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他手掌用力的按着腹部,勉強扯出一抹微笑,牙龈都染紅了血,卻還在想努力安慰她,“沒事,小傷。”

“笨蛋!受傷了還強撐什麽!”錦夕忍住淚意,扶着他上馬,“走,我帶你回宮醫治。”

他緊緊攥住她的手,制止道,“不行!你這樣帶着我回去,蕭文衍會對你起疑……我……我自己回莊子。”

他薄唇緊抿不讓痛苦溢出絲毫,臉色蒼白,冰冷的汗珠一顆顆從額頭滑落,雙眼倔強的看着她。

她看着他腹部不斷淌血的傷口,定定地道,“你相信我,我自有安排。”

錦夕不顧他的執拗,架着他上了馬,她抽出腰帶将她二人牢牢綁在一起,防止策馬颠簸時阿滿體力不支摔落下去。

“你放心,我會偷偷将你運進清風殿,那裏無人居住,很是安全,然後我讓問如去請柳心過來為你醫治,蕭文衍不會懷疑我什麽的。”

他趴在她背上虛弱一笑,“原來你都思慮齊全……”

錦夕目光堅定地望着前方,策馬疾馳,面上雖然一派鎮定,心裏卻早已兵荒馬亂。

喃喃地,也不知是在安慰阿滿還是她自己,“放心放心,不會有事的。”

耳邊呼嘯而過的風掃動她的碎發,輕撫着他的臉頰,他微微一笑,耳畔安慰道,“沒關系的。”

他聲音微弱,明明二人近在咫尺,錦夕卻勉強才能聽清他的話。她知道,此時千萬不能讓他睡着,于是勉強的扯出一抹笑,道,“阿滿,你先別睡,陪我說說話,我們已經很久都沒有好好的說過話了。”

他虛弱的笑,輕聲道,“好啊。”

錦夕道,“那日,你良言勸我,我卻對你發脾氣,真的很對不起,我當時是□□蒙了心,你還怪我嗎?”

他輕笑,聲音懶洋洋的,“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啊!”

“你說的對,路微塵和蕭文衍的區別就是一個已經做了背叛我的事情而另一個還未。”她心中酸澀難言,面上卻還是勉強着自己微笑,“這五年相伴,阿塵其實是個很好的人,對我也很好,可是在這件事上他沒有堅定的選擇我……我知道,不怪他,這些年他确實受了許多委屈,我想要的他給不了,我也不能勉強,所以啊……阿滿,我想好了,等事情了結,我就立刻離開這個傷心地,像南唐一樣走得遠遠的,再也不回來……阿滿,你願意和我一起離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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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體随着她的震動而動,一起一伏,良久,他勉強穩下喉嚨的那口血腥才緩緩道,“你去哪,我便在哪。”

她眼角笑出了淚,“那到時候我們找一個與世隔絕的村落,買一塊田地,建造一座屬于我們自己的家,好不好?”

他嘴角噙着一抹淡淡又滿足的笑,“當然……好啊!”

他一直以來所期待的,就是能夠一直陪在她身邊,日落黃昏,朝朝暮暮。

他眼簾沉重,漸漸的合上了,嘴角那抹滿足清淺的笑意定格。

她曾說過此生不負任何人,唯獨辜負了他。

……

等到錦夕倉惶的扔掉染血的外衣,鬓發淩亂的拎着個紙袋回到承天殿時,蕭文衍已然陰沉着臉色坐在那裏就等着她上鈎。

“阿衍。”她勉強扯出一抹微笑,“你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政務都處理完了?”她回身,帶上了門。

“不早了。”他語氣涼涼,“已近黃昏了。”

“呵,是嗎?”她心虛的望了一眼窗子外面,“我沒注意時辰呢!你用膳了嗎?要不要我讓雪株去傳膳?”

她轉身,想要去外間叫雪株。

“站住!”他厲喝一聲。

她猛地停下步子,眼神閃爍不定。

“你去哪了?”

她覺得後背有一絲涼意,緩緩轉身道,“早上不是和你說了,去送南唐。”

“去了這麽久?”他眼神銳利的盯着她,“南唐的車駕早在清晨便已出發,你也在那時出去的,不到半刻鐘你便能趕上南唐的車駕,即便話別再久,晌午也能回來了。”

他手指緩緩摸向腰間玉佩,摩挲着,眼神琢磨的打量着她。

她知道今日此事他是非要個答案不可了,若是說不出個像樣的理由,他怕是不會善罷甘休。

“我是晌午便能回來,可我不想回來,又如何!”她抓着手中的紙袋朝他狠狠擲去,賭氣地道,“蕭文衍,第二次,你在大婚之日抛下我去找別的女人!”

他騰出手接住她撇過來地紙袋,滿是懷疑的打開一看,原來是一整袋碩大飽滿的栗子。

知道原來她還懷念他們從前的一切,忽然的心情就好了不少。

他起身,走近她,連忙去哄,低聲道,“是我的錯,我會對你好的錦夕,你相信我。”

她眼眶紅的像只兔子,模樣可憐又可愛,惹得他又是一陣心軟,摟過她輕聲道,“是我不該懷疑你,是我錯了。”

錦夕嗔怒道,“我倒想問你,姜碧言的孩子你真要留下!”

