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她盯着那串手串,盛滿了眼淚的眼眶中滾落幾滴淚珠,腳步遲緩的走過去,指尖觸摸到手串冰涼的珠子時,頹然跌坐在地上,寬大輕盈的裙擺鋪在地上仿若一株盛大的百合花,清靈優美,散發着郁郁芬芳。

手串擱在心口,她纖弱的身子輕輕顫抖,“你害我害的還不夠嗎!現在還要來折磨我!”

偌大的宮殿,冰冷的地上,一個瘦弱無助的身影在顫抖着,四周回蕩着痛苦的哭喊。

象征着尊貴權力的皇位上,一個寥寥的身影孤獨的坐在上面,他手臂撐着腦袋,冷不丁的袖子滑落,露出一段強壯的小臂,手腕處戴着一串黑色曜石。

“皇上,該歇了。”殿內門窗緊閉,一片黑暗中內侍小心翼翼地靠上來,“奴才這就去掌燈,為皇上更衣。”

“不必掌燈,你下去吧!”

侍候這麽多年,內侍竟是頭一次從這位新帝這裏看得這麽無力的樣子,不由得憂心道,“可需要奴才給您傳禦醫?”

“不用,你下去吧!”他想自己待一會。

“是!”生怕下一秒這位喜怒無常的新帝便會發怒,內侍也不再勸說,小心的退下了。

偌大冰冷的宮殿裏,又重新剩下他一個人,自從登上了這個位置,漫漫長夜,只有他一人孤枕難眠,獨守着孤獨寂寞。

一步錯,步步錯!

門外有光亮晃過,從外傳來低低的通報,“皇上,忠王殿下求見!”

蕭文衍背脊坐直,這麽晚,他又來幹嘛!

“讓他進來。”

他走下那個位置,信步到案前,點燃了兩盞小小的油燈。

蕭玄瀛大步跨進,單膝跪地俯首道,“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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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背着身,來回走着去點其他的燭火,口氣淡淡的道,“這麽晚了,兄長還不歇息。”

蕭玄瀛看着他的背影,眼裏有悲傷流動,“明日便是小十七的生辰,臣睡不着,總是思念兄弟。”

“我不是準了你在乾坤殿為十七辦及冠禮了嗎,你還想如何?”

揮揮手,他熄了手中的火折子,整個宮殿被盈盈的燭火照亮,他緩緩轉身,冷眼看向他。

蕭玄瀛拱手道,“臣想命人把十七從前住的寝宮重新修繕一番,立下牌位供奉,也算十七回家了。”

蕭文衍目光漠然的打量着他,“兄長不是一直堅信十七還活着的嗎,怎麽突然改變态度要給十七立牌位供奉了。”

他幽幽嘆氣,“十七走了這麽多年了,皇上和微臣派出去多少人尋找皆無音信……或許,十七真的……不在了吧!”

蕭文衍眼神閃爍,緩緩開口,“兄長能想開便好,方才所提之事,便按兄長說的那麽辦吧,若還有何需求,兄長便去找江旭,他自會為兄長解決。”

“江旭……”蕭玄瀛垂頭道,“自從五年前他受了重傷之後,便辭去了一切官職,如今雖繼續為皇上效力,但卻始終不肯接受任何官職……皇上,真的信得過他嗎?”

竟挑撥離間到他的頭上了!

蕭文衍身影微頓,斜睨了他一眼,“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感受到蕭文衍投過來的目光,他立刻抱拳道,“皇上聖明。”

他緩緩走到窗邊,打開了窗,看着遠處矗立的宮殿,神思仿佛一并飛了過去,幽幽的道,“退下吧!”

他緩緩摸向手腕處的黑色曜石,心中若有所思,不知道她有沒有看到!

今晚月色也很好,不知道她有沒有看到!

……

翌日清晨,從承天殿送來了帖子。

錦夕正坐在銅鏡前冰敷自己昨晚哭腫的眼睛,只淡淡的掃了一眼,便吩咐問如扔了去。

問如不忍,自作主張幫她拆開來,看了幾眼,忽然驚叫,“公主,今晚要為十七皇子辦及冠禮。”

錦夕愣了一下,随即面色恢複如常,當作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問如伏在她膝前,仰頭問她,“公主,這宮裏的人不是都認為十七皇子是個死人了嗎?這怎麽還要辦什麽及冠禮啊!多奇怪啊!”

錦夕看着銅鏡中自己的臉,慘白的一張臉上頂着兩個水腫的眼泡,真像個話本裏描述的白衣女鬼,不由得笑了出來,“如今我才能确定,蕭玄瀛突然回京是為了什麽,果然是他唆使的。這些日子,他這麽安靜,我就知道他肯定在謀劃什麽事情,卻着實沒想到這家夥這麽大膽的想要把手伸到蕭文衍身邊來。”

問如沉吟了一下,好半天才捋清了錦夕的說的話的意思,這才道,“……那這對公主不是好事嗎?塵公子終于要回來幫着公主對付那個狗皇帝了!”

