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池薇之蕩開大門後, 也沒多廢話。确認了彼此身份, 別的也就不再多說了, 就是幹。
櫻羽落先上了一招櫻吹雪,就将姓谷的擺在門內守入口的鬼仆們吹了個東倒西歪。
櫻羽落的花瓣就像是顯影液, 牢牢沾在這些本該在凡人面前隐形的鬼物身上, 顯露出大致的輪廓,讓它們無所遁形,
而在宋凡峥覺得莫名其妙為什麽開個門還要先吹一波花瓣的情緒才升起時,他就看到了駭人的一幕。
卻原來,他原本一直認為空空如也的谷宅,竟然有這麽多不幹淨的東西!
驚訝之後是憤怒,宋凡峥在肖潭的示意下并沒有跟着池薇之和櫻羽落進去,而是在外頭尋了處避風的地方等着。
肖潭:“裏面危險。”
他看了看臉色蒼白的宋可心一眼,想了想,撐起了自己的域場, 把宋氏兄妹二人含括在內。
雖然肖潭不是風系或木系的,但他對邪氣的防禦力不亞于其他妖精。
在肖潭的控制下,周圍的冷空氣都似乎溫柔了許多, 輕輕繞開宋可心身邊,讓她不至于受到嚴寒的直接侵襲。
池薇之一進門,就把時染宜召喚出來。
時染宜是接引使,手下不掌兵權,但她此次前來,是和上司通過氣的, 借了一支陰兵。
那隊陰兵乍然現世,整個谷宅頓時陰風大作,黑氣濃郁,十分可怖。
陰兵首領定睛一看此地竟有無數鬼仆,頓時大怒:“兒郎們,給我上!”
這些鬼仆們,都不知是姓谷的自何時積攢下來的,有許多是生前犯了惡,不想下了地府後受罰的惡鬼。
陰兵首領見多識廣,自然打一照面就知道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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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嫉惡如仇,生平最恨壞人得不到應有的懲罰,死後才會在地府當了陰兵首領,專門負責懲兇除惡,此時見到居然有這麽多惡鬼逃避陰差索魂,滞留人間繼續為非作歹,頓時火冒三丈拔,下了令之後,自己就拔劍沖上去了。
按規定,無論是惡鬼還是善鬼,死後都要收陰差索走,然後再根據生前種種,看是投胎還是判罰。但規定是死的,人,呃,鬼是活(?)的,對付這種為邪士所驅使的惡鬼鬼仆,地府是一般睜只眼閉只眼。
反正有些惡鬼作的惡太小,說不定下去了都沒怎麽處罰就沒事鬼一樣了。
只要報告上抹得平,死外邊兒也行。
滿室大大小小或厲害或窩囊的鬼仆都被陰兵們圍殺,一片鬼哭狼嚎中,池薇之直奔谷宅主人所在。
櫻羽落被她留在門口,一是她成精時日尚短,進去也是給人送菜的,二是谷宅四周有界,平時拘着鬼仆,防他們逃跑,但剛才被她一道符轟出個大洞,萬一漏出去一兩只,另犯下案子來,總是不美。
池薇之單槍匹馬殺進谷宅後方。
谷焦倒是沒跑。
他坐在那,仍然是那副妝扮,并沒有因為在自家宅子裏而把一直蓋住頭臉的鬥篷連帽掀開。他周身的黑氣濃郁得有如實質,整個人像是陷在了異次元空洞裏似的。
但池薇之明白,他完全沒有這樣的能力。
如果他真能利用時間,早八百年他就殺回去給他們一個好看了,何必茍延殘喘到現在?
世間術法有多鐘多樣,許多高深的術法,也不見得就失傳于人世間了。
但唯有追溯時間,千萬年來,尚無人類能夠掌握。
時間無法回溯,卻能積累。
池薇之如今堪堪恢複到了此時此地條件能達到的巅峰,而對面這位,卻是兜兜轉轉了近千年。
池薇之不敢小看他。
卻也并不怕他。
她今天拉來的可不是剛成了新鬼的生在新華國長在紅旗下的新鬼,而是古時的老鬼。
生前就是上過戰場,殺過人見過血的,身帶血煞之氣,思想又特別持正,自然不怕姓谷的豢養的一些不知哪裏拐來的垃圾鬼們。
剛才進來時,池薇之只看了一眼,見他們一刀一個,砍瓜切菜一般,很是利落。
至于她自己,就更不怕了。
姓谷的歷經數朝,經驗豐富是豐富了,可是苦也吃了不老少。
動蕩歲月中,恐怕也只能藏身山林,與野獸為伍,活下來都成問題,哪來的那麽多時間修煉。
他畢竟是個人,無法辟谷。
是人就有生老病死,就有情緒不高或是精力不集中的時候,恐怕自己一個人修煉十年,都不如有全門人供奉出來的池薇之一年有效率。
她怕個什麽。
姓谷的卻嘿嘿一笑。
難道他還有什麽殺手锏?
