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延醫
“榮壽堂如何處置金珠,老太太怎麽說,你一一說來。”彭瑾單刀直入。
小梅凜了凜心神,深吸一口氣,答道:“今天一大早,金珠就被發送到她老子娘所管着的北郊莊子上,表小姐則暫且留在榮壽堂侍疾。老太太說,金珠既然已經是表小姐的奴婢,合該被遣送回闵家。但是恰逢老太太舊疾又犯,身體不适,表小姐一片孝心,不忍此時離去,要留下來侍疾,又不忍心就打發金珠一個人孤零零地去人生地不熟的闵家,只能求了老太太,把金珠先送到北郊的莊子上,等到老太太身體好了,再帶着金珠回闵家。老太太說了,那莊子本就是她的陪嫁,之前也冠着闵姓。”
言下之意,趕金珠去北郊的莊子也合情理。
沒想到,崔氏的軟刀子和劉識的硬刀子,闵氏都能夠輕描淡寫、三言兩語地擋回來,偏偏還能扯塊遮羞布,把她自己和闵柔都襯得在情在理,寬厚良善。
彭瑾原本還為闵氏爽快地答應劉識的要求而愕然,原來在這裏等着呢。
不過,闵氏有張良計,她自有過牆梯,且走着瞧好了。
彭瑾丢開研究闵氏的心思,見小梅說話重點突出,條理清晰,且還算規矩,十分滿意。
“往後你就跟着雲霧,負責傳話上的事。”彭錦吩咐道,“至于應該怎麽做,雲霧都會教給你的。只有一條你要記住,主子決定怎麽做,自然有她的理由。至于這個理由是什麽?你不可輕易揣度,更不能人雲亦雲。”
彭瑾相信,闵氏那麽精明的人,斷然不會說出北郊莊子冠着闵姓這樣容易授人以柄的話來。她需要的,是一個機靈善辯但守規矩的人。
小梅歡喜的臉騰地羞紅了,知道自己投誠賣弄過度了。
“多謝奶奶訓導,奴婢記住了。”小梅恭敬地行禮,感激受教。
主子肯點撥你,說明看重你,這是極榮耀的事。
放在以前,小梅當然無所謂彭瑾的看重。但是現在劉識前途無量,彭瑾的地位也跟着水漲船高,她此時能點撥小梅一句,這是很多人都求之不得的。
背地裏,不知道得有多少人眼紅嫉妒小梅的好福氣呢!
彭瑾點點頭,吩咐了一句“好好當差”,就讓雲霧領着小梅下去了。
劉識暗暗颔首,彭瑾做起事來,還挺有模有樣的,孺子可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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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祖母有疾,自有他們做晚輩的侍奉,闵柔這個八竿子打不着的小輩,湊什麽熱鬧。
劉識眉頭緊皺,“祖母這是什麽意思?咱們都成不孝順的了,只顧着自己,連給她侍疾的孝心閑暇都沒有嗎?”
彭瑾正斜靠在床上,透過窗戶看油綠的枝葉間點點金色的桂花,聞言頓了頓,說:“只怕是攆走了金珠,讓老太太失了面子,她心裏不舒服吧。”
劉識卻并沒有被彭瑾的話勸服,冷笑道:“從來沒有見過對一個不知道隔了多遠的旁支小輩,比對自己的子孫還要用心愛護的。”
明眼人誰不知道,闵氏這是借機擡舉闵柔,以消弭府中這段時間對闵柔的那些不好的風評議論。
長輩讓晚輩侍疾,那才是對晚輩的喜愛呢!
闵氏不過是借機給府裏的人一個警示,闵柔有她護着,大家做事都別太過分。
彭瑾讷言,心想,闵氏哪裏是對闵柔用心愛護,分明是別有用心,要拉着闵柔對付崔氏。
不過,這種話,她可不好對劉識直說。劉識對後宅的瑣事再熟悉,也還是個男人,對于這些勾心鬥角哪裏能想得到,想得透。再說了,闵氏和崔氏,一個劉識的嫡親祖母,一個是劉識的生身母親,骨子裏都割舍不下。
她才不做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不過,闵柔留了下來,我只怕你心裏不舒服。”劉識皺眉道。
任何一個女人,面對對自己的丈夫居心叵測的女人,心裏都會覺得膈應吧。哪怕,他對闵柔,只有淡漠,甚至是不喜罷了。
從雲霧那裏得知彭瑾幼時的遭遇之後,劉識總覺得自己作為丈夫,不能對此不聞不問。大丈夫,總得擔起自己肩頭的責任。
彭瑾搖搖頭,笑道:“我有什麽不喜的。偷雞不成蝕把米的人又不是我。”
劉識想想,也笑了,說:“此話是極。”
該感到難堪的,應該是厚着臉皮強留下來的闵柔才對。
劉識深深地看了一眼正垂首溫柔地撫摸小腹的彭瑾,覺得心裏沒有來地安定,溫暖。這種從未有過的感覺,竟然讓他十分眷戀,流連忘返。
“既然老太太不舒服,那一會兒我就去千金堂請方神醫來看診。”劉識嘆息一聲,說,“總不能一個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都特地留下來侍疾,我們這些嫡親的子孫卻不聞不問吧。”
對祖母闵氏做法的不滿和無奈,自然而然地就流露出來了,沒有絲毫遮掩,仿佛彭瑾是個值得信任的知心人。
劉識自己或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說出這番話時潛意識裏的信任、依賴,他已經悄然改變了對彭瑾一貫的忍耐的态度。
彭瑾默了默,有些不習慣劉識如此真誠的閑話家常。
“正好,讓方神醫順路到揖翠院來給你把個脈吧。”劉識關切地對彭瑾說,“這都過了三四天了,也該能确診了。”
彭瑾微笑着點頭,順從地接受了劉識的好意。就算是自己再有母子連心的感覺,畢竟時日尚短,也總得大夫下了斷語才能安心。
對于孩子,彭瑾總是慎重再慎重,關切再關切。
彭瑾的溫柔乖順,讓劉識的心也變得軟了起來,笑意不自覺地便挂在了臉上,闵氏留下闵柔侍疾的不快,似乎也被沖淡了許多。
在門外等着伺候的雲霧,聽見屋裏不時響起的談話聲、輕笑聲,眉梢眼角都是掩藏不住的喜色。
小姐終于熬到頭,苦盡甘來了!
院試案首親自來請,方神醫很爽快地就答應了。
只是千金堂裏問診的病人太多,方神醫一時走不開,約定午後再到伯府看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