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
——————————————
他是她上司,一表人才,她偷偷仰慕他。他要求嚴厲,做錯事便痛斥。她挨過,忍着淚想鑽地縫。從此對他生出怯畏。不久聽到消息,說他辭職。她驚,他在這裏明明前程似錦,然而不敢問。卻是下班時他截住她,問:不想知道原因嗎?她讷讷詢了,他笑道:公司內不許談朋友,我知道你不想動,于是我走!
——————————————
許幻加班到很晚,走時公司裏只剩下她一個人。外面天黑得徹徹底底,已經是初冬的天氣,許幻覺得有點冷。這條街一向難叫到車,尤其晚上。她站在路口已足足半小時,一輛出租車也沒看到。
許幻搓着手,心裏有點着急。這裏并不是她一個人在等車,她旁邊的那個男人比她站得還久。等下就算有車來,她也得讓人家先上,自己繼續等下一輛。
這狀況讓許幻有點沮喪。嘆氣時,一輛出租車正順着轉盤道盤過來。
許幻轉頭看看不遠處的男人,眼裏心底是滿滿的歆羨。他終于可以解脫了,而她還得繼續等下去。
許幻轉回頭哀戚戚地向手心裏哈着氣,想令自己暖和一點,可是不管怎麽哈,寒意卻始終盤繞着她。耳邊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是要打車嗎?”她應聲擡頭看,是那個男人。“你先走吧,我再等一輛。”借着路燈昏黃的光,她依稀看到他像在微笑。許幻遲疑了一下,……不太好吧?你都等了那麽久了……”
“沒關系,”她看清了,他的确是在微笑,“你是女孩子,這麽晚了,一個人不方便,先走吧!”他邊說邊揮手叫她。
許幻快步跑過去,他已經替她拉好車門。坐進車裏許幻擡頭道謝:“謝謝你!”
男人對她又是徐徐一笑:“沒什麽大不了的,不用這樣客氣!”許幻有點愣怔在這笑容裏。真是一個英俊帥氣的男人,尤其笑起來的時候,眼底眉梢的意蘊說不出的迷人。他合上車門,對她揮手再見,又對司機擺手,示意可以開車了。
車子啓動,緩緩向前滑着,司機并不開得特別快,因為前面出了點事故,有點堵車。隔着玻璃窗,許幻看着外面的男人,他也在搓手。許幻心裏一下糾結起來。
他比她站得還久,雖然是男人,可她穿着大衣,他卻只一身西裝,想必此刻他也很冷吧。前邊依然在堵,車子慢慢開着,離剛才的地方并不算太遠。許幻掙紮一下,終于有點沖動地對司機叫了聲:“師傅,麻煩在前邊路口繞個圈,我們再回剛才的地方行嗎?”
師傅一臉詫異,“可以……”轉瞬一想便明白了許幻想幹什,“去接剛才那位先生?”
許幻不好意思地笑一下。
車子又回到原來的地方。那男人果然還沒有打到車,正站在路邊搓着手跺着腳。看到車子繞回來,他顯得很意外。許幻推開車門對他說:“上車吧!這個時間太難有車了,我們一起吧!”
男人猶豫了一下,終于打開副駕旁邊的車門。
“那,謝謝了!”他對許幻微笑,上車後先對司機說:“師傅,先送她!”又報了自己的地址,“然後送我!”
司機想了想,不禁說:“先送你正好,先送她有點繞路!”
許幻立刻說:“那先送這位先生吧!”
男人卻意見堅定:“沒關系,先送她!”他轉頭對許幻笑笑,“別争了,你是女孩子,應該是這樣的路線!”