玄學式微,這麽些年該失傳的早失傳了,他就算學了些新本事,可一力降十會,只要把姓谷的摁住,就……
池薇之的思緒到此為止,她震驚地看着眼前的景像。
只見谷焦坐在原地不動,面前的火堆裏卻徐徐升出一縷黑煙,凝成人形。
那人輕袍緩帶,十分優雅,朱紫色的外氅襯得他面如冠玉,寬大的衣袖徐徐蕩開,僅用一頂小玉冠束住額上頂發,其餘長發也随着衣袂翩飛方向散開。
這不是風,這是能量的力量。
男子淩空站定,自膝下處開始顏色漸淡,足部化在虛空裏。
他渾身的鬼氣鼓蕩之後,發衣皆慢慢落回原處,而後,他睜開了眼。
狹長鳳目裏,沒有了池薇之看習慣的友好溫潤,有的只是冰冷的殺意。略泛紅的瞳黑不見底,仿佛多看一眼,就會被其吳噬。
池薇之第一次變了臉色。
“勾爾……你怎麽在這裏!”她道。
古裝男子有了反應,将平平望向前方的眼珠動了動,斜向下睨來,看到池薇之,目光沒有絲毫波動。
池薇之只覺得心被冰箭擊中。
她抖着唇說:“你竟将他煉成了煞!”
面如玉色雪白,瞳黑無神泛紅,再加上他周身萦繞的血腥之氣,池薇之細想了一下勾爾的生卒年,只覺得一股涼意從後脊梁竄上來。
勾爾不僅是煞,而且是最兇的千年煞。
難怪九天舞來京北市送印會不見,卻原來是舊主就在此地。
大概是不知出了什麽纰漏,讓九天舞回應了舊主的召喚,或是什麽別的。
總之,不解決了勾爾的問題,今天恐怕大家都不能全須全尾地離開這裏。
她咬咬牙,剛才有些震驚的情緒平複下來,決定擒賊先擒王,先把谷焦弄死再說。
而趁着勾爾擋住池薇之的時候,谷焦已經站起來,往後面飛快退去:“池國師,你好好和老友敘舊,我就先走一步了,嘿嘿!”
池薇之哪裏會讓對方逃走,直接留了個虛相在原地,拔腿就往對方離開的方向追去。
然後勾爾身形一晃,準确地擋在了她的真身前面。
虛相随之消失。
池薇之一個急停,才沒有撞到對方身上。
勾爾的臉色仍然極冷,看她的目光就像是盯着什麽死物一樣令人難受,池薇之卻對他起不了不利的心思,只能低喝道:“勾爾,醒醒!”
然而對方不為所動,執拗地擋在她的面前,不讓她去找谷焦。
池薇之這回也不能跟他客氣。
雖說勾爾現在還沒出過手,可是誰知道他會什麽時候出手,又是出的什麽招術。
池薇之往他臉上灑了包花瓣,想先用花妖的幻言讓他産生幻覺。
但勾爾目光沉沉,仍然盯着她,表情倒是和剛才的不同,竟是有了隐隐的怒意。
池薇之沒辦法,只能跟他打了起來。
她和勾爾是多年老友,互相對于對方的招術和習慣都很了解。
勾爾只是被煉制成煞,又不是失了腦子,跟着記憶走倒也接得分毫不差。
池薇之越打越是焦急。
勾爾她有把握打敗,但是要費些工夫,況且谷焦肯定不會坐視自己把勾爾打敗後強行把他的魂帶走,一定還有後手。
她必須快點把他制住,否則谷焦若是逃了,誰知道他會幹出什麽喪心病狂的事。
正難舍難分之時,門口傳來宋凡峥的聲音:“池小姐,外面的兄弟暫時撤了,說一會兒再來,你怎麽樣!”
說是将在外軍令有所不授,但是這麽多的鬼仆,總不好真的全都砍了,一些罪行輕的,還是由陰兵們押解回地府處制。
鬼仆們都被帶走,櫻羽落就不必守着門口,肖潭也就讓宋家兄妹進了宅子裏。
宋凡峥眼神好,僅看一眼就看到池薇之和一個古裝的男人打得正激烈,他一面心驚于谷大師竟然是這麽年輕英俊的男鬼,一面心驚于池薇之竟然好像一時打不過的樣子,心急之下揚聲說了句。
肖潭詫異地望着他:“可是宋總,他們沒……”說要回來啊。
宋凡峥瞪了他一眼,肖潭這單純的孩子反應過來,乖乖閉嘴不說話了。
池薇之聽到宋凡峥的聲音,一咬牙,尋了個空當沖那邊叫道:“肖潭!把人帶出去!”
添什麽亂啊。
宋凡峥感覺到自己被嫌棄了,也知道此時他留在這裏幫不上忙,只會拖後腿,于是很幹脆地出去了。
宋可心此時由櫻羽落陪着,遠遠坐在門口進來一點的位置,聽到裏頭哐啷亂響,心裏焦急,見到哥哥露面就喘着氣問:“池姐姐怎麽樣了?”
宋凡峥說不好,愣了一下,看向肖潭。
肖潭說:“沒事,打得過。”
他雖然化形時間不長,成精時日卻久,看得出來池薇之打得過那個男鬼,只是不知因為什麽原因,她一直沒下狠手,這才拖着。
宋可心放了點心。
宋凡峥卻走到外面去張望了一下。
肖潭疑惑:“宋總,你在等什麽人?”
他們來之前,路口都由宋家的保镖們封鎖了。
宋凡峥:“我剛才跟幾個交好的家族都打了電話,将他們家供奉的大師們都請來了。算算時間,也該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