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容決說教就教,盯着薛嘉禾喝完藥又用了早飯,便将她直接帶去了演武場。

薛嘉禾到攝政王府一年半多,還從沒到過這閑人勿近的演武場。她剛到時,管家特意隐晦地和她提了一嘴,說這地方普通下人不讓進,平日打掃整理都是他親自去弄,薛嘉禾就明白了——這是容決私人禁地,外人勿入。

她跟在容決的身旁,好奇地打量着幾乎有兩個宮殿那麽大的演武場——這甚至還沒算上邊上的馬場。

在靠演武場最旁邊的地方,立着一排箭靶,但個個看起來都極新,都是剛換上的模樣,不像是經常聯系使用的。

想到傳聞都說容決的射術是天下一絕,難道天下第一便不需要練習了?薛嘉禾想到這裏,不由得轉頭看了容決一眼。

容決迎着她的目光揚揚眉,“怎麽?”

“攝政王殿下平時都在這兒練弓?”薛嘉禾委婉地問道。

“嗯。”容決惜字如金,他帶着薛嘉禾走到最近的箭靶前,看看同箭靶的五十步距離,又看看薛嘉禾,往前再進了二十步,才道,“你站在這裏。”

薛嘉禾好脾氣地抱着沉甸甸的弓站穩在他指的位置,眯着一邊眼睛比劃了一下對面的靶子,心裏實在是沒什麽底氣。

站在一旁的管家适時遞上了輕便的皮革護駕,綠盈上前幫着薛嘉禾穿戴整理好後,容決才提了他自己的烏木弓,道,“你初學射術,不必在意準頭,先記住如何最省力地射出最容易控制的一箭更重要。”

薛嘉禾頗以為然:讓她現在抓準頭,她也是兩眼一抹黑。

容決抽箭搭在弓上,輕而易舉地将烏木弓弦拉開,露出的一截小臂上肌肉繃緊後顯出危險的力量感,他穩穩定住弓弦的位置,“弓要拉滿,否則這一箭不如不射。”

他說完,眼神往旁邊一瞥,見到薛嘉禾抱着弓、睜大眼睛認認真真聽着他的講解,自豪感油然而生,視線只往旁邊的箭靶位置掃了一眼,幾乎不必瞄準,一松手指,利箭便離弦疾射而出,猶如一道黑色的閃電。

薛嘉禾的視線根本追不上那支箭矢,轉過頭去時只見到旁邊的箭靶被從正中射了個對穿,靶心部分甚至爆裂了開來,眼看着已經是一幅不能用的模樣了。

薛嘉禾:“……”難怪這兒的靶子都是全新的,容決這一年得浪費多少靶子?

容決單手提弓,面朝薛嘉禾道,“長公主射一箭試試,照着我剛才那樣。”

薛嘉禾心想她這輩子大約都射不出容決剛才那樣的一箭來了。

但對秋狩的期盼還是讓她定了定神,深吸口氣,側對着箭靶,回憶着剛才容決拉開弓的姿勢慢慢地将手中的細弓拉了開來。

出乎意料的是,這一次使力居然比方才在西棠院裏試弦時來得輕松。

薛嘉禾有些詫異,一晃神的瞬間,箭矢嗖地彈了出去,還離箭靶三步遠時就一頭栽在了地上。

容決皺皺眉,決定不打擊薛嘉禾,他想了想,開口道,“作為第一箭,已經很……”

“這一箭射得真不賴。”薛嘉禾對自己的成果極為滿意,她轉頭朝薛嘉禾笑笑,“果然名師在旁,連學生也少走彎路。”

容決瞅瞅那支紮在地上的箭,又看看薛嘉禾滿足的笑容,到底沒将腹诽說出口,而是再給她遞了一支箭,道,“左肩擡得略高了,沉下去半寸。”

薛嘉禾這次沒再走神,按照容決說的調整片刻姿勢,果然第二箭飛得更遠了些。

雖說仍舊是沒碰到箭靶,但到底是肉眼可見的進步。

一想到自己在秋狩時或許也能濫竽充數地混進去射個兩箭,薛嘉禾揚了揚眉梢,興致頗高地在容決指導下射空了整整一壺箭,還有些意猶未盡,“不練了?”

“今日足夠了。”容決語焉不詳道,“明日若是長公主還想練,可以再來演武場。”

薛嘉禾還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麽意思,依言将弓放下,端詳一眼箭靶,笑道,“勉強也算射中兩支。”雖說都是紮在箭靶的邊緣上,其中一支更是瞎貓撞上死老鼠,但另一支可是薛嘉禾模模糊糊摸到訣竅射準的。

三五天的練習,說不定比她想的還要有用。

容決昨日故意折斷她弓的事情,薛嘉禾也就大度地看在今日的份上抛之腦後了。

容決也在看可憐的箭靶,他低低哼了一聲,對薛嘉禾的自滿很是看不上眼,“什麽獵物能杵在那兒叫長公主殿下射空一壺箭?”