許幻看着他好看的笑容,心底有點兒感動。這個社會越來越物欲橫流,利益高于一切,真情日漸稀薄,有時連多年的同事之間都不見得會講幾句真話,可想不到今天她卻能在一個陌生人身上感受到久違的謙讓與關懷。一路上,許幻不停從後視鏡裏偷瞄着男人的臉。還好,并沒有被他發現……
第二天上班,一整天許幻都沉浸在懊惱和失落中。她很後悔自己昨晚下車前沒有鼓足勇氣問那男人叫什麽名字,手機號又是多少……她沒想到自己會對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這樣念念不忘。
她開始每天晚上加班,就算工作都已經做完也不肯早走,就等到和那天一樣的那個時間出去打車,想着這樣是不是還會有機會再一次遇到他。
可惜得很,她的願望沒有得以實現。接連凍了幾個晚上,打車的人再沒有一個肯讓車給她,平均每天要候車長達四十幾分鐘才可以踏上回
家的路,許幻的盼望漸漸湮滅下去了,在這寒冷的夜晚,在這都市的街頭,在跑到她前邊搶着上車的那些人身後。她堅持了十天,第十一天起,她不再加班,開始正常時間打卡走人。
這一段打車的日子,她有一個美好夢幻又令人神往的開始,可惜的是,卻沒有讓人驚喜和如願以償的重逢與再續。
許幻想了想,畢竟生活是現實的,所以她決定收起每天夜晚的那點小念想,不再想入非非。
她不知道,自己這算不算是一次單方面的小失戀。
最近公司有人員調動,許幻所在部門的總經理舉家移民,馬上就要有新上司走馬上任。大家對新上司充滿好奇,中午一起吃飯時就扒着人力資源部的小職員李菲菲問個不停。
李菲菲被問得實在不厭其煩,最後只好做出一些必要提示,“你們的新上司是從隔壁大廈重金挖過來的,業內非常有名。提示就到這裏,你們要是再猜不出是誰可就太笨了!”
她的話音剛落,就有人叫起來:“萬松濤?難道是萬松濤?”
李菲菲挑挑眉翻了個白眼,算是默認。同事們一下子變得群情振奮起來,“真的是他?天,公司居然能把他挖來,看來真是下了血本了!”
許幻剛畢業,工作還沒有多久,很顯然對于令大家變得亢奮的這個名字,她的反應要遲鈍迷惘得多。“萬松濤這人很厲害嗎?”她問身邊的同事,同事立刻對她投來複雜一瞥,“許幻,你這個問題就相當于問一個使用iphone4的人喬布斯是不是很有名一樣做我們投行的,哪有人不知道萬松濤的!我真替你感到羞愧!”
許幻立刻上網查了查,然後她對自己也感到很羞愧。業界裏萬松濤就像一面旗幟一樣,雖然年輕,卻招展飛揚,成績斐然。入這一行而不知萬松濤,還真是有點滑天下之大稽的味道。而與羞愧同時應運而生的,還有吃驚,興奮、惆悵、期待……看着屏幕上百度來的一張張照片,那人筆挺的西裝,迷人的微笑,睿智而晶亮的眼底閃爍着堅毅與自信,這一切都讓許幻感到熟悉又陌生。她足足等了十個晚上沒有再出現的那人,此刻他正在她的電腦屏幕上對她微笑。
萬松濤正式入職那天,許幻既興奮又緊張,她想知道他還記不記得一個多月前的那個晚上,他曾經和一個女孩一起打過一輛車。而那個女孩,就是她。
可惜事實有點讓她失望,他和每一位同事微笑握手,到她那裏時,笑容絲毫不變,大方得體,彬彬有禮,沒有增加任何一點恍然大悟或者倍加親切。上下級彼此見了面,互相介紹一番,就各撲各的工作去了。
這個節奏和效率都快到令人害怕的時代,已經沒有時間給人磨合一份陌生的新鮮感,人人都只能以最大的适應去契合一切新環境,如果不,就只能漸漸被淘汰。
一天緊緊實實的過去,到了晚上,新上司萬松濤說要請大家吃飯唱K,同事們都很積極響應,許幻跟在人群後面默不作聲。同事小餘對她的反應很是費解,問她:“你怎麽一點都不興奮?”
許幻不禁反問她:“那你又為什麽這麽興奮?”
小餘不由翻白眼:“拜托,萬總的氣度樣貌、名氣能力,單憑哪一個都足夠叫人興奮了好不好!”躲在人群後,她推推許幻,擠眉弄眼:“說真的,你一點都不花癡他嗎?”
許幻怕被她瞧出心底的小秘密,連忙拍開她的手,又捋着鬓角的發絲到耳後,慢聲地說:“誰像你,看見長得好的男人就流口水走不動路!”她自以為表現得非常自然,不想小餘卻定定看住她,臉上全是別有深意的笑,“許幻,你知道你自己有個特點嗎?你越緊張卻越不想讓人知道你緊張的時候,就會忍不住捋你那幾縷可憐的頭發絲兒!”她嘻嘻壞笑着也去捋許幻的鬓角,“妞,你說你是看上人家了,還是看上人家了呢?”
