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把肉球的繩套解下來後, 姜姜伸伸懶腰。
渾身懶懶的, 提不起一點精神。她打了個呵欠, 走到窗邊把窗簾掀開。
窗外川流不息的車輛映入她的眼簾, 過于高曠的視野讓她有種站在雲端一不小心就要摔下去的錯覺。她不禁往後退了一步。
肉球猛地炸起毛, 它扒到窗邊,兩只小爪子使勁兒撓了撓玻璃, 朝着下面氣勢洶洶地嗷叫幾聲, 又咬住窗簾, 似乎想要把窗簾拉過去。
“肉球, 快過來。”
聽到她的呼喚, 它屁股一扭,掉轉方向, 撲倒她腳邊, 仿若在安撫她似的, 用肉墊子拍着她的腳。
姜姜“噗嗤”笑出來。她壓壓它肉滾滾的小肚子,揉着揉着又把視線轉到了窗戶邊上。
她大約知道為什麽陸辭喜歡長期關着窗緊閉着窗簾了。
她望向挽到兩側的簾子,濃郁深沉的黑色簾子和室內空寂冷白的色調相混合,給人十分冷清森涼的極致感。
環顧了一圈略顯空曠的房間內,姜姜思忖了好半天, 旋即把對肉球說道:“你在這裏好好待着,我出去一趟。”
肉球要跟着她走出去,姜姜把它放到小窩裏, 親了口它的額頭, “肉球要乖。”
它這才乖乖地團在窩裏不再跟着她。姜姜走到專用電梯, 迅速下樓。
正在開會的陸辭瞥到手機裏的紅點離開了原有的位置,正越來越遠。他皺起了眉。
與會衆人見陸辭忽然皺眉,個個心頭一緊。特別是正站着作報告的經理,唯恐是自己的報告內容沒做好,惹得他不悅了。
“陸……陸總?”經理忐忑着,小心翼翼道。
陸辭看也沒看他,“繼續。”
經理接着前面的話講了起來。講着講着,他發現陸總的神情愈發沉了下去。到最後,經理的聲音越來越小。
“散會。”陸辭離開座椅。
緊繃着的氣氛頓時變得輕松,經理擦了把冷汗。
“你開完會了?”姜姜把手機夾到耳邊,忙把捧着的花束擱到旁邊。
“你在哪裏?”陸辭的聲音通過電流輸入耳中。
“我買點東西,馬上回來。”
陸辭遠望着玻璃窗內挺直背脊的嬌小身影,問她:“什麽地方。”
“就在斜對面的花店裏。”
“我來接你。”
“不用,就這麽點兒路,我先挂了,一會兒就回來。”
姜姜把手機揣回兜裏。她細細地挑選了幾番,随即付了錢抱着花束和一大包東西出了花店。
一出花店她就看見了正向她走來的陸辭。他穿着深黑色西裝,身形颀長挺拔,長腿筆直修長,皮鞋踩在地面上,沒發出一點聲響。
“你怎麽來了。”姜姜趕緊跑到他面前。她笑意盈盈地望着他,胸前綻放着大朵大朵的紫丁香。
陸辭把花束和她提着的一大包東西接過去,說:“以後去哪裏要跟我說。”
“我想着你在開會怕打擾到你了嘛,我還以為能在你開完會前回去呢,沒想到你那麽快啊。”
“聽到沒有?”他的眉間凝着一個川字。
姜姜舉着四指,“聽到了聽到了。”
他攬過她的腰肢,帶着她往前走。回到辦公室,姜姜把花束拿到自己這邊,對他道:“我想把它們放到休息室裏。”
“嗯。”陸辭沒作停頓,立即答應。
姜姜眉開眼笑,“那我放了。”她把帶回來的袋子裏的透明花瓶取出來,然後把花插進去。
插好後花,她環視着四處,随即把花瓶放到了邊上的桌臺上。
淺紫的花瓣綻放在陰涼森冷的房間裏,似将那些冷意趕了出去,死寂冷白的四壁仿佛鮮活明豔了起來。
姜姜滿意地點點頭,又從袋子裏取出一個花瓶來。因為心情愉悅,她插花束的時候輕輕哼着歌,清綿的歌聲随着花香飄散在空氣裏。
陸辭從後方擁抱住她,他說:“很喜歡?”
“喜歡。”她觸了觸柔軟嬌嫩的花瓣,繼而想起來什麽似的,又道:“家裏也要,好不好?”