“小丫頭,你這心思轉變的挺快啊!”錦夕伸出一指輕輕挑起她的下巴,笑眯眯地調戲着她,“怎麽?前幾天不是還想把阿滿和柳禦醫撮合到一起,還在勸我考慮一下方才你口中的狗皇帝的嗎!”

問如嘿嘿地笑了兩聲,然後雙手合十祈求道,“前兩天大概是我腦子糊塗了吧!公主不要放在心上,我也已經和阿滿道過歉了,他也原諒我了。”

錦夕手指輕輕一扔,放過了她,“我還以為你這小丫頭要背叛我了呢!”

“怎麽會呢!”問如讨好地給她捶腿錘肩膀,嘿嘿地笑,“我只是心疼公主,希望公主可以過的好一點、開心一點罷了。”

“大仇未報,我怎可能沒心沒肺的歡笑?”她眉心始終彌漫着憂愁,幽幽的嘆道,“問如,僅此一次,以後可不許再有我和蕭文衍破鏡重圓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了。”

她含笑答應,“是,問如明白,如今塵公子就要回來,有他護着公主,問如安心。”

錦夕轉念想到,“阿塵獨自一人面對蕭文衍,我實在是不放心,可他又不肯把具體的計劃告訴我,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幫他。”

問如勸解她,“塵公子不告訴公主,是怕公主擔心。”

錦夕氣結在心,直罵道,“這家夥,什麽事情都想一個人抗,實在讓我擔心!”

問如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點,倒是和公主挺像的,公主簡直是五十步笑百步嘛……”

錦夕呵斥道,“放肆!”

問如卻絲毫不懼,還是沒心沒肺地開懷大笑,“公主這個樣子發火真的一點都不吓人。”

問如扳過她的身子,正對着銅鏡。

銅鏡裏的她,不知何時臉頰又多添了幾分晚霞,白裏透着紅。

怪不得問如這麽笑話她!

“公主既然對塵公子這麽上心的話,不如就直接嫁給他做人家新娘子好了!”問如得寸進尺的笑話她。

“你說什麽呢!”錦夕的臉更紅了,不好意思的去堵問如的嘴,“臭丫頭,我看你真是膽子越來越大了!”

二人正嬉鬧間,“砰”地一聲,房門被人從外面踹開,二人都停了手,愣愣的看着門口。

只見阿滿手中端着托盤,臉色陰沉的就這麽進來了。

問如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心怦怦的亂跳,一看是阿滿,立刻扯開了嗓門就罵,“死阿滿!你不會輕點開門進來啊,這麽大力的踹門幹嘛!”

沒想到阿滿是個記仇的人,還記着前幾天問如幹的好事,心氣不順,連看都沒看她一眼,直接忽略過了她,将托盤往錦夕面前一摔,悶悶的道,“承天殿送來的東西。”扔下這麽一句話,轉身就走了。

錦夕懵懵然,他生問如的氣就算了,連帶着沖她撒氣是什麽意思?她有哪裏得罪了他嗎?

她手指挑開蓋在托盤上的布,仔細一看,是件衣服。

問如看了一眼,“他送來的?”

錦夕皺了皺眉,“阿滿說承天殿送來的,肯定是他了。”

問如觑着她的臉色,猶豫的問,“那……要留下嗎?”

錦夕冷着臉,目光森寒,“扔了。”

問如端着托盤立刻扔了出去。

……

殿外,阿滿周身持續着低氣壓揮着劍洩憤地砍着院裏那棵粗壯地梨樹。

芝蘭路過見了,緊忙攔住他,卻被他淩厲的目光吓了一愣,弱弱的道,“這樹可是公主最喜歡的,你要是砍傷了它公主會不開心的。”

他賭氣地想:她不開心他還不開心呢!

但還是聽了芝蘭的話,把劍收了回去。

芝蘭看他面色不善,遂好奇的問,“阿滿,你怎麽了,從未見過你這個樣子啊!是誰惹你生氣了嗎?”

自從她來了清風殿後,見到的阿滿一直都是沉默寡言,悶聲悶語地一個人,還從未見過他發這麽大的火。

“芝蘭!我問你……”

聽到阿滿叫她的名字,驀地小臉一紅,沒想到阿滿居然記着她叫什麽,這還是第一次從他嘴裏喊她的名字,“嗯,你說。”

“如果一位女子聽到另一個人打趣她和另一名男子的關系會臉紅,那是不是說明……”他目光緊緊的固定在芝蘭的嘴上,期盼着從裏面聽到滿意的答案。

芝蘭了然的笑道,“那當然是說明這個被人打趣的女子喜歡那個男子咯!”

阿滿瞬間陰沉個臉,“為什麽你這麽肯定?”

芝蘭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因為那名女子臉紅了啊,這種臉紅呢,通常是只有沉浸在愛情中的女子才會有的表現。”

唰地一聲,阿滿重新拔刀,氣沖沖地朝後面去了。

芝蘭納悶,這怎麽又生氣了?

臨走還不忘提醒阿滿,朝着他氣憤的身影大喊,“阿滿,廚房有閑置的木樁,你可以拿那個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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