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睜的看着莫鴻抱起翠蘿,飛身于椽上屋瓦破洞,消失在一方星鬥之外。

雷霆魔障

城外的破敗古廟內,簧火微明,跳着星星的紅點,映出室內三條暗長身影。

翠蘿緊緊抱着莫鴻,又是笑、又是哭,不住地親着他的臉,捏着他的身子,像是要證實他的确還活着,口裏則不斷地叫着莫鴻。

莫鴻亦是懷抱摯愛的翠蘿,幾滴情淚滴落到她的如雲秀發。

傾倒的佛像邊,坐着一位灰衣僧人,他無視于人間兒女情長,依然是阖眼打坐!一派自在安詳。

翠蘿眼裏只有莫鴻,“莫哥哥,我以為……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莫鴻不停地親吻着她的發絲,“我不是就在這裏嗎?”

“好像在作夢,我……差點撐不下去了……莫哥哥,你不能留下我一個人啊!”她又埋到他的懷裏痛哭。

方才莫鴻瞧見她手上、臉上的瘀傷和血痕,那都是水中仙和雪香為了逼翠蘿就範,暴力相向所致。

他心頭一痛,輕柔地拂過她的發,“噩夢都過去了,我不是說過,我會保護你一輩子嗎?”

“你再不來,我就要咬舌自盡了,我是你的,不能再讓那個壞蛋欺負我。”

“唉!又讓你受苦了,可恨我身受重傷……”

一語提醒翠蘿,“你的傷?你都好了嗎?”她伸手探進他的身體裏,在他結實的胸膛上摸索到一塊突起的硬疤。

莫鴻吃疼,不覺悶哼一聲,翠蘿慌張地拿出手,流淚道:“抱歉,我……我……不小心……”

莫鴻輕吐一口氣,按按胸口,“不要緊的,躺太久了,才跑了一段路就不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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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尚未複元,就回來救我……”翠蘿走開數步,來到門邊,垂下眼簾,“都是我不好,我不生病就不會進城,更不會害你受傷。”

“又說傻話了!”他柔聲斥責着。

“這些日子來,我想了很多,其實你大可不必理會雷霆劍,離開這裏去過你的生活,我若被他們逼死了……下輩子再來當你的……你的妻。”她的頭垂得更低了。

“不,不要下輩子,就是這輩子。”他的大手穩實地放在她肩上,以火燙的唇摩挲她的鬓發,“你是我的妻,我是你的夫,我倆同生共死。”

生死與共,這不也是她想說的話嗎?

若日與月相遇,是否也是這般震撼?到那時,若大地萬物仍在,請見證他倆的真心吧!翠蘿倒在莫鴻的懷中,以淚水訴盡她的感動與喜悅。

“莫哥哥!”翠蘿擡起臉,迎上他的唇。

他的心掀起千疊浪,洶湧澎湃,只能以熱烈的親吻來回應,也把他的濃烈愛意吻進她的心底深處。

淚水已幹,換上的是酣醉似地甜蜜。

星月燦爛,點點銀光逐漸喚着他們回到現實,一陣寒風吹來,使翠蘿打了個哆嗦。

莫鴻擁緊她,帶她到門板後的背風處坐下,“天一亮我們就離開這裏。”

“我們要去哪裏呢?”她緊偎着他問着。

“大師會帶我們走。”

“大師?”翠蘿這時才發現破廟內還有一個灰衣僧人,雖然隐約見他閉目養神,但是剛剛她和莫鴻的親熱,不全教他看見了?而莫鴻竟也當着灰衣僧的面與她摟摟抱抱,想到此,她一張粉臉燙得像個火籠,不覺掐住莫鴻的手。

“啊,怎麽了?”莫鴻不解的問。

“有人在看,你還……還跟人家親嘴!”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大師早已入定……”

翠蘿突然想起,“是劍空大師嗎?那時是他救了你?”

“是大師救了我,可是他不叫劍空,他的法號是‘無有’。”

翠蘿略感失望,“爹的遺言是要找劍空,不過既然無有大師救了你,天明後我會跟他跪謝。”

“無有就是劍空。”莫鴻說。

“什麽?莫哥哥,你到底在賣什麽關子嘛?”

