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議事

丞相高崇祎入內時,先看了陸離一眼——不要臉之人最可怕,滿朝誰都想打女帝的主意,但誰都不敢在先帝靈前放肆,偏只有他!

瞪夠了,高崇祎才裝模作樣地行禮道:“叩見……”

“衆卿快快請起。我尚未登極,名不正言不順的,衆卿乃是先帝禦前重臣,我乃晚輩,不敢受。”謝凝不等他跪下便叫起,吩咐道:“賜座,上茶。”

這樣子卻是謙卑得猶如後輩,只是那句“名不正言不順”的暗示頗多。

高崇祎等人都是老狐貍,如何不懂其中的關竅?

謝凝正式登基為帝,才能給他們更多名正言順的機會,何樂不為?

“陛下。”高崇祎連茶都未曾嘗一口,便道:“朝中不可一日無君,為安撫朝臣惶惶之心,臣啓奏,求陛下早日登基。”

禦史大夫江自流也道:“臣附議。”

“臣等附議!”六部尚書齊聲道,眼看着就要站起來再跪一回。

“衆卿安坐。”謝凝忙道,她真不習慣人在她面前跪來跪去的,為難道:“先帝未曾入山陵為安,我豈能登基?再者登基乃是大事,倉促為之,只怕有辱國體……”

“既如此,那先舉行登極大殿,待國喪之期過了,再行登基大殿。”陸離不慌不忙地說了一句,“陛下以為如何?”

謝凝忙做出謙虛的樣子,誠懇地問道:“衆卿以為如何?”

……衆卿咬碎了一口好牙。

以高崇祎的心思,本打算随便弄個登基大典,将女帝打發了事,只要有一紙诏書昭告天下她是女帝,其他的一切敷衍着來,畢竟這女帝注定做不長久,何必勞心勞力?然而這對夫妻一唱一和地将正式流程搬出來,祖法如山,誰也沒能反駁,只好認了。

“臣等以為,此法甚佳。”

“那便依太尉之言,明日登極。”謝凝道,“六部諸卿,尤其是禮部,今晚辛苦些,盡早将流程呈上來,我也熟悉熟悉,免得明日出甚岔子。”

被點名的禮部尚書額頭都冒汗了,忙上前道:“臣必不負陛下所托。”

“甚好。”謝凝誠摯道。“如此重任,就托付給衆卿了。我連日勞累,衆卿先退下吧。”

這是要将事情都交給大臣的架勢?衆臣面面相觑,謝凝輕輕的打了個呵欠,擡手讓祿升扶着,往暖閣後邊的房間睡覺去了。

大臣們只能到外朝去,通宵準備登極大典的流程。

這一晚整個朝廷兵荒馬亂,重臣們商量登極的流程,內務府連夜趕工準備登極的服飾。消息根本遮不住,雪片似的飛入京城權貴之家。

“登極?”棗紅色王袍的男人挑了挑眉,“這丫頭哪裏冒出來的?挺有意思的,她還能想到先登極?”

“據說是陸離那厮建議的,陸離可不就是她前夫麽。”旁邊的錦衣少年道,“三哥,現在怎麽辦?攔着這登極大典?”

“攔她做甚麽?這丫頭不過是老皇帝放出來的一塊肉,你見過一塊皮肉能成什麽事的麽?”王袍男人道,“不過陸離這厮未免嚣張了些。”

“那不如給他點顏色瞧瞧。”錦衣少年眼珠子一轉,右手的折扇在左手掌心一砸,站起道。“三哥,瞧我給咱們的女帝和太尉送一份小小的禮物。”

忙碌了一整晚,朝臣們終于将登極的流程準備好了,匆匆忙忙地呈了上去,不巧女帝未起,只能在殿外等着。

錦衣少年便在此刻飄然而來,見了門口守着的小員外郎,便笑着上前打招呼道:“孫大人。”

員外郎一看,忙道:“鐘世子。”

這少年名鐘銘之,是容華長公主的兒子,長寧侯府的世子。

鐘銘之問道:“孫大人何故在此踟蹰?皇宮禁內,可不是大人抒發憂思之地。”

“世子說笑了。”孫員外郎滿臉憂慮,“本部杜尚書名下官前來送折,誰料……”

“哦,原來如此。”鐘銘之恍然大悟,好心道:“孫大人,你看不如這樣,我幫你把這折子呈上去了,你先去前邊盯着吧,若是前邊除了什麽岔子,那可就事大了。”

孫員外郎乃是新上任的,對京城諸方勢力并不了解,只聽說這世子是長公主之子,如此算來,可不就是女帝的表弟麽?親戚一家,孫員外郎便安心了,恭恭敬敬地将折子遞上,道:“有勞世子。”

“不必客氣。”鐘銘之笑道,“快去前邊看看吧。”

“是,下官告退。”孫員外郎一揖到底,忙不疊地跑了。

鐘銘之看他跑遠了,随手翻了翻折子,走到紫宸殿旁的池塘裏,随手一丢,拍拍手走了。

登極大殿都是午時,但巳時四刻開始便要忙碌前邊的諸多流程。謝凝巳時便開始更衣,登極時喪事暫停,新帝要換上龍袍,表示已經是九五至尊。謝凝一看那龍袍便想笑,新龍袍想必是按照成年男子的身材準備的,她連夜要內務府的人改,內務府只好将男式龍袍改小了送過來。謝凝穿上去以後仿佛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十分不像樣。

“這可怎麽好?”謝凝撫着臉道,想了想,說道:“取些胭脂水粉來,給朕上個華嚴的濃妝。”

服侍她的宮女太監們登時慌了手腳,好一會兒才有個沒見過的宮女提着妝奁盒子進來,跪道:“奴婢長秋宮司妝女史蘭桡,叩見陛下。”

長秋宮?他們這是把如今準太後的女官給叫來了。謝凝一笑,“起身吧,快來幫朕上妝。”

“是。”蘭桡不敢有違,迅速給她上了妝,跪着舉鏡子讓她看。

謝凝左右端詳一下,點頭道:“嗯,不錯,行了,走吧。”

已經巳時三刻,終于還是沒見到禮部送來流程的奏折,這情況已然不妙了,那就去看看吧,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她這一生還有什麽難堪是不能過的。

謝凝被祿升扶着,施施然走出了紫宸殿。紫宸殿門口已經下了簾子,表示喪事暫停,夏侯淳一身甲胄站在臺階下,正要行禮,一個聲音便道:“臣,恭請陛下起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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