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

青柳的哭聲終于把南芝姑姑招來了。

南芝姑姑聽了緣由,說道:“都是一個屋子裏住的小姐妹,既然丢了東西,大家幫着一起找找,各自的衣服被子也都抖一抖,許是不小心刮在哪了,左右出不了這個屋子。”

于是大家立即行動起來,沉歌也依依不舍地從木盆裏拔出腳來,擦幹淨了,然後和她們一起找了起來。

只是屋裏衣服也抖過了,被子也抖過了,桌上凳下也都找過了,卻還是尋不見花釵。若是再找下去,便只有櫃子裏的包袱還沒有翻過了。可若是從包袱裏找出來,那便确然是被人偷走無疑了。

“都找過了嗎?還是沒有嗎?”南芝問。

“姑姑,除了我們各自的包袱,其餘的地方都找過了。”素溪她們小聲地答道。

青柳臉上淚痕未幹,小聲道:“雖然我知道不該懷疑各位妹妹,可畢竟花釵是王妃賞賜的,南芝姑姑您看是不是?”

南芝看着青柳,眼神有些複雜,然後嘆了口氣:“既然是王妃賞賜的東西,便找的仔細一些吧。你們把包袱都拿到我面前來,我來檢查一下。”

“是。”

五個小丫頭立即聽話的把自己的包袱都拿了過來,南芝先檢查了青柳的包袱,裏面是些小丫頭的亵衣亵褲,還有一些花樣好看卻不值錢的小首飾,并沒有那支石榴花釵。

然後南芝便将目光放在了另外四個包袱上,那四個包袱當屬沉歌的包袱最小,也最舊,上面還打着補丁,看着甚是寒酸。

南芝想了想,便将沉歌的包袱拿了過來,餘光卻瞥了一下青柳,發現她眼中似乎有些期待。

南芝心中立即明白了幾分。

她打開了沉歌的包袱,随意翻了幾下,便說沒有,然後重新系好,繼續檢查下一個了。這個時候青柳的臉色明顯變了,欲言又止的樣子,似乎是有些着急。

南芝裝作沒有看到,将素溪、香蕊和連翹的包袱一一檢查了一遍,然後同青柳說:“包袱裏也确然沒有那根花釵,許是你落在外面了。今日有些晚了,明日你們早起一些,去外面找找看。好了,收拾收拾都早些睡吧。”

南芝說完便轉身要走。

“姑姑!”青柳着急地喚住了她,“我這幾日都沒有戴,不應該落在外面的。”

南芝有些不耐煩:“你的意思是說,花釵就在這個屋裏?”

青柳咬了咬嘴唇,小心翼翼道:“姑姑,我可以親自去看一下幾個妹妹的包袱嗎?”

“哦?”南芝眸光微冷,“你的意思是,不相信我麽?”

“青柳不敢,青柳絕對沒有不相信姑姑。”青柳有些惶恐,但還是咬着牙堅持着,“姑姑,那花釵畢竟是王妃賞賜下來的……”

她一邊說着,一邊暗暗扯了扯素溪的衣服,示意她幫自己說說話。

素溪礙于情面,只好說:“姑姑,反正我們問心無愧,我願意讓青柳姐姐看一下包袱。”

香蕊和連翹聽見素溪這麽說,也只好跟着附和:“我們也願意。”

“那沉歌呢?”南芝看向沉歌。

沉歌望了南芝姑姑一眼,低下頭,捏着自己的衣角,并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很是為難的樣子。

南芝見狀,又問了一句:“沉歌,你不願意是嗎?”

沉歌将小腦袋又低了幾分,喏喏地說:“回南芝姑姑,我、我不願意……”

“你既不願意,那便算了。”南芝對她說話的時候,語氣溫柔了幾分,可對上青柳,她的目光又嚴肅起來,“今天就到這了,你們把包袱收拾好,趕緊睡覺!”

青柳見南芝真的不想管這件事了,立即慌了,情急之下,竟直接走到桌前,拆開沉歌的包袱,胡亂扒拉幾下,然後從最下面拿出一個用帕子包裹的東西,舉到南芝姑姑面前:“姑姑,我找到了!”

那帕子雖然還未打開,但看形狀,裏面裹着的确實是一根細細長長的東西,很像是發簪或朱釵。

南芝眉頭一皺:“青柳,你跟我出來一下!”

眼下青柳的這番動作,正好印證了南芝心中的猜測:怕是她的花釵根本就沒有丢,而是被她偷偷放在了沉歌的包袱裏。

南芝不想把這件事情鬧大,便想着将青柳帶出去同她說清楚。

可這時,沉歌卻忽然沖了過來,一把奪下青柳手中的東西,氣鼓鼓地喊道:“這是我的!”

沉歌自進府以來,一直是一副乖巧溫弱的樣子,從來沒有見過她這般跟人急眼,只不過這樣做正好中了青柳的下懷,她大聲道:“這怎麽是你的?這就是我丢的那支石榴花釵!”

