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女巫之眼
龍的動作還是比人類迅速，蕾蘋絲靠在塞隆的肩膀上，眼睜睜看着那男孩化為龍形，張開大嘴朝他們撲過來。
有那麽一刻，距離近到蕾蘋絲幾乎可以說出對方上下兩排尖牙的數目和那一條長舌的長度。
但也就那麽一刻，下一刻，蕾蘋絲想都沒想就穩着塞隆的肩膀往外用力揮了一拳，正中龍的鼻子，而塞隆也查覺到後頭的動靜，左手抱着蕾蘋絲，右手抄起一張椅子，往後頭猛力一砸。
蕾蘋絲聽到塞隆低聲念了一句咒語，那木椅子下墜速度加快，狠狠朝那條龍的頭上砸下去，同時發出一聲類似被石頭悶擊的聲響。
那只龍被打中鼻子凹凹直叫，一下偏離撲來的軌道，又被塞隆一張椅子正中腦袋，不傷也昏，它負傷被壓在椅子下。
塞隆抱着蕾蘋絲也沖出門口，拉芙莉立刻啓動醫護室的結界，避免那條暴走龍出來作亂。
拉芙莉看着在裏頭翻天覆地的龍族，皺眉下了判斷：“那是赤尾龍，他們對魔咒傷害很敏感，簡單一發就能讓他們抓狂現出原形。”
蕾蘋絲還沒從接二連三的意外回神，塞隆卻突然咳了一聲，一口血沫正好打在蕾蘋絲的白袍胸前，渲染出一朵鮮豔的血花，而少年的嘴角正滲出絲絲鮮血。
一滴滴落入他寬大的袍口，沿着鎖骨的形狀勾勒，蒼白的皮膚和鮮紅的血漬，竟帶着一種別樣絕豔的凄美。
她睜大眼，瞬間明白方才是少年替她擋下那一道沉重的攻擊。
“發帶……”塞隆卻恍若未覺，他亮着一雙碧眼，拿起那條緊握在手上的發帶，在蕾蘋絲頭上琢磨了一下，
他表情艱難了一下，顯然不太熟悉女性飾品，最後只能将發帶輕巧蓋在上頭，卻也成功蓋住那兩只小角。
“你白癡嗎？”蕾蘋絲忍不住爆粗口，她一手穿過少年胳窩，反客為主将少年扶起來。
一群人狼狽回到中心醫護室，帕洛奇教授和索非亞匆匆趕來，帕洛奇教授差點沒昏倒。
他跳着腳尖叫道：“我的老天！一頭快成年的龍爆走！！在場就只有你們這些新生和傷員！有沒有人受傷？！”
“這裏！他被龍的尾巴打中背了，可能有內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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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蘋絲扶着面色慘白的塞隆上前，帕洛奇教授這次沒忍住，往後一跌，幸好索非亞眼尖，趕忙接住他。
中心醫護室擠滿了人，不只有帶血包紮的傷員，還有許多手上纏着綠絲帶的義工，蕾蘋絲扶着塞隆，往空下來的床位坐。
“什麽時候多了那麽多人？”艾莉缇也受傷了，她伸手讓一個義工幫他包紮。
索非亞正檢查塞隆的傷勢，終于露出微笑道：“我們請了魔藥師幫忙，還有大部分的伊芙學生也都回來了。”
“天哪！你流了好多血，沒關系，我們都在這邊。”
蕾蘋絲和艾莉缇看着索非亞的笑容像花朵卸落般迅速凋零。
隔着不遠處，瑪麗安娜和幾個伊芙學生都綁着綠色絲帶，她們正在安慰一個哭泣的女孩。
眼瞧着對方帶回一部份的伊芙學生，蕾蘋絲第一次心底贊同了瑪麗安娜，雖然一些理念不同，但第一時間還是救人要緊。
“他被赤尾龍打中背部，可能有內傷，”蕾蘋絲回頭趕忙和索非亞說起塞隆的傷勢。
“恩…….目前看來是還好，先讓他躺一下吧，等一會提姆術院把磁晶合歡帶來，才能幫他照一下內部骨頭的情況，醫護室的現在都額滿了。”
蕾蘋絲急道：“沒有藥膏什麽讓他先擦一下嗎？”
像是被開啓了什麽開關，索非亞睜大眼，突然誇張舉起手，幾乎是高聲宣布道：“我也沒辦法阿！目前做人族傷藥用的藍色魚尾草莫名其妙短缺…….喔！！我記得是被拿去搗碎做什麽藍色染料了吧！！對了！瑪麗安娜！展覽還順利嗎？”
四周以索非亞為中心的人群一片靜默，一些傷者可能搞不清楚，但不少知道內情的伊芙學生都一臉尴尬，目光不斷在兩個争鋒相對的女生間徘徊。
瑪麗安娜不愧是公主，但這樣的場合下還能保持冷靜，朗聲道：“展覽已經取消了，展覽上用的材料也都送回醫護室了！現在伊芙術院的學生都在同心協力幫助傷員，只是目前傷員人數太多了，伊芙術士長的塔樓那邊應該還有多餘的藥草，我已經派人去拿了，索非亞，你就不能多點耐心嗎？”
“呵呵……敢情被打碎骨頭的不是你。”
索非亞無視周遭一些不贊同的眼神，轉過頭對塞隆輕聲安慰：“小夥子，你運氣不好，往年就算是龍族格鬥士暴走，藥草都是夠用的，今年麻………我們藥草師想開創新事業嘛，所以上千上百捆藥草就拿去搗碎做香水和染料了！喔，做失敗的話就當廢水處理了，也沒辦法在資源回收啦。只是你們這屆的傷員也不太行，沒事冒出那麽多，害得我們藥草不夠用，情有可原麻！”