許幻一下頭暈腦脹起來,急急地堵她的嘴:“你別胡說八道!你才看上他了呢!你全家都看上他了!”她們這正鬧着,忽然聽到前邊有人問:“這是誰看上誰了,形勢這麽激烈?”
許幻擡起頭,看見萬松濤正轉身微笑着望向她們。她一下木在那裏。
還好小餘并沒有真的拆臺,她打着圓場回答萬松濤:“萬總,我們正說小時候喜歡看什麽動畫片呢!我說許幻肯定最喜歡邋遢大王,她說我才喜歡邋遢大王呢!”
同事們全都笑起來。萬松濤嘴邊的笑容也跟着咧大:“哦?那許幻,你到底喜歡誰呢?”
許幻腦子一下更木了,她差點就說“你”,好在最後一絲理智及時束縛住她沒有丢人。
“……葫蘆娃!”她讷讷地回答。
聽了她的答案,不知道為什麽那些同事笑得更加開心了。許幻的臉變得又紅又燙,腦門直冒汗。她直在心裏責怪自己,為什麽要這麽緊張?她很想在萬松濤面前留下落落大方的好印象。就算他沒有想起她是誰,她想她起碼可以在他面前留下一個嶄新的好印象,而不是現在這樣一副緊張木讷不知所措的小家子氣。
她正暗自懊惱,耳邊卻聽到萬松濤脆朗的笑:“好!等下我們就給許幻點一首葫蘆娃讓她唱!”
大家全都跟着起哄叫好,許幻連忙擺手掙紮着說:“我不太會……”
萬松濤打斷她:“沒關系,我會!我可以帶着你唱!”
大家起哄得更厲害了,許幻捋捋鬓角,“那……好吧!”她對萬松濤故作鎮定地回以微笑,“恐怕要連累萬總了!”
吃飯的時候,人有點多,大家分開兩桌坐。萬松濤和一群頗有酒量的人坐了一桌,其他人坐另外一桌。許幻和小餘為了躲酒縮在另一桌,對着菜埋頭大吃。開席不久服務員送過來一瓶茅臺,許幻說:“我們沒要酒!”服務員告訴她:“你們領導讓送過來的,還交代說務必每人都滿上!”
許幻和小餘面面相觑。
“新來這位,看着挺斯文的啊,想不到出手這麽狠辣!”小餘跟許幻咬耳朵。
酒倒上了,許幻擡頭,看到另外一桌氣氛已經進入白熱化,同事們正逐個敬酒,萬松濤倒是好酒量,這麽頻繁的推杯換盞,硬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似的,微笑始終那麽從容,從容中又透着那麽一點豪氣,真是……說不出的迷人。
趁沒人注意,許幻跟服務員要來一杯白開水。她偷偷把酒倒在地上,把水倒進杯子裏,然後回頭問小餘:“你換不換?”小餘嘿嘿一笑,也跟着把酒倒在地上。一切做完,許幻自認神不知鬼不覺。
擡起頭向另一桌望過去,萬松濤正在與一位同事碰杯,并沒有注意到這邊。
她放了心。
剛要收回眼神,視線卻忽然和猛地轉過頭來的萬松濤對在一起。
許幻覺得自己耳朵裏一下“嗡”的響了一聲。怎麽搞得像偷窺被發現了一樣,真丟臉……
過一會兒萬松濤提着杯子來敬酒。敬過一杯後,有人找酒要給他倒上,卻發現所有的酒瓶都已經空了。萬松濤不禁笑起來:“想不到大家今天這麽盡興!”
有同事要叫服務員來再開一瓶酒,萬松濤制止他說:“不用了,再開一瓶我們得喝到什麽時候去?等下還得去唱歌呢!”他看了看許幻對大家說,“我還得和許幻合唱葫蘆娃呢!”大家全都大聲笑起來。
萬松濤晃晃手裏的酒杯說:“這麽的吧,再來最後一杯,兩桌人,我們一起幹了,算是收杯!”他忽然又看向許幻,“女士不宜喝太多。”
他把酒杯伸向她,“來,把你杯子裏的酒勻給我!”酒精蒸騰,大家頭腦發熱間也變得有些百無禁忌,不禁都在一旁起哄起來。
許幻卻有苦說不出,兩手搓着杯子,一時間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把裏邊的液體勻給他。給他,立刻就會露陷兒;不給他,大家起哄得這麽厲害,等下稍一推敲就也會明白過來為什麽她不肯給……反正給不給都是露陷兒,許幻幹脆一咬牙,把杯子裏的“酒”嘩啦一下都倒給了萬松濤。
萬松濤端着“酒",講了兩句話,和大家一起喝收杯。等他一飲而盡,許幻心裏忐忑不已,她緊張地瞄着他,懸着氣等他發表疑惑。
可是他卻咂了咂嘴,別有深意地笑着說:“今晚這茅臺,真是好酒,喝了都不上頭!”一群人全都跟着附和:“可不是!”
