

唐妧依舊坐着,手中捏着一根細毛筆,眼珠子靈動轉了轉道:“這樣吧。妙晴,你出去跟掌櫃的說,讓掌櫃的跟那些勳貴人家的奴仆打交道去,就道,從今兒開始,每天只接受一根釵環首飾的定制。至于這每天一次的機會到底給誰,便抓阄吧。一會兒你讓天行他們去準備紙團抓阄,我想這樣,算是公平的。”

妙晴眼睛亮了亮道:“或許可行,那我去跟掌櫃的說,他是土生土長的京裏人,對付這些世家奴仆,應該有一套。”

妙晴笑了笑,轉身就出去了,屋裏瞬間又安靜下來。

唐妧擱下筆,轉了轉自己手腕,轉身去趴在窗臺上。

外面天氣正好,寬闊的路上,人群熙熙攘攘。街邊各商鋪,鱗次栉比,熱鬧非凡。

唐妧趴在窗臺,望着外面形形色色的人,忽然的,目光被停在自家坊門前的一輛馬車吸引住。不,确切來說,是被從馬車裏走出來的人吸引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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