“好。”他吻着她的頭發。
腦海裏閃過陸辭家裏和辦公室裏一模一樣的陰滲滲的窗簾,姜姜躊躇了半晌,說:“阿辭,我想換家裏的窗簾。”
他把她後面的頭發拂到兩邊,碾轉地吮吸着白嫩的皮膚,“換。”
“可以嗎?”姜姜心裏一喜。
他的嗓音很混糊,邊親着她邊回道:“可以。”
姜姜迅即回身,兩條胳膊圈到他身上,“我很開心。”
他用力親着她盈起湛湛星光的眼睛,“還想要什麽?”
她忖了忖,小聲道:“床單被套……”
他嗯了聲。
姜姜嘴邊的笑意越咧越燦爛,“等你有時間了我們一起去買。”
吮咬着她的面頰,他說:“走吧。”
“呃?”
“買東西。”
“現在就去買?你不工作嗎?”
“結束了。”陸辭道。
姜姜:“那我們去吧。”
顧遠和同伴正朝商場門外走,猝然間,他頓了頓。
“看什麽呢,顧遠?”
顧遠探着頭望着前方,聽到同伴的話後,說:“你先走,我有點事。”
“那我走了啊。”
顧遠點了下頭,他随着那兩抹身影走了去。
頭頂的流蘇水晶吊燈将光一粒一粒打到暖米色的床鋪上。
絨絨的光暈映進姜姜眸子裏。姜姜撫摸着觸感軟滑的床單,轉向陸辭,“這個怎麽樣?”
陸辭神色不大好。
“不喜歡嗎?”姜姜收回手。陸辭掃了一眼暗處裏投到姜姜身上的目光,然後把她摁到懷中,十分霸道占有性的動作。
姜姜有些莫名,“阿辭?”
他撫摸着她的後腦勺,沉聲道:“想要這個?”
“你不喜歡的話我們再————”
“就它。”他截斷她的話。
“好……好吧。”
顧遠遮掩着身體,透過木架看着他們越來越遠的身影。
他抓着木架,指甲劃了下去。她手指上的戒指如利箭紮到了他的心髒裏。
戒指……戒指……他們都到了這個地步了嗎。頹然無力的痛苦将他吞噬。
他的鞋子變得沉重起來,每走一步都非常艱難。
恍恍惚惚地來到混雜着煙酒靡靡氣味的酒吧裏,他一杯一杯地将冰涼的酒灌入喉嚨中。
喉嚨如被灼燒着,大片大片的火沖上了喉間。可是這灼痛卻掩蓋不了體內的痛。
酒精麻痹着自己的神經,腦海裏姜姜的面容卻越發清晰。他阖上眼,酒吧裏閃爍的燈光侵入他的面部輪廓裏。
酒吧另一角。
“我昨天收拾你以前的小櫃子,在老裏面才發現這些,你看還差些什麽。”
白梓荨從小玲手裏接過塑料袋,“謝謝你啊,我還以為丢了,沒想到落小櫃子裏了,我離開的時候應該仔細看看的。”
“不用謝,你現在在哪兒工作?”小玲問道。
“我現在在做家教。”
“做家教?挺好的,比做這個好。”小玲笑了笑。
看着小玲稚嫩的面孔,白梓荨猶豫幾下,說:“小玲,你也重新找個工作吧。”
“我?我啥也不會,能找到這個工作就不錯了,而且這裏的錢也比其他的要多些。”
“那,那你好好注意安全。”白梓荨叮囑道。
小玲瞥了眼吧臺,随後道:“謝謝你啦,我會注意的,我要去工作了,以後有緣再見啊。”
“快去吧。”
白梓荨提着塑料袋正準備離開,餘光驀然觸到了櫃臺上一熟悉的身影。
顧遠?
他趴在櫃臺上,好像已經醉死了。白梓荨看他旁邊沒人,他又醉得不省人事,踯躅了一番,随即走過去。
“醒醒,醒醒。”她輕拍着他。
顧遠一動不動,濃郁的酒氣撲到她鼻端。她屏屏息,“顧遠?”
他突然睜開眼,迷蒙着道:“戒指……她要結婚了……”
“什麽?”白梓荨湊近。
“要結婚了……”
白梓荨琢磨着他這個樣子得讓他的家人或是朋友來接他才行。
她想起了劉周。劉周是他的朋友。可是她好像把劉周的號碼給删除了。她已經沒有了任何劉周的聯系方式。
于是她問:“顧遠,你家在哪兒?”