許幻卻呆了一呆,他居然沒有拆穿她!
小餘推推她,一臉的疑惑,用眼神問她:“怎麽回事?”
許幻迷惘地回視她:“天曉得!”再轉頭悄悄去看萬松濤,他正跟別人說着話。
像是感覺到她在看他似的,他立刻不着痕跡地也轉過頭來,一臉的似笑非笑。許幻耳朵裏馬上又是“嗡”的一聲。
喝完酒就去唱歌。
萬松濤果然點了《葫蘆娃》要許幻唱。那歌本就是兒歌,兒童的音域高得讓大人根本望塵莫及,許幻說什麽也唱不上去。她想起之前萬松濤說過,要是她唱不了,他就幫她唱,當下她心一橫,也不客氣,拿了另外一個話筒就塞給萬松濤。
萬松濤笑着搖搖頭,順着音樂歌聲說起就起。
他自動把調降下好幾檔,就那麽不倫不類的唱完了。周圍同事全都左搖右晃大笑不止,一首歌把氣氛炒得High極了。
同事們的熱情被極大地調動起來,争先恐後地點歌唱歌,連一向羞于展現歌喉的小餘都變得奔放起來,一連點了好幾首。
許幻坐在角落裏,看到萬松濤倚在另一旁的沙發上揉着額角。她悄起身出了包間,抓來一個服務員,問清最近的便利店的位置,許幻奔出KTV。
不一會兒,她手裏拿着許多瓶力克回來。進了包間,她把力克放在茶幾上,扯着嗓子像模像樣地叫了兩聲:“誰難受的話,這有力克,喝一個解解酒再唱!”大家正玩的Hing,一邊唱歌一邊喝酒都來不及,哪裏還顧得上許幻和她買的解酒藥。
見沒人太過在意自己,許幻如釋重負地籲出一口氣,随手似的拿過一瓶力克,走到萬松濤身旁坐下。“萬總,給,喝一個解解酒吧,能舒服一些!”
萬松濤擡起頭看看她。
許幻本以為他醉了,可是此刻看着他清亮的眼底,不禁又有點迷惘起來,拿着力克的手也不禁要往回縮。
他卻攔住她後退的趨勢,沖她一笑,接過她手裏的力克,擰開,仰頭喝了下去。
“謝謝!”他對她晃晃手裏的空瓶,微笑着說。這笑容和那晚他說謝謝的時候一模一樣,許幻差一點就要忍不住問他:你還記得我嗎?
可是最終,她還是咽下了那句話沒有問。因為她發現,在他眼底,沒有湧起過一絲絲的似曾相識的波瀾。
她那麽容易就記住了他,并一直念念不忘;可他卻一丁點都想不起來她了。這事實讓許幻覺得有點憂傷。
喝酒唱歌的時候,萬松濤挺随和的,可是一旦工作起來,他卻立馬變身——臉上那種溫和微笑再也不見,周身都會泛起肅殺之氣。他最恨人粗心,如果是因為不會而導致的錯誤,他一般還可以原諒;可假如是因為粗心而犯的錯誤,他絲毫不能容忍。在他的地盤,不會可以學,會就不可以犯錯。而許幻一向沒什麽缺點,只除了有一點粗心。
所以這段時間下來,她成為組裏挨批評最多的人。有時候被萬松濤劈頭蓋臉的訓誡以後,連其他同事都要忍不住擔心她會承受不了壓力和羞辱而跑上三十六樓樓頂跳下去。不過還好,除了被訓哭之外,許幻暫時還沒有想到輕生。
只是她再也無暇回味暗戀那碼事了,她現在對萬松濤簡直充滿畏俱。時不時就看到他對自己雙眉緊皺指出一個又一個錯誤來,警告她要是再這麽粗心大意就不要幹下去了,卷鋪蓋回家好了。面對這樣厲聲厲色的萬松濤,許幻只想躲得遠遠的。
他們組不久後接到一個新的IPO項目,一家資歷雄厚的企業奔着萬松濤的金字招牌而來,讓他們幫忙做上市。一個項目用不了那麽多人,平時自己經常犯錯誤,許幻根本沒敢幻想過萬松濤會把她挑進項目組裏。知道自己是項目組成員的時候,許幻幾乎不敢相信,反複核實後才敢确認這是真的。
