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蹙起長眉,緊緊摁住她。
一種超出他能掌控的範圍之外的東西漫生出來。
“你以為你是誰?滾開!”姜姜猛地推開他。
他沒加設防, 竟被她推開了。
從他的轄制裏掙脫掉, 姜姜眼睛盯着他,腳往後面退兩步。
姜姜徹底不怕他了。
反正都已經撕破了所有僞裝, 她沒必要再忍受他什麽。
穿到這裏來後,從未有過的爽快感震着她的心魂。
她早就該這樣。
不能因為他是反派, 是個變态, 怕得罪他,怕招惹上他,就處處隐忍憋屈着。
處處忍讓, 到頭來她還是招惹上了他。
她承認之前是自己太慫了。
現在想起來, 都恨不得抽自己幾巴掌。
看着暴露出鋒銳韌芒的姜姜, 陸辭說:“很好。”
脆弱,偏偏又帶着韌勁的花。
想親自澆灌至盛放, 然後又由他親自折斷摧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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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她就如同盯上獵物的猛獸,她的一切掙紮全部置于他的掌控之中。
姜姜喉管幹澀,血液倒流, 他的目光像甩不掉的黏糊質體,緊緊地粘扣在她身體的每一處皮膚。
“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她又後退了一段距離。
陽光半落在她的黑眸裏, 似乎經過了發酵,迸射出如利刃的眸光。
他眼裏分裂開的興味愈發濃烈強盛,狹長的眉骨聚成一座小山峰。
果然是個神經病, 她這樣罵他, 他竟然看起來好像心情越來越愉悅的樣子。
她迅速側身, 胳膊被他擒住。
他微微一收力,她被迫再次與他面對面。
“放手。”
他直直地看着她。
“再不放開,我就告你性。騷。擾。”
話音剛落,陸辭眉梢一揚,“性。騷。擾?”說着話,他的指腹在她光禿的小臂上摩擦了下,“這樣?”
他的手指猶如刀片,碰到她的皮膚有一種被刮傷的刺痛。姜姜全身一凜,旋即大力一甩,沒有把甩掉他。
空氣裏紛散着煙草的味道。
怒視着他的姜姜漸漸地平靜下來。
他俯視着她。
她迎視着他。
氣氛凝滞僵持。
許久後,姜姜眸底裏暗光一流轉,突然靠近,一把抱住了他。她用雙手環住他的腰,狠狠地撞到他的胸口。
懷裏驟然觸到一片柔軟,陸辭身體僵住。
姜姜等待着他把她摔開。
然而等了好久都不見他有什麽動作。她遲疑了下,稍微退開一點點,擡眸看見他神情滞滞的,不複以往的沉靜漠然。
覆在手臂上的鐵鎖稍微松了些,姜姜趁他現在滞愣的空隙,使出全身力氣退出胳膊,随即向後一仰,終于從他的桎梏中逃脫出來。
身體一自由,姜姜立馬跑開。
跑到嗓子都開始在冒煙後,她才停下來。她回頭望了一眼,路上一個人也沒有。
她靠着石凳癱坐下來。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氣,腦海裏全是他方才仿佛呆住的面容。
剛剛他不放開她,而她又掙不開的時候,她模模糊糊地記起一件事。
書裏曾經寫過反派極為厭惡與別人肢體接觸。
有着病态一樣的厭惡。
尤其厭惡擁抱。就連是他父母的擁抱,他也很厭惡。
他對女主有興趣,也極少想要抱她。姜姜記得女主第一次主動抱他時,他直接一掌把女主搡開,即使那時候他已經喜歡上了女主。
姜姜剛剛去抱他就是想要他把她摔開。
但是卻沒想到他并沒有如她所預想的那樣扔開她。
但好在結果都一樣,她總算逃脫了出來。
地面上長長的影子一動不動。
陸辭身體僵硬,似木樁一般立在原地,
許久過去,他遲鈍地撫上胸口。
鋒硬的棱角破開軟化了些,眉宇間泛着淺淡的茫然困頓。他低頭看着自己的胸口,而後皺起了眉。
姜姜沖回寝室,取了身幹淨衣服去浴室洗澡。
他身上的涼氣仿佛從粘黏着的衣服上滲透到了她的骨頭裏。
怎麽沖刷也沖刷不掉。
“我要你。”
這三個字在腦內萦繞循環不止,姜姜捂住耳朵。
房間裏沒有開燈。
空曠昏暗,空氣陰涼。
陸辭半倚着軟座。
黑襯衣平整幹淨,領口扣子解開了兩顆,露出了蒼白到不健康的脖頸。
他前面的案幾上放着一件衣服。
一件黑色西裝。
西裝接近胸口的位置有一抹稀淺的粉色紋路。他定定地看着那微末的粉色。
喉結上下滑動了下,而後抽出了煙。
煙一根一根燃盡。
室內被煙霧包圍填充着,直至每一處角落。
胸膛上殘存着的柔軟觸感仿佛在放大。他擰起眉頭,将衣服扔到地上。
半晌過去,他又把衣服撿起來。
擡起衣服,湊近,鼻端滑過粉色紋路。
