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重逢

那轎簾只是一掀就落下了,于異不及細看,想要起身,卻又猶疑:“嫂嫂怎麽會在這裏,而且也不可能嫁人啊,定是我看錯了,便跟那天看錯了葉曉雨那賤婆娘一樣。”

這麽想着,身子松下來,塞了一塊雞肉到嘴裏,那轎子已經過去了,但轎中那女人的樣子,卻還在眼前晃,越想,卻越象張妙妙。

“不行。”這要是任由那轎子過去,以後只怕都要睡不着覺了,把剩下的酒一口氣灌進肚子裏,于異站起來,追了出去。

送親的隊伍不快,于異要追,兩步就能追上去,不過人家是新娘子,沒個道理去掀人家轎簾啊,于異左右一想,想不出個辦法來,蠻勁兒可就上來了:“我就看一眼,又不會少她塊肉,怎麽着了吧。”大踏步過去,到轎子前面,手一長,一下掀起轎簾,轎簾中那女子受驚,擡眼看來,四目相對,頓時齊叫出聲:“嫂嫂。”

“小叔。”

這女子,竟然真的是張妙妙。

一時間,于異喜怒交集,喜的是,嫂嫂沒死,他只有兄嫂兩個親人,對張妙妙的好感,又還在兄長之上,張妙妙沒死,他心裏真的非常高興。怒的是,張妙妙是他嫂嫂,這才幾天不見,怎麽就坐了花轎要嫁人了?

他突然來掀轎簾,邊上送親的不幹了,便有人來推:“喂,你這厮好不知禮,還不松手。”

“滾。”于異正自沒好氣,雙手齊伸,劈手揪住兩人衣服,還好顧着張妙妙在轎中,沒問清楚之前,到不好撕人,只是把那兩人遠遠丢了開去,送親的有十幾個人,敢上來的,都給他丢了出去,滾地葫蘆般滾做一堆,剩下的再不敢上來了,只是遠遠看着,還好張妙妙出來了,叫道:“小叔,住手。”

她雖是阻止于異動手,兩眼中卻含了淚,臉上的神情,又是悲,又是喜,于異叫了一聲:“嫂嫂,你這是怎麽回事?好端端坐在花轎裏做什麽?”

坐花轎裏還能做什麽?自然是做新娘子了,好在張妙妙對于異有所了解,知道他在禮法上不太講究,先不答他話,卻道:“小叔,你怎麽在這裏,不是在邊關做了參軍嗎?”

“不是你叫于福通知我,說那巴衙內欺負人嗎?我就回來了,殺了巴家父子,只是不見了哥哥,又說嫂嫂你給蛇妖吞了,怎麽卻到了這裏?”

“你殺了巴衙內父子?”張妙妙又驚又喜。

“殺了。”于異拳頭一揚:“敢欺負我兄嫂,不給他個報應,他還以為我于家無人呢。”

“我就知道。”別人若說這話,張妙妙或還有幾分懷疑,巴山樵可是一郡太守,豈是好殺的,但于異這麽說,張妙妙卻是千信萬信,一時喜極而泣,就在轎邊福了一福:“小叔,謝謝你。”

“這是什麽話來。”于異一揚手,道:“嫂嫂,到是你這個是怎麽回事?突然好端端的怎麽又坐起花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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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一問,張妙妙眼中含淚,說了因由。

張妙妙那天投水自盡,卻沒死,而是給一個高人救了,那高人是個道姑,名叫花冠道人,池中突然鑽出來的大青蛇,就是花冠道人施的法術。

張妙妙跟花冠道人哭訴了自己的苦處,花冠道人雖怒,但一則顧忌巴山樵是一郡之守,二則說巴山樵設計害于石硯,那也只是猜測,沒明裏證據,三則,于石硯這男人也太沒風骨,居然把自己女人送了又送,也讓人瞧不起,所以花冠道人也不好管這閑事,而張妙妙又有家歸不得,便求花冠道人收她為徒,但花冠道人一時有事,卻不能帶她在身邊,問得張妙妙娘家在湛水一帶,便就把她送了回來,讓她在娘家住一段再說,若有緣,再說師徒之事。

張妙妙是小妾所出,她爹張重義是湛水邊上一個小幫派的幫主,這個小幫派是張重義一手所創,取他名中一個字,就叫義字幫,在水上讨生活,幫人押貨運貨,偶爾機會好,當然也殺人越貨,湛水左通浣花江右連落馬湖,落馬湖中卻有個大幫派,就叫落馬幫,也是巧,張妙妙回來時,給落馬幫幫主的大兒子霍羊角看見了,便央媒要娶張妙妙做他的第五房小妾。