這是她畢業以後第一次真真正正接觸到項目,之前一直幫同事們打打雜,做些邊緣事務,從來沒有機會加入到項目組裏去。為此她心裏有說不出的激動與興奮。看着小餘望向自己時的歆羨眼神,她告訴自己一定得珍惜機會,再也不要犯那些讓萬松濤惱火的低級錯誤。其實除了興奮,她心裏還有一點疑惑。她以為萬松濤該是嫌棄自己的,沒想到他會給她這樣一個機會。
一連幾天,許幻都沒有按時下班。她留在公司裏加班,努力整理着企業的各項資料,她想讓自己盡快成長起來,多用用功,少犯些錯。
為了節省時間,她經常一盒泡面就把自己打發了。累了的時候就随便打開個電影看一會兒。今天她看的是《杜拉拉升職記》,裏邊杜拉拉和王偉本來是一對,可是因為公司有規定內部員工之間不可以談戀愛,非要談的話那就走人,兩個人為此鬧得分不分合不合的。看到這許幻心裏有點堵。她把電影關掉,發起呆來。
貌似他們公司也有這樣一個規定。可是,為什麽不許員工之間談戀愛呢?她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天和小餘聊起這事來,小餘很無所謂地說:“誰知道怎麽想的?”可能是怕兩口子齊心協力把公司搞垮掉吧!”許幻沒好氣地白她一眼,“真不該指望你能給我一個靠譜的答案!”
晚上許幻依然留在公司加班。正餓着肚子打算泡面吃的時候,身後總經理辦辦公室的門被拉開。許幻應聲回頭,看到了正在向外走的萬松濤。
“還沒走?”兩個人幾乎同時問,問完又不約而同笑起來。
下了班之後的萬松濤是人畜可近的溫和,“這麽辛苦地加班還吃泡面?太虐待自己了!”他看着許幻手裏的康師傅笑着說。
許幻晃晃面盒,問萬松濤:“要不要一起吃?”
萬松濤一臉的敬謝不敏,“一起吃可以,但是面就算了!”他走到許幻跟前,拿過她手裏的面放在桌子上,“天天吃面會發胖的,吃了這麽多天你都不膩嗎?今天就放過你自己吧,走,我請你吃頓好的去!”
許幻愣愣地就跟着萬松濤上了他的車。在車上,她終于忍不住問他:“你怎麽知道我吃了好多天面?”
萬松濤嘴角揚了揚,似笑非笑地:“你藏在桌子下面那一堆方便面在日漸減少!”
許幻咳嗽一聲,捋了捋鬓角:“我以為你不會有精力注意到手下員工的桌子下面的!”
萬松濤這次真的笑出來:“我也的确不是注意每一個員工的桌下就是了!”他的話讓許幻的心怦怦直跳,“只是你總是犯錯誤,我不盯着點,不放心!”
許幻囧囧地低下了頭。
下車前,她鼓足勇氣扭頭對萬松濤說:“萬總,請你相信我!我一定不會再犯低級錯誤了!真的!”
萬松濤看着她綻開微笑,不接她的話,只是說:“下班之後,不用叫我萬總!”
許幻怔住,“……那叫你什麽?”
“随你!”萬松濤笑眯眯地說,“松濤或者will,都可以!”說完推開車門先下了車。
許幻有點驚魂不定,松濤…...
她想就算再借她個膽子,她也不敢這樣親昵的叫他。
本來不過是想兩個人簡簡單單吃頓飯,結果不承想剛一下車萬松濤就遇到一夥熟人。那些人不管三七二十一非要拉着他們一起吃。實在推诿不過,萬松濤征詢許幻的意見:“要是方便的話,就和他們一起吃吧;如果覺得為難就找個理由說身體不舒服!”
許幻看着他臉上那種略顯無奈的笑容,心頭有點麻酥酥的,立刻說:“沒事兒,只要不給你添麻煩,我沒什麽不方便的!”