“叫劍空,表示心裏還有劍,即使是空,總是擺脫不了劍。莫兄弟在門外求見的那一個月,是貧僧的魔障教貧僧看清了那把劍還是存在。”無有和尚述說着。

他看起來蒼老,須眉盡白,光滑的臉上卻只有幾道細紋,教人猜不透他的年紀,更教人摸不清他的心思。

“改名‘無有’後,無有,有無,天高地闊,自由自在,貧僧苦思了三十年,終于得解。”

☆ ☆ ☆

翌日。

三人腳下趕路,行過鄉野小徑,翻過山丘,遠離北廣城。

翠蘿猶不解無有師父的突然現身相助,莫鴻解釋道:“其實,早在我們進太原城之前,大師也下山了,他一直在暗中保護我們,要不是釵姐兒黏得太緊,又和官府搭上,大師早就出手救我們了。”

“官府?那麽說二師兄……尹耕學還是窮追不舍?”

“明的是他,暗的是章綸,他們就是要斷劍。”

翠蘿轉向無有,“大師,我爹說您能解開斷劍之謎,請您告訴我們。”

無有輕嘆一聲,“唉!也忘了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可能是你剛出生的時候吧,貧僧以為悟出雷霆劍三百年的秘密,寫了一封信給程傑,後來才知道他已經過世。”

“爺爺死了,我爹也沒有回信給您?”

“沒有。貧僧以為程傑把信毀了,心想這件事就了結了,雷霆劍已随火熔化,何必再去追回血腥的記憶?直到莫兄弟上山,貧僧方知,雷霆劍并未熔毀,又引起軒然大波,間接又損傷多條人命,貧僧方知程岡的苦心。”

莫鴻插嘴道:“也是師娘的苦心。”

無有遙想着。“三十年前的斷劍大會,程岡不過是個少年劍客,梅姑娘也還是個垂髻姑娘家,成天跟在她師兄程岡身邊,歲月匆匆,一晃眼,他們的女兒也這麽大了。”

無有又道:“程岡就是要徹底忘掉雷霆劍,這才不與貧僧聯絡,而貧僧二十年來參禪悟道,好不容易才磨掉心中那把劍,莫兄弟的出現,無異擾亂貧僧的清修,這也是貧僧遲遲不肯下山的原因,未料此一耽擱,莫兄弟一來一返,再讓二位遭逢劫難。”

若無劫難,哪見莫鴻的真情?翠蘿道:“大師千萬不要這麽說,因為這個劫難,才讓我和莫哥哥在一起,好壞變數不可預料,只有冥冥中安排的上蒼才能知其道理。”

“程姑娘果然冰雪聰明、讨人喜愛,難怪莫兄弟念茲在茲,連昏迷時也叫着程姑娘的名兒。”

翠蘿臉一紅,“我是最近才懂得思考的。請問大師,莫哥哥的傷要不要緊?他還會痛呢!”

“不要緊,莫兄弟的內傷已由貧僧以內力和藥方治愈,皮肉傷口收縮,難免牽動痛處。貧僧原勸莫兄弟多休養幾日,可他卻迫不及待地要趕回北廣城救你。”

翠蘿含怨似唱地瞧着莫鴻,又想到雪香的狠毒,不由得氣憤地道:“章雪香太毒辣,我……我……”

“程姑娘想要報仇?”無有問道。

翠蘿跳了起來,“對!不只章雪香,還有朱譽、水中仙、章綸、尹耕學……”

一串人名念下來,她發現除了這幾個主要仇家外,尚有釵姐兒、章家夫婦、以及背後一幹不知名的江湖人物,他們全都是害得她家破人亡的幫兇,她的仇家何止區區數人?

莫鴻與她也是同一個念頭,他嘆道:“冤冤相報何時了?朱譽殺了我娘和師父,我去殺了朱譽,朱譽的家人又來殺我,總沒有一個了結啊!”他拳頭緊握,陷入了連環的迷思。

“這就是雷霆劍的秘密。”無有當頭棒喝。

翠蘿眼中含淚,不解地直視無有深不可測的眼眸,莫鴻亦是呆望着他。

“歷來江湖人士總以殺戮奪劍,被殺者的親人子孫又起而報仇,意圖搶回雷霆劍,周而複始,因果循環。”無有一句句分析解釋,“程家子孫為了追回雷霆劍,即便是以替天行道的姿态出現,卻也陷入奪劍輪回之中,一代又一代的血腥使命,是為子孫造孽啊!”