沉歌紅着眼睛往南芝身後躲,争執道:“這不是你的石榴花釵,這是我自己的東西!”

青柳怕南芝會繼續護着沉歌,便幹脆撲上前去搶。沉歌死死攥着不肯給。兩人拉扯了幾番,最終沉歌不敵青柳力氣大,還是被她搶了去。而沉歌則受不住力道,往後摔了去。

南芝一把撈住沉歌,此時她的臉色已經非常難看了。

青柳得意洋洋地拿回了“花釵”,迫不及待地打開來,準備好好羞辱一番沉歌。

沉歌拉着南芝的袖子,低聲啜泣。

包着“花釵”的帕子被打開,露出裏面的物什來,青柳的臉色刷得變了。

那帕子裏面包着的并不是石榴花釵,而是一根枯樹枝,而且那樹枝已經斷掉,想來是方才争搶的時候弄斷的。

“怎麽會?”青柳難以置信地看着帕子裏的東西,無暇看到躲在南芝身後,低着頭渾身散發着“我很委屈”的沉歌的眸中,閃過的一絲狡黠。

誰都沒有看到,因為大家的目光,都在那根斷掉的枯樹枝上面。

南芝看到這根枯樹枝時,也是十分詫異的:她能夠篤定青柳為了陷害沉歌,故意把花釵放在沉歌的包袱中,可是為什麽花釵會變成樹枝呢?

“那是我娘親給我折的。”沉歌嗫嚅道,“我娘親說,若非活不下去,她也不願意賣了我。我家裏也種了一棵石榴樹,臨走前她折了一枝給我,想着給我留個念想……”

實則是她前幾日随手折了一根樹枝,為今日的事情做了準備。

南芝和素溪她們聽了,心頭都有些發酸。而香蕊和連翹也是被賣進府裏來的,同沉歌有些相似的遭遇,方才沉歌這番話,亦是勾起了她們的回憶,叫她們一下子落了淚。

青柳則是白了臉,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沉歌見大家的情緒被調動起來了,于是趁熱打鐵,繼續說: “方才我不願意讓青柳姐姐翻我的包袱,就是怕大家看到這根樹枝會笑話我。畢竟青柳姐姐得了一支上好的石榴花釵,而我的包袱裏卻有一根石榴樹枝,大家肯定會多想……”

這番話便是解釋了她方才為何會同青柳争搶,同是女孩子,素溪她們自然能夠理解她的心思,畢竟姑娘家的臉皮自然是薄的。

沉歌表現得很是可憐,南芝和素溪她們自然都站在了她這一邊,對青柳方才的作為便更加氣憤,畢竟她不僅誣陷沉歌偷自己的簪子,還弄斷了沉歌的娘親給她留下的唯一的念想。

南芝從青柳的手中拿回樹枝,還給沉歌,然後對青柳嚴厲道:“還不給沉歌道歉?”

青柳此時是真的懵了:她明明親手将花釵放進沉歌的包袱裏的,為什麽會變成樹枝?那她的花釵去哪裏了?

南芝見青柳沒有反應,心中對她愈發不滿:“你既然不願意道歉,便去院中跪着,反省一晚上,明日一早再來告訴我,這件事你做的對是不對?”

青柳一聽,忙跪了下來:“姑姑,我知道錯了,是我誤會沉歌妹妹了,我不該懷疑她偷了我的花釵!”

“你錯的恐怕不止這一件事,”南芝不再給她機會,“出去跪着!”

南芝是整個蘅蕪苑的管事,平日裏脾氣随和,愈是這樣脾性的人,一旦發起火來才更叫人害怕。

南芝已然在發火的邊緣,青柳不敢再求她,只好求助于站在一旁的沉歌。她拉着沉歌的手,一臉愧疚道:“沉歌妹妹,是我不好,請你原諒我好不好?”

青柳不想出去跪着,她以後是要去伺候小主子的,若是讓人看到她在院子裏跪一個晚上,叫她如何擡起頭來做人。

她原以為以沉歌懦弱的性格,自己這般懇求她,她定然會為自己說話的。沒想到沉歌只顧着抽抽涕涕的哭,好半響都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南芝沒了耐心,瞪了青柳一眼,青柳沒辦法,只好悻悻地松開了沉歌的手,在南芝的注視下,僵着身子走出了房間。

南芝安撫了一下沉歌,便讓她們幾個小丫頭趕緊睡覺。南芝走後,素溪站在門口透過門縫望着外面跪着的青柳,心情一時十分膠着。而香蕊和連翹則忙着收拾方才被拆開的包袱,見素溪沒心思收拾包袱,便幫着她一起收拾了。沉歌哭得差不多了,也一起過來幫忙。

突然,香蕊輕聲驚叫了一聲:“素溪,你看!”

素溪轉過臉來,看到香蕊手中的東西,登時瞪大了眼睛。

香蕊手裏拿的,赫然是青柳的那支石榴花釵。

“從哪裏找到的?”素溪驚愕地問。

香蕊結結巴巴道:“從、從你的包袱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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