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池薇之就着他的攙扶站穩, 反手去探他脈門。

宋凡峥就算在今天以前從未接觸過玄門道術, 也是經過很長時間很嚴格的格鬥訓練的。防止被人抓住脈門的反擊幾乎是刻在骨血裏一樣的條件反射, 當下手腕一抖,就要還手, 又硬生生止住。

他才受了池薇之的恩惠, 讓人探看一番怎麽了。

池薇之的手和他接觸過的其他女性不太一樣,她的手并不像養尊處優的母親那樣溫柔,也不像久病體弱的妹妹那樣綿軟,池薇之的手是很結實很圓潤的,甚至不如其他握過手的女商業合作夥伴細膩,但是卻能給他安心的感覺,讓他覺得能夠托付重要的東西乃至自己和家人的生命。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就算在宋可心的私人醫生燕臨身上,他也不曾感受得這麽明顯。

池薇之的探查不過一瞬,但在宋凡峥看來, 似乎過了有一會兒,她才松手。

然後,在自己問詢的目光中, 她輕啓檀口:“你的情況比我預估的要好得多。”

她原本設陣,将幾人幾妖放在大小陣眼之上,多少存了惠及衆人的心思,卻沒想到效果有這麽好。

放眼一望,不僅最脆的風筝精都再次化出人形,就連身為凡人的宋凡峥, 都隐隐有了道法入門的跡像。

天知道,她原本只是想借他極貴的命格以鎮邪用的。

脫力的瞬間過去,池薇之靠自己站穩,與他道謝後,提醒他可以把妹妹領走了。

“她會睡有點久,這期間不用叫她起床,也不必擔心她餓,讓她安靜休息到自然醒就可以了。”

叮囑完病人,池薇之讓櫻羽落和肖潭關照風筝精和清玄道長,将九天舞困住,就走到已被二十四道符箓将全身封住的勾爾面前。

勾爾此時已經并非剛出來時鬼氣鼓蕩的氣勢超群的模樣,而是長發柔順地披在身上,神情也極為安靜乖巧,眸中血色雖然未褪,神情卻已不是剛才那般冰冷吓人,只是略有遲滞。

她走到老友面前,看着他這張久別重逢的臉,想到幻境之中,這人竟想用夫妻身份将她留在裏面,不由暗嘆口氣。

她和勾爾相識已久,且勾爾身為鬼修,若是要成,早就成了,哪會等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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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沒想到,勾爾的內心竟然存着這樣的心思。

他的幻像水平很高,像是京北市市郊的那處新月荒山,就是他憑一已之力鑄造出來的,至今無人能破——就算谷焦曾成功闖入,并将勾爾帶走,幻境也不是他能夠随手毀去的存在。這麽多年來,一直保持着主人被帶走時的樣子,直到自己前來。

池薇之有些不知如何面對老友心裏隐秘的情感,只能暫時不想它。

在外頭守了大半夜的燕臨其實早就忍不住了要沖進來。

他雖為凡人,但醫道做到頂端,亦能通玄。

他隐隐知道宋可心的狀态并非現代醫學所能解決,也明白宋凡峥肯定不會坑自家親妹,但心裏對宋可心的擔憂和關心,卻并非理智所能擋住的。

房內一下子湧入那麽多大師,又一下子湧出來。

之後裏面安靜了許久,又忽然有爆豆般的聲響,中間夾雜着幾聲聽起來就不像人的滲人尖嘯,他哪裏還坐得住,早就從守在路口的車上沖下來了。

只是他是個醫生,一雙手有力也只限于拿手術刀的情況下,對上訓練有素的保镖,毫無勝算,還沒走出汽車五米,就被兩名保镖聯手攔下。

保镖們知道燕臨的身份,為難地說:“燕醫生,我們不想弄傷你,還請你安靜在車上等候。”

醫生的手要是受了傷,很可能整個職業生涯就斷送了。

他可是治主家千金的醫生,于公于私,保镖們都只能盡量不出手,能用擋的把人擋回去是最好,實在不行,他們才會動手。

燕臨顯然也知道自己的優勢在哪裏,但他知道,就算不動他的手腳,這些保镖們真要制住他,也有的是辦法。

固然在華國,私自持木倉是違法的,宋家的保镖手裏也不見得有這樣的違禁物,但要制服他,不必木倉,別的就夠。

燕臨心急如焚,特別想現在就沖進去看看宋可心怎麽樣了。

保镖們到底不敢真傷了他。

這位除了是宋可心的私人醫生外,還是宋凡峥的多年好友,他若真豁出去硬闖,保镖們還真不敢拿他怎麽樣,還真給他突到了谷宅前廳外圍。

正好遇到将雙眼緊閉的妹妹抱出來的宋凡峥。

燕臨大驚失色,忙搶一步上前,伸手就要接過來。

手伸了一半,忽然想到宋凡峥對于親妹的事一向極為敏感看重,不由拿目光去觑他面色,生怕他看出什麽端倪。

宋凡峥卻像是沒發覺他的急切已經遠遠超過一個醫生對患者的感情般,松了口氣似地把妹妹直接交到他懷裏,叮囑他:“可心還在恢複,你別吵醒她,讓她睡到自然醒就好。”就放心地轉身又進去了。

這好像和平時的宋總不太一樣?