翠蘿道:“是我祖父終結了這一切的殺戮。”

無有道:“他或許緩和了這三十年來的血光之災,但是殺戮仍在,而這全起因于他的一絲貪念。”

翠蘿和莫鴻異口同聲問道:“是因為他藏了雷霆劍嗎?”

“是的,程傑自東方羽手中奪回雷霆劍後,又連續以雷霆劍誅殺其他聞風而至的奪劍人馬,幾達四、五十人之多,所以他才會下定決心召開斷劍大會。”

莫鴻道:“太師父做對了呀!”

“他就錯在對雷霆劍的傳說起了好奇心,貧僧猜測他鎮日研究把玩,心生迷惑,最後瞞過大家,私下把劍藏了。”

“可是,要不是水中仙去找爺爺尋仇,江湖人士也不會知道斷劍仍在呀!”

“水中仙不去,別人還是會去,程傑的仇家實在太多了。那時江湖傳言,程傑雲游四海去了,而程傑的諸多弟子仍留在楓林山莊,仇家也不敢貿然闖入,尋仇計劃只好暫時作罷。其實程傑仍由他兒子藏在楓林山莊中,嚴密保護。若貧僧沒有猜錯,程傑在那時已經發狂。而水中仙锲而不舍,花了十餘年的功夫,終于找到程傑,也發現雷霆劍仍在世間。”

“我爺爺為什麽會發狂?”

“是雷霆劍的魔障啊!”

“怎麽說?”

“江湖傳言,雷霆劍藏了珠寶、秘笈、藏寶圖,或是說血祭雷霆劍,可得仙人指點武功。其實,此劍什麽也沒有,只是一把尋常精鑄的劍器。然而,凡得劍之人,必經殺生,本身業障已重,在百思不解雷霆劍的秘密後,心思混亂,又見劍上血光,如冤魂索命,所以發狂。”

翠蘿聽得全身發寒,握緊了莫鴻的手,“大師如何得知?”

“因為當年,貧僧也是衆多奪劍的癡人之一。”

翠蘿和莫鴻倒抽一口氣,那麽,無有也是沾過血腥了?

“你們走吧!”無有不想再談論了。

“大師……”

“出大漠、浮東海、入深山都好,不要再管雷霆劍了。程姑娘的爹娘做得很好,所有怨仇皆止于他們那一代,你們就再也不要管了。”

翠蘿搖頭,“父母之仇豈能不報?”

莫鴻也道:“還有我娘!”

“迷津呵!迷津呵!”無有拿出念珠,一圈圈地數着,“水中仙得雷霆劍的消息已經傳遍江湖,北廣域內人馬集結,龍蛇雜處,即使他們找不到最後一截斷劍,都将免不了一場你死我活的奪劍之戰。兩位既然藏妥斷劍,就已經了結雷霆劍與程家的三百年輪回,貧僧勸二位就此脫身吧!”

翠蘿還是緊緊握住莫鴻的手,在涼涼的秋風中,兩人的掌心都在冒汗。

告別無有大師,莫鴻帶着翠蘿往東邊而行,到底要去哪裏?他也沒有主意。

每天朝着日頭升起的方向,似乎是迎着光明的未來,但是,他們的未來是什麽?深仇難報,遠離家鄉,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老死一生嗎?

沿途見到綠樹轉黃,落葉飄零,而在楓林山莊,那一片楓樹林是否也已經紅遍山野了?