等入了席那夥人讓萬松濤介紹許幻。萬松濤站起來對他們說:“這是我一手下!”那夥人立刻不幹了,直嚷嚷:“少來!哥幾個打從認識你那天起就沒見過你帶着手下招搖過市的!”其中一個胖胖的人直接對許幻說:“妹妹,別怕,告訴哥哥,你是誰?哥哥不是壞人!”
許幻抿嘴笑起來:“我真是他手下!”
那人大手一揮:“少來!”扭頭又對其他人說:"不管你們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他又轉回頭看着許幻,指着萬松濤對她說:“妹妹,別逗哥哥了,就老萬那號,自己給自己立過規矩,堅決不跟同事攪在一起,你現在跟哥哥說你是他手下?什麽也別說了,妹妹,你就罰了這杯酒吧!”邊說邊把酒墩在許幻面前。
許幻心頭狂跳,擡頭看向萬松濤。他卻一臉從容,拿過她面前的酒杯對那人說:“胖子,別跟小女孩面前胡說八道,我們加班加到現在,一起出來吃個晚飯不應該嗎?怎麽能叫攪在一起呢?”
胖子不依不饒地怪叫:“反正之前加班可沒見你帶着哪個女下屬一起出來吃飯的!”
萬松濤告饒:“得,我跟你這也說不清了,這杯酒我喝了,你也別跟我攪和了,咱們趕緊吃飯成嗎?我這還餓着呢!”說着一仰頭把酒喝了。
胖子嘿嘿地笑:“是你餓還是你怕你的手下妹妹餓啊?”
萬松濤從桌上撿起一副筷子朝胖子臉上砸過去,“死胖子,給我閉上嘴巴!”
胖子一邊躲一邊叫:“得,得,開始動手了,我閉嘴還不行嗎!”
菜一道道端上來,萬松濤附在許幻耳邊悄悄說:“趕緊吃,等下這幫酒鬼會來灌你酒,那時候你就沒空吃飯了!不過記住,不用喝,交給我就好!”
許幻沖他點頭,不知道為什麽,直把自己點得面紅耳赤的。察覺到他眼底像帶着些與平時不同的笑意,她趕緊收回眼神埋下頭對着碗喝湯,心跳得像打鼓一樣。
讓萬松濤說着了,這群人的确是酒鬼,沒吃一會兒就開始頻頻要灌幻喝酒,全被萬松濤擋了下來。飯局散的時候,萬松濤已經有些醉。許幻也好不到哪去,臉紅得像發燒一樣。她後來實在不忍心看着他們起哄灌萬松濤一杯杯地喝,也替他擋了幾杯。
大家都喝了酒,誰也不能再開車,只好一個個的打車回。
等車的時候,許幻搓着手,萬松濤問她:“冷嗎?”她搖頭幹笑:“不冷,只是不搓手的話,不知道該幹點什麽!”萬松濤也笑起來,“那那天晚上你也是因為不知道該幹點什麽才搓手的嗎?我還以為是因為你冷呢!可憐巴巴的!”
許幻一下愣怔來,酒精讓她腦子轉得有點慢,好半天她才想明白一件事。“你居然記得我?我還以為你根本已經把我給忘了……”她幽幽地說。
車來了,萬松濤拉開後面車門讓她進去,之後自己也坐進後面。
“我像是記憶力很不好的人嗎?”他對着她微笑,“我那天只是車壞了,腦子可沒壞!”