衣服被什麽東西用力一扯。他垂下視線。
黑胖的小狗一口咬住衣角,一個勁兒地拉咬着。
小狗的耳朵尖缺了半塊,眼角還有一小塊疤痕。黑亮的軟毛蓬松着,遮住了圓圓的大眼睛。
它叫了幾聲,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一直拉着他的衣服。
他按住它的腦門兒,“別鬧。”
小狗嗚咽幾下,乖乖地爬上軟座,趴到他身邊,大眼珠子卻仍然緊緊盯着他手裏的衣服。
陸辭慢慢地把衣服擱下。
想起來什麽般,他從案幾低下拿出了一個東西來。
一包薯片。
他看着薯片良久,然後撕開。
食指和拇指撚着淺黃色的片狀物,他皺着眉将薯片送到口中。
腮幫咀嚼了兩下,他的眉心越擰越緊。
小狗忽然蹿過來,一把将他手裏放着的薯片咬過去。
它咔嘣咔嘣地嚼着,吃完一片,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薯片袋。
“你也喜歡?”他看見它渴望的眼神。
似乎能聽懂他的話,它的尾巴搖晃地更歡了。
他取出一片,遞給它。它迅速咬過去。吃完之後又眼巴巴地看着他時,他直接把袋子扔進了垃圾桶裏,然後去了卧室。
夜裏冷氣侵襲,陸辭被小狗的叫聲喚醒。他靠着床,單腿屈起,額上浮着一層細細的汗珠。
夢境殘片如退潮般一點一點地從腦海裏退去。
“汪!”小狗拱到他的被窩裏,圓圓的小腦袋緊貼住他。
他輕輕地摸着它的毛,急促紊亂的氣息漸漸緩和下去。
姜姜睡不着覺。
她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窗外的樹葉透過寡淡的月影映射到天花板上,一晃一晃的。
突然間,影子急劇一變,凝聚成了一個沒有五官的輪廓。
姜姜猛地一下把被子蒙到臉上,遮住了眼睛。
她努力讓自己睡過去,然而卻怎麽也睡不着。
自她穿到這裏來,她就沒怎麽睡過安穩覺。
最近還經常失眠。她裹着被子,輕輕地翻了個身。
明明很困卻睡不着的痛苦非常難受。
再這樣下去,身體遲早會壞掉。她閉着眼,再次試着睡覺。
淩晨三四點的時候,姜姜的神識開始昏蒙,終于睡了過去。
白梓荨看到姜姜一臉困倦疲态,眼睛周圍還有濃濃的黑眼圈的時候,問她:“昨晚上沒睡好?”
“睡不着。”姜姜精神不濟,整個人的蔫蔫的。
“你還好吧?”
“沒事。”姜姜趴在桌子上,聽着老師冗長的講課,困得只想馬上就躺到床上去。
然而下課一挨到床她卻又不困了。
這種狀況她很熟悉。
以前高三的時候,因為壓力大,晚上也總是失眠,她失眠了好長一段時間後,她媽媽帶她去看了醫生,給她開了藥,失眠的情況才慢慢地好了起來。
她琢磨着要是晚上還睡不着的話,就去拿點藥吃。
不然長此以往下去,她的身體會撐不住的。
她知道失眠的源頭。
可是卻沒辦法将源頭堵住。
姜姜憤憤地捏着筆。
真是倒了八輩子黴。
莫名其妙地穿到這裏來,莫名其妙地被陸辭注意上。她每天早上醒來都希望看到的是自己的小床,自己的房間,自己的身體。
想要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
可是誰來告訴她,她該怎麽回去。
她連她是怎麽到這裏的都不知道。
只是睡了一個覺而已,怎麽一覺醒來就穿到這裏來了。
從前的二十多年過得安安穩穩,幾乎沒有波瀾,現在卻要過着時不時提心吊膽膽戰驚心的日子。
心裏的郁氣即将達到峰值,姜姜想找個沒有人的地方大聲尖叫出來。
她躺了會兒沒睡着後,就立刻下床,帶了幾本書和作業去了圖書館。
将将進了圖書館大門,還沒刷卡進去,就有人給她打電話了。
現在她一聽到手機鈴聲響起,就會條件反射般地頭皮發麻。她瞅了眼手機屏幕。是陌生號碼。她迅速摁掉。
怎麽她換了手機號碼,他還能把電話打過來!
新手機號碼除了沈彩蓉和白梓荨她沒有和任何人說過。他怎麽知道的?
姜姜攏了攏衣服,烈日當空,她卻覺得有些冷。
電話再次響起。
無法擺脫。
沒完沒了。
這讓她幾近抓狂。她咬着牙,接了電話。
“你神經病啊!”她厲聲叱道,“我說過別再來打擾我!”
姜姜噼裏啪啦胡亂罵了一通,正要挂電話時,她聽到了一道聲音。
一道她十分熟悉的聲音。
“姜姜。”
她的大腦突然卡住。
片刻後,她輕喚了聲,“哥?”
對面沉默了很久。
姜姜心頭一顫,“哥,剛剛我不是在罵你,我以為是……”
“以為是誰?”
姜姜頓口。她懊悔地磨着鞋尖兒,踢了踢圖書館的牆。
她換手機號碼後,沒有存姜沉璟的號碼。
她不會給他打電話。他也不會給她打電話。所以她覺得用不着存他的。
剛才她看到這陌生號碼,還以為是陸辭那個神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