“噗……”
不知道是誰偷笑了一聲，然後迅速埋沒在零零落落笑聲中，饒是瑪麗安娜內心再強大，此刻也不禁慘白着一張臉。
她身旁幾個女孩立刻圍上來安慰她，順道圍起一道人牆，擋住外來的目光和嘲笑。
在瑪麗安娜一行人走遠了，索非亞還不太解氣，碎碎念：“惹禍星……”
蕾蘋絲卻沒心情看好戲，她拉起垂簾隔絕外界，塞隆乖乖脫下上衣，露出稍顯結實的少年背部，只見白皙的皮膚上是一片青紫，怵目驚心。
一般傷員和為自己受傷的傷員有很大的區別，蕾蘋絲按着眼角，只覺得眼前花得厲害，隐隐有些喘不過氣，塞隆見狀立刻又穿回衣服，裝作沒事地擡頭挺胸，只是随即被蕾蘋絲狠瞪了一眼。
她很快回神，從束口袋掏出一盒藥膏，轉頭對索非亞道：“我這裏有自制的藥膏，是照基礎傷藥配方調的，學姐幫我看看可以用嗎？”
索非亞打開小盒，看着那層淡黃的藥膏，她嗅了嗅，又抹了一點搓了搓。
“味道和顏色都淡了一點……”
“恩，我加了珠葉和黃丁。”
“喔，那就給他抹上吧。” 索非亞不在意，珠葉和黃丁只是緩和藥劑，出不了什麽副作用的。
蕾蘋絲點點頭，她用指尖抹了一塊藥膏，轉頭正想讓塞隆把衣服脫下，卻見對方已經打着半身赤膊，俊眉修目，綠眸剔亮，表情近乎虔誠地看着她，就連臉色也莫名其妙恢複不少。
蕾蘋絲心急如焚，也沒管太多，徑直給對方抹上藥膏。
晶瑩圓潤的指頭輕輕按在自己皮膚上，就像枯燥泛黃的沙灘被浪花刷上一片美麗潔白的貝殼。塞隆咬緊牙關，內心激起重重疊疊、歡喜鼓舞的巨浪，但還是努力不泛起一身戰栗。
“太痛了嗎？”蕾蘋絲忍不住擔心，這只是她試驗性的藥膏，珠葉和丁香稀釋力不大，藥性可能還是如傳統配方那樣帶着灼燒般的痛楚。
“不……”美貌的大男孩羞紅着臉，看在大姐姐蕾蘋絲眼底，卻是如同小貓般脆弱怕疼。
在蕾蘋絲一邊觸摸、一邊關切的“治療”下，塞隆雖然感覺不到什麽痛苦，但還是不忘多咳幾聲，讓少女的注意完全放在自己身上
等索非亞推着那臺“磁金合歡”過來時，塞隆已經虛弱到需要躺在少女的大腿上才能勉強呼吸。
“塞隆，我幫你找個枕頭好不好？這樣躺比較舒服。”
“咳咳！……蕾蘋絲……我….我好難受，沒辦法動，一動就頭痛…..”
推着機器過來的索非亞順手丢了一個枕頭過來：“這裏。”
蕾蘋絲感激接過，便小心移開雙腳，用枕頭給塞隆墊着。
索非亞：？？？為什麽皮可斯的弟弟老是瞪我？阿呀，他現在看起來好像想殺了我阿？
不解的索非亞只能繼續公事公辦，示意蕾蘋絲扶對方起來，塞隆眼看福利沒了，索性不裝病了，自己主動站在那臺似喇叭花苞的機器前，
索非亞調了調旁邊的轉螺，以片片金殼組成的機器開口便以無比生動方式緩慢開啓，彷佛随時有什麽生物要從裏面探出頭。
索非亞将開口調整倒适當的大小，對着少年的背部，在開口下方的一根銀勾下放上一張漆黑的紙片，然後才開啓機器。
不到一分鐘，索非亞一臉無趣地将黑片放一旁
“果然沒斷半根，好得不行，把瘀傷養一養就行。”
蕾蘋絲不放心：“怎麽可能？！他是被龍的尾巴打中！”人類有多脆弱，她今天就看夠了。
索非亞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很快又舒展眉目道：“喔，他沒告訴妳，妳又看不到，怪不得你焦急成這樣……”
“看到什麽？”
塞隆不禁皺眉，似乎是又痛了，蕾蘋絲忍不住分心看他。
“我母親是亞卓林那邊的女巫，我繼承了不少她的法力，所以可以看到一些東西，特別是有些東西從靈魂之窗就可以看出來。”
面容已經恢複血色的塞隆緩緩穿上衣服，表情警戒地瞪着索非亞
“別那麽緊張，我只對“小偷”有意見，你這是天生的祝福，是你父母給的，可不像某位天才是偷來的…..”
索非亞眨了眨她的藍眸，就像大海中有燈塔升起，異常動人，蕾蘋絲卻一頭霧水：
“學姐是什麽意思阿？”
索非亞繼續說着只有她聽得懂的話，漫不經心将機器關上道：“意思就是天賦不是人人都有的，都說了是上天賦予，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強吞也不好…….渾身都是那種水果臭味，怪不得一堆精靈被她迷得團團轉…..”
蕾蘋絲看了一眼塞隆，對方臉色不太好，雙手放在白袍上，微微握緊，似乎在掙紮隐忍什麽。
只是沒等她開口問，遠方傳來熟悉的叫聲。
“蕾蘋絲！你在這阿！”安格妮絲興沖沖從門口跑來，同時索非亞突然站起身，把蕾蘋絲吓了一跳。
“我要走了！”
她看了一眼安格妮絲，眼神不怎麽友善，應該說，就像在看瑪麗安娜的眼神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