看着他那麽迷人地對自己笑着,許幻一下子什麽也聽不到了,只聽見耳朵裏又“嗡”地叫了起來……
雖然經過那樣一個令人想入非非的夜晚,可是許幻覺得萬松濤對自己并沒有什麽本質改變,做錯事的時候一樣劈頭蓋臉地照罵不誤,一點情面都不留。許幻又被他教訓哭好幾次。最嚴重的一次,許幻只是忘記整理一份工作底稿,開會時萬松濤卻當着所有同事甚至企業領導的面,毫不留情把她痛批了一頓。她挂不住面子,會議一結束立刻跑到衛生間哭起來。小餘勸她:“別哭了幻幻,他也不是就針對你一個人,誰做錯事他都這麽罵的!”許幻卻不這樣認為,她覺得所有做錯事的人裏,真的只有她受到的懲罰是最嚴厲最苛刻的。
接下來一連幾天許幻都躲着萬松濤,文件能讓別人送就讓別人送,請示能找人代批就找人代批,實在躲不開走個對頭碰時也匆匆打個招呼就快快閃人,晚上要加班也一定瞅準萬松濤走了她才留下,否則寧可抱着電腦跑到樓下的星巴克去。
項目馬上要送報會裏去審核了,卻臨時出了點狀況,前景有點不太樂觀,所有人都忙得焦頭爛額。因此萬松濤倒也沒時間跟她計較。只是有天加班加到半夜,他下樓買咖啡時看到她,就走過來跟她說了兩句話。第一句是:“這麽晚了,要加班回公司,這裏不安全。”第二句是:“別怄氣了,我想你明白一個道理,愛之深,責之切。”說完他就走了,留下許幻一個人抱着電腦坐在星巴克裏翻江倒海地發呆。
一星期後項目要送上會裏去審批了。臨去證監會之前,大家都很緊張,因為不知道那個臨時狀況會不會讓他們之前的努力付之東流。他們都寄希望于萬松濤身上,祈盼他能夠完美通過審核委員們的提問。他們知道,這個時刻萬松濤也不輕松,雖然他以前做過那麽多項目,可哪個也沒有像今天這個這樣棘手過。
他們不敢去敲他的門催他出發,他們知道他心裏有數。一群人在工作區等候時,前臺秘書忽然喊許幻。
“許幻,萬總讓你過去一下!”
許幻騰地一下站起來,在衆目睽睽下往萬松濤的辦公室走去。剛一進屋就是一陣天旋地轉。是萬松濤,他等在門口,她一進來他就立刻關了門,又一把把她扯過來壓到牆上,緊緊地貼着她,問:“許幻,我現在想吻你,可以嗎?”
許幻傻住了!等反應過來時,他已經用力地吻住了她。他吻得很兇猛甚至激狂,許幻有點被吓到了。等他放開她時,她除了瞪大眼睛看着他急急地喘氣,什麽也說不出來。
倒是他眼底有了歉意,“對不起,我只是……有點緊張!”
許幻目不轉睛地看着他,惴惴地問:“那現在呢?”
他眼神深邃得不見底,“還有一點。不過,已經好多了!”
許幻攀住他的肩膀一把扯過他,笨拙卻毫不遲疑地對着他的唇吻上去。他怔了一下後,立刻反守為攻。隔着一道門,外面的人心裏七上八下地等着,裏面的人昏天黑地地吻着。
很久之後,門開了。萬松濤步履從容一派自信地走出來。身後跟着面頰緋紅不停捋着鬓角發絲的許幻。
“走吧!”萬松濤輕松自若地召喚大家,“我們出發!”
經過焦灼的等待,終于傳來好消息。
項目過了!
大家都像打了強心針一樣又叫又跳,高興得就差昏倒。
照例項目通過之後,下了班所有人要一起去吃頓好的慶祝一下。整個下午大家都很亢奮,一邊等着晚上的慶功宴一邊不停地重溫着項目通過的細節。
“你不知道,”有個同事正對另外一個同事唾液橫飛地描述着,萬總那叫一個橫掃千軍氣勢萬千!所有問題,不管多犀利多刻薄,完全難不倒我們萬總,全被他力拔山兮氣蓋世地給解決掉了!”
許幻忍不住在一旁搖頭,這人顯然太興奮了,連詩歌都胡亂用上了。本來她自己也是興奮的,不僅因為項目通過,還因為……想着想着,她的臉就不由發燙起來。正暗暗地美着臊着,忽然聽到一片騷動聲。她擡起頭,看到小餘像火車頭一樣滿臉不可思議地沖過來。
“幻幻,幻幻,不好了!剛剛我聽前臺美眉說萬總要辭職!說是辭職書早就交上去了,只等項目做完就要走人呢!”許幻手裏的筆一下就摔到了地上。
所有人都圍過來,問她:“許幻你一點都不知道嗎?下午你被萬總單獨叫進去那麽長時間,他什麽也沒跟你說嗎?”
許幻怔怔地搖頭,大家面面相觑起來。
“萬總為什麽要走?剛來也沒多久,又做的好好地,項目也過會了,幹嗎要走呢?難得遇到這麽一位稱心的好領導,雖然平時批評我們挺嚴厲的,可那也是因為我們的确做錯了事,他在總部那兒不知道多維護我們呢!真不希望他走!”
許幻心裏亂糟糟的,什麽也聽不進去。
過一會兒大家看到萬松濤抱着紙箱從辦公室裏出來,全都僵在那兒不知道該說什麽。反而是萬松濤先開口:“怎麽都愣着?不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