翠蘿更沉默了,莫鴻知道她在思念故鄉。

伴在她的身邊,或許是他唯一能給她的安慰。

這天,他們在路邊的一家小店吃飯,卻依然是食不知味,心事重重。

鄰桌有幾個商人聚在一起,高談闊論,大口酒肉伴着橫飛唾沫。

“聽說巡撫大人一路南下,準備辦一辦北廣縣的尹耕學。”

“尹耕學?我在北廣縣城時,就聽說他判了很多冤獄,又跟一些不正當的江湖人物勾結在一起,難怪驚動上頭。也好,是該辦辦幾個貪官污吏了。”

“何止冤獄?還大大擾民哩!苛捐雜稅不說,只要他看上哪家房子園林,就強行低價買下;看上哪家閨女,就派人說媒,強納為妾。你們說,這還有天理嗎?枉費他讀聖賢書。”

“他還練武呢!初到任時,拜了一位退隐的劍夫為師。誰知今年年初,竟帶兵抄了他師父的家,說是師父偷了貢品。”

“人家楓林山莊家財萬貫,莊主不出世已久,怎麽會貪圖幾塊翡翠寶玉?還不是要找一把寶劍。”

“是呀!我聽說了,他把整個楓林山莊都翻過來了,還是找不到,後來那個莊主被自己的徒弟殺了,事情不了了之。”

“事情還沒結束呢!兄弟我才從北廣城出來,那邊來了很多滿臉橫向的江湖人物,說是要把楓林山莊敲碎,折屋、挖墳,非要找出那把寶劍。”

“唉!誰知道這些人在想什麽……”

在那群商人的談笑聲中,翠蘿的眉頭鎖得更緊了。

☆ ☆ ☆

依然是覓着了山野間的石洞,今夜,莫鴻帶着翠蘿在此休息。

兩人依然是緊緊依偎,十指交握,卻是難以入眠。

翠蘿攀上了莫鴻的肩,“莫哥哥,我……”

“小蘿,有什麽心事嗎?”

“我是你的妻,為何……為何你總不碰我?”

他撫着她的臉,輕笑着,“這不是碰你了嗎?”

“你是嫌棄小蘿嗎?”她忍不住淚水滴落。

“啊!小蘿,你想到哪兒去了?”他吻着她的淚,“我不能委屈你,等我蓋一間遮風蔽雨的房子,在師父、師娘以及我爹、娘的靈位前拜過天地後,我會給你最幸福的生活。”

“跟你在一起,就沒有委屈,我也不要等到那個時候,莫哥哥,我……”說着便輕解羅衫,雪白肌膚若隐若現。

莫鴻按住她的手,“小蘿,我倆心意相通,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嗎?你想回去,回到楓林山莊,是嗎?”

翠蘿困難地點點頭,“那裏才是我的家,他們……他們竟然要毀掉它。”

“那裏也是我的家,我不會讓他們毀了它。”

翠蘿神色黯然,“只是,這一回去,生死難料……”

莫鴻小心地問着,“所以,你要給我?”

淚水滴到他的手上,綻出一朵無色的花。

“你是莫哥哥的,莫哥哥也是你的。小蘿,天長地久,我們都是夫妻。”他輕拭她的淚,以手指溫柔地撫觸她的臉,她閉上了眼,細細體會他的萬縷柔情。

她握住莫鴻的手,以臉頰不斷摩擦,她喜歡他這雙手,是這雙手流露出他的情感,讓她深深體會到他的真摯愛情。

把手抓到她的唇邊,輕輕吻着他的指頭,再把他大大的手掌蒙上自己的臉,感覺好溫暖呵!

“小蘿,你要悶死自己啊?”莫鴻笑着,挪開手掌,捧起她的粉嫩臉蛋,凝望着她,“你一點都沒變。”

“什麽沒變?”翠蘿雙頰嫣紅,眼簾下垂,體內升起一股燥熱,不敢迎視他的深情目光。

“你剛出生的時候,就是這麽柔嫩。好多年了,你還像個水嫩嫩的小娃娃。你說,我們生的娃娃,是不是也和你一樣軟嫩?”雙手仍在她臉上滑移着。

“讨厭啦!人家才不跟你生娃娃呢!”她的頭垂得更低了。

“剛剛是誰說要把自己交給我的啊?”莫鴻咬上她的耳垂,低聲問着,火燙的唇也游到了她的唇。

翠蘿渾身酥軟,就像醉了似地,緊緊地貼近莫鴻的胸。意亂情迷,似醒還醉,體內出現了微妙的熱流,這種感覺……章綸的臉孔突然浮現眼前,她的身子一僵,又陷入了昔日的噩夢。

莫鴻察覺她的異樣,明白她的感受,于是輕吻着她的眉心,柔聲問道:“小蘿,你是誰的?”