“她用性命威脅,不得不留。皇後不能出事,否則會讓朝野不安,民心慌亂,所以我只能由着她。”

錦夕斜睨着他,眼底閃過一絲嘲諷,“真不是你想要這個孩子?”

“怎麽可能?”他冷笑,“若是個女孩,我倒能讓她富足一生,若是個男孩,生下我便會讓他夭折。”

錦夕心中存疑,“姜碧言不是一直在服用你送過去的避子湯嗎?難道她知道了那不是調養身體的藥而是避子湯,瞞着你偷偷換了?”

他也在思索,“……或許,是在圍場,我疏忽了吧!”

那夜,姜碧言來營帳找他,或許,就是那一次……他失誤了。

“哦?是嗎?你的疏忽!”

錦夕佯裝生氣,冷冷的推開他,真像極了一個吃醋的後宮妃嫔。

“你生氣了?”他眉眼含笑,望着她吃醋的模樣心裏不由得開心。

錦夕欲擒故縱,走到桌前拿起幾顆栗子,慢慢剝殼,漫不經心道,“沒,我只是一個妃子,怎麽敢生皇上的氣啊!”

他笑着接過她手中的栗子,仔細的為她剝殼,然後喂給她,“你越是這般別扭的模樣我就越開心,這說明你心裏是在乎我的。”

錦夕緩緩勾唇,做出一副嬌羞之态,心底卻在暗暗冷笑,話鋒一轉,又問,“你打算如何處置姜呈?就一直将他禁足而已?”

“不急,這老家夥還有點用處。”他冷然一笑,“姜呈勢力在朝廷之中盤根錯節,首先我要做的便是分清誰才是真正的我這邊的人。”

她漫不經心道,“此事交由江大哥去辦不很快便會水落石出了。”言語中,卻是在試探二人關系。

“江旭。”蕭文衍沉吟片刻,涼聲道,“他最近心思似乎已經不在我這邊了……”

錦夕眉眼輕擡,凝神看着他,“這話何意?你和江大哥多年情義,誰能動搖他對你的忠心呢!”

蕭文衍勾唇一笑,擡眼看着她,“你啊!”

“我?”錦夕笑,“你這是要把我塑造成一個紅顏禍水的妖孽挑撥你們兩兄弟之間的關系的壞女人啊!”

蕭文衍眼中含笑,定定地看着她,“你不是嗎?”

“你這樣看我?”錦夕氣惱,拿栗子砸他腦袋。

看着,就像一對平凡夫妻間的打鬧嬉笑。

蕭文衍也配合的讨饒,“娘子饒命啊!”

錦夕捂嘴輕笑,心裏已暗暗有了分辨,查證姜呈這種重要的事情他已經不信任交由江旭去辦了,說明二人之間已有嫌隙叢生。

蕭文衍始終不肯對姜呈徹底斬盡殺絕,而是循序漸進先去瓦解他的勢力,此舉确實謹慎小心,符合蕭文衍的做事風格,可另一方面,錦夕猜想,必定是姜呈手中握着那份密诏,蕭文衍才不敢輕舉妄動,而是儲備力量,默默的準備反攻。

原來,密诏不在蕭文衍這裏,而是有大半可能在姜呈手中。

錦夕打了個哈欠,伸了伸懶腰,“我今個在外面流浪了一天,我得去好好沐個浴。”

“哎!”蕭文衍摟住她纖纖細腰,伏在她耳畔,吞吐着呼吸,嗓音裏含着幾分魅惑,“那日洞房花燭未成,我們今日得空是不是得補回來啊!”

錦夕掙開他的胳膊,抽身後退了幾步,“我傷還沒好,你別輕舉妄動啊。”

“小騙子!還想騙我!”休養了這麽久,照理說傷口早該愈合了,蕭文衍明顯不信,笑着去捉她。

錦夕立在原地正色道,“我說的是真的!”随後,她緩緩撩開一截衣裳,露出纖細平坦的小腹,上面一道又長又深的刀口尤為突兀,他仔細盯着看,刀口确實還未長合,肉仍外翻着,不由得怒道,“這是怎麽回事!雪株是怎麽侍候你的!太醫院這幫庸醫!”

她撂下衣裳,淡淡的道,“不怪他們。”

她就是懼怕蕭文衍會強迫她同房,所以在後來傷口将好偷偷将藥倒掉,這才致使傷口遲遲不能愈合,看着仍可怖唬人。

蕭文衍震怒,“雪株!”

“皇上。”外間雪株吓得一激靈,立刻跑了進來。

“去把太醫院所有禦醫都召集到承天殿來。”

錦夕拉着他衣袖,柔聲勸道,“很晚了,不用如此興師動衆。”

蕭文衍臉色緩和一下,對她道,“你聽話,老實坐着。”扶着她小心的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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