薛嘉禾不自覺地撅唇瞪了容決一眼,倒是很快就收回了目光,轉而舉起自己的手臂捋起袖子給容決看,“攝政王殿下覺得我這胳膊像是能百步穿楊一箭穿心的人嗎?”

容決盯着她白得能白光的手臂看了兩眼,銳利的視線發現她右手手肘內側竟然有一顆紅色的小痣。

這痣生的地方未免有些微妙了……

薛嘉禾渾然不覺容決的目光,又接着道,“我自然沒有攝政王殿下那等本事,能學個皮毛便很高興了。”說着,她就把手收了回去。

跟着容決下意識地伸出手一把給那晃眼的細胳膊抓住定在了半空,而後立刻放松兩分力道,怕真給她捏碎了。

電光火石之間,容決給自己的行為找到了個理由,“我帶你試一次。”

“帶我?”薛嘉禾擡眼看他。

她的眼睛永遠水汪汪的,細皮嫩肉眼角帶紅,好似剛剛哭過一般。容決近距離看了兩眼便扭開頭,扣着薛嘉禾的手腕逼近她身側,“舉起弓來。”

薛嘉禾陡然被容決半環在了懷裏,鋪天蓋地都是容決的氣息,幾乎跟重新回到那一晚被一言不發的他扣在身下時似的,叫她反應慢了半拍才遲疑地雙手将弓舉了起來。

容決從自己箭囊裏抽出一支箭搭上,包住薛嘉禾的雙手一道拉開弓弦。

這對薛嘉禾來說頗有些費力的動作在他做來就跟吹口氣那麽簡單,薛嘉禾的手指幾乎感受不到任何弓弦的拉力。

雖然知道射出一箭時是絕分心不得的,可薛嘉禾被容決裹得嚴嚴實實頗為不自在,臉也被他炙熱的體溫蒸出了不顯眼的紅暈。

容決低頭根據薛嘉禾的身高調整準心,嘴裏還不忘上課,“腳下站穩,手臂才能使得上力,看準之後,一刻也不要猶豫,直接……”

他說着說着瞥到薛嘉禾緊抿的嘴唇和染紅的耳垂,不由得停了下來。

薛嘉禾猶在努力平複自己的不自然,接口道,“直接什麽?”

容決下意識将她的手指握住,一道松開弓弦,“直接……一箭穿心。”

黑色箭矢嗡地一聲離弦,薛嘉禾的手掌都感覺到弓身傳來一陣先前從未感受到過的劇烈嗡鳴。她恍然看向三十步外的箭靶,果然已經命中紅心。

容決的射術确實厲害,她暗嘆的同時退出容決的臂彎範圍,提着手中弓笑道,“多謝攝政王殿下替我過了把神射手的幹瘾。”

“……嗯。”容決掌中一空,還沒反應過來,皺着眉沉沉應了一聲。

薛嘉禾只當他是厭煩了,便提議道,“今日就練到這兒,明日我再自己接着練便是。”

“我陪你。”容決張口下意識說完,又迅速擡眼補充,“初學者一不小心反會被弓所傷,長公主傷了就不用想去秋狩了。”

薛嘉禾想想也是,便點頭應下往綠盈那邊走。

走了兩步她覺得自己這般對容決用完就丢有些不太地道,遂停足回頭禮貌性地道,“攝政王殿下,我要回西棠院用午飯了。”

容決看着她,一時還沒想明白這話什麽意思。她離開,特地通知他一聲?

直到看見管家在場邊隐晦地對他比手畫腳做着動作,容決才反應過來,将箭囊往旁邊一放,面無表情道,“我也餓了。”

雖說是薛嘉禾自己主動提出邀請,但見容決答應下來,她還是有些失望:又得規規矩矩吃一頓沒有雞腿的飯了。

她客套客套,容決怎麽就應了呢?

“怎麽,”容決瞥見她的表情,臉一沉,“不願意?”

薛嘉禾低頭看看自己手裏的弓,咬牙點頭擠出禮貌十足的笑容,“禮尚往來,理當的。”

容決看看被她緊緊握在手中、曾經被他貼身攜帶的舊弓,在心裏哼了一聲,大步往演武場外走去。

薛嘉禾墜在後面,悄悄對綠盈咬耳朵道,“……等他走了,替我去要兩個臘雞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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