翠蘿含淚道:“我是莫哥哥的。”

“這就是了,從現在起,你的心裏只有莫哥哥一個人。”

是啊!眼前的莫哥哥才是她至愛的情人,唯有他能給予她無窮盡的疼愛。跟章綸的那一段短暫的過去,不堪回首,現在,她願意将自己完全交給莫鴻,與他共伴一世。

“莫哥哥!”翠蘿堅定地望向他,願他能看透她的心意。

他凝望着她,慢慢俯下臉,吻住她的朱唇,四片唇瓣一相觸,兩人俱是一陣震蕩。

唇如醇酒,兩舌交纏,彼此熱烈地索求對方,那是花裏的蜜汁,也是仙境的甘露,吸吮着、舔舐着,不一會兒,兩人都醉了,身子也更熱了。

莫鴻緊抱着翠蘿,撩起她的衣衫,雙手滑進她細柔的背,緩緩地撫摩着,呼吸聲逐漸濁重。

擁吻良久,他戀戀不舍地推開她尺許距離,掀起她半解半阖的衣襟,解開肚兜的系帶。衣衫褪去,入目的是雪白的胸脯和平滑的小腹,晶瑩細滑,猶如雪地上耀眼的陽光,發出照人的光澤。

“你……你別看了……”翠蘿臉上的紅暈直要蔓延到酥胸之上,欲拿起上衣遮掩,卻被莫鴻制住。

他看得呆了,只覺體內突起猛烈的沖動,就要爆發而出,他不知所措地兩手撫着她的酥胸,口中微微喘氣。

翠蘿知他的生澀,微笑着拿開他的手,輕輕地撫摸他的發,身子前傾,讓他的臉埋進了那片雪白軟玉之中。

莫鴻心搖神馳,再次抱住她滑膩的身軀,不斷地親吻,她則為他拉開腰帶。

“小蘿!小蘿!我愛你!”莫鴻低聲喊叫着,他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他能與翠蘿厮守相親。他扶她卧到鋪着衣服的地上,輾轉纏綿,真情激蕩,激情如浪潮般沖擊着她的身體。

“莫哥哥!”翠蘿亦是低聲輕喚,心跳如擂鼓,既是生死難料,若不能一世相守,那麽,一夜也好。這一夜,就是永恒。

且不管明日,也不管斷劍;沒有江湖是非,沒有悲傷無奈,他們只想把握今夜——一個只有他倆的夜晚。

夜色昏,人兒酣,山野石洞,地老天荒。

☆ ☆ ☆

天微明,翠蘿在莫鴻的臂彎中醒了過來,發現他正在為她蓋實身上的衣衫,她忙拉了過來,裹住自己赤裸的身體,姿态嬌柔妩媚,令莫鴻看得如癡如醉。

莫鴻親了親她的額,“吵醒你了?”

“沒有,你這麽早就醒了?”

“習慣了,我每天都是這個時刻起床。”

“你在想事情?”

還是瞞不過她的眼,“你不也挂心山莊嗎?難得見你這麽早起。”

“我們要趕快回山莊,阻止他們的破壞,也要确保斷劍不再重出江湖。”

“他們人多勢衆,你不怕嗎?”

“強盜都殺到家裏來了,誓死也要守住我們的家園。”

“嗯!我們一起回去,就算死,也要落葉歸根。”莫鴻攬緊了她。

“莫哥哥,我問你一件事,如果我死了,你會怎麽辦?”

他敲着她的小腦袋,“一早說什麽不吉利的話?”

“莫哥哥,回答我嘛!”

“我會像師父一樣,終生不娶,永遠守着你的墳。”

翠蘿滿足地笑了,“有你這句話就夠了,你守個一年,我就會托夢指點你去娶別的姑娘。”

“那我都不睡覺、不作夢,一輩子守着小蘿。”他目光深摯,言語懇切。

“你又說甜言蜜語來哄我了。”翠蘿淚盈于睫,只怕一眨眼,莫鴻就會消失。

“我是說真的。”

“莫哥哥,答應我,你千萬不能死,別抛下我一個人,我無法一個人活下去!”