他仍然重複地喃着什麽結婚不結婚的。
“你的寝室在幾棟?”她換着問。
顧遠還是不回答。既然看見了,白梓荨就不能不管,好歹他是姜姜的朋友。
對了,她可以問姜姜知道不知道他的住處。她掏出手機給姜姜打電話,可是卻一直無法接通。
無計可施的她只好試圖着喚醒顧遠。
他依舊半眯着眼,趴在吧臺上自言自語着,似乎完全沒有看到她。
“姜姜……要結婚了。”
突然,她聽見他像是很痛苦地說出了這樣一句話。她猛地怔愣住。
姜姜她……要結婚了?她抿起嘴,注視着顧遠。難怪他到這裏來買醉。
原來是這樣。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産生出來。白梓荨坐到了高凳上。
“明明小時候我先遇見她的……”顧遠又飲盡半杯酒。
白梓荨嘆息着,“你別喝了。”
“可是我那時候根本就……根本就……”他終究沒說出個什麽來。
看着這樣的顧遠,白梓荨不知怎麽的,心裏也升出了一絲愁緒。她甩甩頭,說:“你能聽到我說話嗎?你家住在哪裏?或者你給你家裏人打個電話吧。”
讓他家裏人等會兒來接接他。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仿若屏蔽了所有聲音。
白梓荨不好就這麽把他丢到這裏,萬一他又像剛才那樣醉死了,出了什麽事怎麽辦。
顧遠醉得昏昏沉沉的,迷糊間眼前出現了一道纖瘦的白影,他飛速地抱住眼前的白影,急急道:“姜姜……姜姜……”
“我不是姜姜,你清醒清醒!”白梓荨觸不及防被他箍住,吓了一大跳。
緊接着唇上覆蓋下一陣灼燙。她驚駭地愣了愣,“顧……唔……”
他死死地抱着她,毫無章法地瘋狂地啃咬着她的唇,似要把所有力氣都湧注進她的嘴唇裏。
強烈的酒味侵襲進她的口腔,她晃晃然,有些發暈。
就在她承受不住時,他驟然一松,整個人趴倒了下去。
白梓荨急促地呼着氣,她憤怒地睨着臺子上不省人事的顧遠,然後使力擦着嘴,就要轉身離去時,她又倒了回來。
她平複着濁氣,從他口袋裏找出他的手機,按着他的指紋解了鎖,旋即撥通了劉周的電話。
不怎麽想讓劉周聽出她的聲音,她壓沉嗓子,對着電話那頭道:“手機的主人在流光酒吧,醉得不省人事了,快來接他回去吧。”
掐斷電話,她把手機放回原位。
已經通知人來接他了,她不想見到劉周,可以一走了之,然而劉周人還沒來的期間她又怕顧遠出事,于是躲到暗處,時刻注意着顧遠的情況,等到劉周人來了她再離開。
等待劉周來的空隙,白梓荨拿出濕巾紙使力擦着嘴。上面的酒氣與熱氣還附着着沒有消散。她開始是很生氣,但是顧遠不是故意的,在喝醉的情況下把她認錯,她可以理解。
然而這是她的初吻,就這樣稀裏糊塗地沒了。還是和一個沒見過幾面的男人發生的。她又是羞又是怒,卻發作不得。
看在顧遠今日這麽難過的情況下,她就當做什麽也沒發生過,原諒他算了。
顧遠翻了個身,從睡夢中醒了過來。宿醉後的疼痛襲擊着大腦皮層。他緩了好半天才緩過來。
日光從封起來的簾布下擠到了屋子裏。他扶着額,記憶一時間混亂不堪。
“醒了?”顧媽媽開門進來。
“怎麽去喝酒?還醉成這個樣子。”顧媽媽蹙着眉心。他沒有回應。
想起昨天沈彩蓉和她說的話,顧媽媽凝思細想着,不會是為了姜姜那丫頭吧。她也很是訝異,姜姜和阿遠前段時間不是還……怎麽姜姜又和別人在一起了?
“阿遠,你和————”她想問些什麽,最終還是把花吞入了腹中。小輩之間的事情,還是他們自己去處理吧,她也不好去做些什麽。
“媽,你先出去。”顧遠捏着眉頭。
“媽這就出去,你好好收拾收拾。”
門輕聲合上。
顧遠緩緩地躺回到了床上。他單臂枕着後腦勺,神情呆滞地望着天花板。
他好像忘記了什麽事情,可是卻怎麽也記不起來忘記了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