義字幫小,落馬幫大,張妙妙只是庶出的,本不招待見,更何況還是給夫家休回來的,這種二婚庶女能給霍羊角做妾,拉攏兩幫的關系,對張重義來說可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好事,一口就答應了。

張妙妙本來不想再嫁,可由不得她啊,只得嫁了,因是二婚的,又只是娶做小妾,霍家就沒來迎親,不過張重義好歹是一幫之主,還是派了一隊人送親,恰就給于異撞上了。

于異聽完,勃然大怒:“豈有此理。”手一伸,忽地變長,一掄臂,将花轎打得稀爛。

張妙妙驚叫:“小叔。”

于異瞪眼道:“你是我嫂嫂,豈能再嫁。”

張妙妙眼中含淚:“可是,可是官人——你哥他——他寫了休書的。”

“那個不算。”于異斷然搖頭。

送親的都是義字幫中的漢子,也是好勇鬥狠的,這時大呼小叫的兩面沖上來,于異斜眼冷笑,雙手齊伸,揪一個扔一個,剎時把十餘條漢子全扔到了路邊,于異轉頭看張妙妙:“嫂嫂,我們去找哥哥。”

張妙妙心中又喜又悲,道:“卻是到哪裏去找?浣花城也是回不得了。”

“這個包在我身上,總能找他出來。”于異到是不擔心。

張妙妙想了一想:“鬧了這事出來,無論如何,我爹娘這邊,總要有個交代。”

這個是正理,于異道:“也是,那就先去你家。”

義字幫總壇在湛水邊上的張家鎮,也有上千戶人家,規模不算小了,鎮中人絕大部份和義字幫有牽連,可以說是義字幫的老窩。

張家宅子規模極大,于異和張妙妙回來時,宅中已鬧作一團,原來送親隊中有腿腳滑溜的,先跑回來送了信,于異張妙妙剛進大門,照壁後一群人蜂湧出來,當中一個女子,四十來歲年紀,風韻猶存,卻是鳳目含煞,一眼見到張妙妙,頓時就一聲厲叱:“賤人,你做的好事。”

這女子是張重義的大夫人高氏,為人最是挑剔苛嚴,張重義的幾個小妾在她面前,從來都是戰戰兢兢的,如鼠見貓,張妙妙也是打小怕了她,聽到高氏一喝,張妙妙身子情不自禁一顫,叫道:“大娘。”

“給我跪下。”高氏根本不給她開口的機會:“掌嘴。”

張妙妙情不自禁,膝蓋一軟,便要下跪,邊上卻惱了于異,一聲暴喝:“你這賤貨,竟敢叫我嫂嫂下跪。”手一長,劈手揪着高氏頂上長毛,一把提起來,再用力往下一頓:“你給小爺跪着吧。”

“撲通”一聲,高氏便就跪下了,可她這一跪不是自己跪下的,是于異按着跪下的,想于異手上是何等勁道,高氏啊的一聲慘叫,已是痛得昏了過去,那一雙腳,也不知是斷了還是沒斷。

“啊呀,夫人給他打死了。”

“打死他。”

高氏身後家丁傭仆亂做一團,有的去扶高氏,有的便向于異沖過來。

“都給小爺跪着吧。”于異戾氣大發,不知如何,大撕裂手只要一動,就想撕人,還好有三分理智,知道這些都是張妙妙娘家人,真要一撕兩片,張妙妙臉上需不好看,所以只是雙手連伸,揪一個往下一頓,剎時間将數十條漢子盡數壓得跪在了地下,腳便沒斷,也是皮破血流,爬不起來,張家大門裏,一時間哀號聲一片。

張妙妙雖早知于異性子野,沒想到野到這個程度,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竟是看得呆了,直到一地哀號,這才連聲叫:“小叔,住手,快住手,那是我大娘,你怎麽能打她。”

于異眼一橫:“我為什麽不能打她?大娘,我認得她個鳥毛,敢叫我嫂嫂下跪,哼。”

這話粗野,但聽在張妙妙心裏,卻如寒冬臘月的一碗姜湯,心窩子裏那個暖和啊,眼淚兒差點就下來了,不過面上卻是不能露出來,反是一頓足:“你呀。”跑上去幫忙扶高氏。

這時高氏已給救醒過來,她性中到是有幾分狠性兒,雖然雙膝痛入骨髓,卻能忍得,見張妙妙過來,反手抓住她手腕,叫道:“這人是誰?”那報信的跑得快,到不知後面張妙妙與于異叔嫂相認的事,還以為是野漢子呢。

張妙妙道:“他是我小叔,于異。”

“他是你小叔?”高氏痛叫一聲:“他于家寫了休書,還是什麽小叔?”

于異卻聽見了,叫道:“放屁,我哥哥素與嫂嫂恩愛,怎麽會寫休書?”

高氏道:“拿休書與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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