“傻丫頭!別再胡思亂想了,就算死,我變鬼也會保護你的。”他憐惜地吻着她,“我會去路上挑幾個好男子,不論書生啦、俠客啦的,只要你喜歡,我就施法術引他們來陪你。”

翠蘿一拳捶上莫鴻的胸,歡喜的淚水滾落而下,“讨厭啦,我就是要你,我只要你陪我!”

雖是前途未蔔,但珍惜每一刻歡笑,總強過新亭對泣。

生死永相随。 美麗家鄉

八月十五日,中秋的午後,莫鴻帶着翠蘿繞過後山,回到楓林山莊的後院牆外,果然是滿山遍野的紅葉,一如往年的熱鬧與鮮亮。

可是,眼前的景象讓他們心痛,更讓他們憤怒。原是一排紅瓦白牆的屋子,已被拆得七零八落,剩下斷垣殘壁和滿地摔壞的器物。瓦破了,門倒了,家具損了,觸目所及,只有一個慘字能形容。

更往裏頭瞧,數名官府兵丁爬到另一幢屋子上,将瓦片一塊塊往下丢,破裂的聲響此起彼落,片片都撕碎翠蘿的心。而在左邊屋子內,佩帶刀劍的江湖人物進進出出,有的搬出箱子大肆搜刮,有的搗毀桌子,還有的割開棉被,任棉絮滿院子飄飛。他們的目的都是一樣的,妄想找出最後一截雷霆斷劍。

大黃狗汪汪地叫着,好像也在為山莊的命運悲嗚。

莫鴻拉着翠蘿!退到後山林子內,心裏跟翠蘿同樣的激動。原以為沿途所聽的傳言太誇張,沒想到一切都是事實。曾幾何時,楓林山莊竟成了尋寶之地?他們所熟悉的家完全變了樣!而這群貪得無厭的人們,憑什麽破壞他們最美麗的家園,難道只為了沾滿血腥的斷劍嗎?得了雷霆劍又如何?誠如無有和尚所說,又是一場殺戮罷了!

翠蘿痛心疾首,“這還有王法嗎?楓林山莊兩百年的産業就讓他們這幫人給毀了,而我們卻只能躲在暗處,天理何在啊?”

“是尹耕學執法者帶頭犯法,他們人那麽多,唉!我們也不能貿然闖進去送死。”

“我不怕死。”

“小蘿,冷靜點,我們先去看墓園和斷劍祠。”

來到墓園,幸而一切無恙,墓草轉黃,松柏仍青,想來惡人雖壞,但不至于公然毀墓,做出對死者大不敬的作為。

兩人迅速地跪拜行禮後,又相偕來到斷劍祠。

青苔蒼冷,古木肅然,斷劍祠也是完好如初,兩人放心地舒了一口氣,進到祠內,一同虔心向觀世音菩薩石像膜拜祈福。

翠蘿道:“畢竟神鬼禁忌多,他們不敢恣意毀損。”

“是的,我方才便求菩薩讓他們良心發現,不要再制造業障了。”

“事情恐怕沒這麽簡單,若菩薩能普度衆生,人間為何還有苦難?”

“小蘿,你不信神?”

“不,我信,只是我不懂,為什麽神總讓好人受折磨,讓壞人為非作歹?”

“可是,如果我們所受的苦難是為了終結更多的苦難呢?你願不願意受苦?”

翠蘿低下頭,又擡眼望向慈悲的觀音像,慢慢地道:“莫哥哥,我終于了解你被誣為兇手,又回來要我殺你的心情了。我也了解娘臨死前的苦心,還有始終遵行娘遺願的爹。蝼蟻撼天,力量雖微,但都是以一己綿薄之力,力挽江湖狂瀾,也許是賠上自己一條命,卻能換得後代的平安。”

莫鴻欣慰地撫揉她的發,“你懂了。”

原先他們一心趕回山莊,不但是要确定斷劍安全無虞,也要與楓林山莊共存亡。見了山莊的慘狀,更加深他們玉石俱焚的決心。可是一來到斷劍祠,見過菩薩的慈眉善目後,兩人的心境忽然得到點化,皆願以自身的力量,終止這場永無止境的争奪。即使是死,也是死得其所,無愧天地。

翠蘿又道:“為了江湖的平靜,也為了後代子孫的幸福,我們只能盡快毀掉斷劍。”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陰恻恻的笑聲,“哈……斷劍果然還在你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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