燕臨剛升起詫異的念頭,就被懷中人無意識地蠕動奪去了全部心神,他急忙将懷中嬌軀抱穩了點,在保镖們的護送下,輕巧将她安置在車裏。

至于宋凡峥進去忙什麽,燕臨的大腦已經無法處理相關信息,電光石火間一閃而過的念頭早就不知被他抛到哪裏去了。

宋凡峥把妹妹交給燕臨後,極為放心地重又回到谷宅內。

池薇之正把九天舞收服。

見他空着手進來了,池薇之也沒多問。宋家的能耐她是知道的,比起池家也差不了多少,甚至更勝一籌。

她對他點點頭,示意他此間事了。

“只是從此宋家可沒有供奉的大師了。”

宋家自祖上就一直是以谷焦為尊,根本和其他道門佛門斷了聯系,加上谷焦确實來歷蹊跷,此時讓他們突兀地去尋其他術士相助,難免被人扒出問題來。

池薇之的意思是先把谷焦處理幹淨了,再說供奉的事。

宋凡峥心裏也有另一種想法,因此也不急于尋找,于是二人暫時達成一致。

九天舞被收起來了,勾爾卻不是池薇之能夠收服的。

一來他離成煞只差臨門一腳,只要谷焦的計劃成功,宋家上上下下幾百口,加上其他富貴人家的關鍵人物總共千餘口,都被血祭之後,他就能成為人類文明史上最強大的千年血煞;二來池薇之與他曾相交多年,以友相待,二人相處之時,從來都是平等互相尊重的,并不想把他當成其他簽過鬼契的鬼仆般慢待。

另外,風筝精也并未和她簽過魂契,它此時正成功化形,狀态穩定,高興得不得了,怎麽也不肯再化為原形被他們帶出來了。

于是,一行人進去時是三人二妖,出來時,又多了一妖一鬼。

還是這麽只大鬼。

清玄道長走在前面,腦子裏非常淩亂。

他們一行人費了牛鼻子老勁了,才能把勾爾困在原地一段時間,池薇之一出手,人家乖乖跟她走。

盡管他也明白,這是暫時的,在谷焦強制在勾爾身上訂下的契還未解決前,這只近千年的老鬼威力不啻于一枚不定時的火乍彈,随時随地會爆起傷人,大開殺戒的那種。

可想到這裏,就更佩服池薇之了啊。

這樣的大.麻煩,她都敢為了朋友之義帶在身邊。

唔,就在剛才,池薇之簡單向大家介紹了一下自己和這只千年老鬼是舊相識。

好在清玄道長自身清正,對池薇之又極為信任,不然他就會想到:池薇之如今才十八歲,玄門的能力也才堪堪展露頭角,又是哪裏和一個千年老鬼“舊”相識的。

也或者是他下意識地去回避這個問題。

咱也不敢想,咱也不敢問啊。

整個谷宅都由肖潭進行了初步的淨化,他們出來之後,宋家的保镖就可以進去善後了。

谷焦盤踞在此這麽多年,總有些見不得人的東西,就算池薇之不提醒,宋凡峥也會進行清理的。

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池薇之尚有餘力給每位進谷宅打掃現場的保镖每人一角黃符。

清玄道長也在每人身上加持了道門的祝福,希望他們辦事順利。

保镖們有的信,有的不信,他們職業素質卻是一等一的好,一個個都極為認真地向二人道謝後,才進去做事。

等一切打點好,天邊已露出一片灰白,天就要亮了。

幹了一夜,還是這麽緊張刺激的一夜,是個妖都吃不消了。

櫻羽落困得不行,同池薇之說了一聲後,化為一支花簪,落入她手中。

池薇之剛才在打鬥中剛好被割斷了紮頭發的發帶,順手就拿它給自己挽了個發髻。

粉色的花瓣團團簇簇開在烏發間,将池薇之襯得溫婉又俏麗。

她梳了個古意盎然的發型,氣質一下子變了,古典韻味一下子流洩出來,竟與緊跟在她身後,身着紫色大氅的勾爾看上去十分相襯。

宋凡峥幾不可見地動了動眉頭。

莫明地,覺得眼前的畫面好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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