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忐忑
美色誤人!
蘇雪遙只在昨夜喝了幾口紅棗蓮藕香芋粥,腹內空虛,此時被他壓在妝奁臺上親個沒完,不免頭暈目眩。好不容易才等到謝衡月放開了她,她勻了勻氣息,才勉強微不可聞地說:“夫君,且住。”
謝衡月看她臉色變得蒼白了一些,顯然是嬌不勝力,這樣下去,他跟父皇的妄言,恐怕要成真了。
他忍下心中不足,問她:“早起可曾用飯?”
蘇雪遙聽他說到了關節,眼睛一亮,搖搖頭。她正要吩咐傳膳,卻看謝衡月的臉沉了下來,低喚一聲:“墨染!”
蘇雪遙哪裏不知道他的想法,她忙接過話頭說:“墨染,傳膳吧。”
墨染聽到謝衡月的口氣,就知道要糟糕,本以為免不了一番訓斥,卻見王妃朝她微微颔首。
墨染不由心中一喜,看來新王妃的脾氣竟是十分好,也肯體恤旁人。
墨染不等王爺發火,立刻退了出去,喊:“王妃傳膳!”
墨染這一聲,早已恭候多時的廚房的李管事總算大大松了口氣,也忙吩咐下去。
立刻熱騰騰香噴噴的各色菜肴,流水一樣地端了上來。
李管事偷偷問墨染:“墨染姑娘,這以後傳膳事宜,王妃可有話吩咐?”
墨染眼鋒一掃,李管事心頭一跳。他卻咬牙沒有退縮。
王府治下極嚴,規矩分明,李管事也知道自己這算逾距了,只是他今天真急了。
這一餐可是新婦在王府的第一餐。王府的上上下下早已聽聞新王妃彪悍的名聲,又哪裏敢怠慢。
這一應飯菜,後廚們使盡了平生解數,把自己壓箱底的本事都拿了出來。至于王妃的喜好,則不需他們打聽,早就吩咐了下來。
他們看上面都那般小心在意,更是不敢有絲毫懈怠。
各種費時費工費料的精致吃食,晨雞未鳴之時便已經預備妥當,溫在上好的銀霜炭火爐上。只待裏面一聲令下,立刻便傳了進去。
只是衆人都沒想到,這位新王妃果然了得。他們都這般小心了,還吃了她個下馬威。
廚房的衆人眼巴巴地從天色未明等到晌午過後,加了無數次炭火,換了無數次菜品,都不曾等到裏面傳喚。
廚房的大家不免心下忐忑,着實不明白新王妃這是怎樣個章程。
尤其是王妃還從首輔家中,自帶了幾個廚子并廚役來。
可是那二十幾個人昨夜婚宴上胡吹亂侃,言行無狀,李管事跟他們略略交談了幾句,就發現再問下去,恐怕要出事,趕緊息了跟他們打聽的念頭。他們自有王妃保駕,說什麽都好,自己項上人頭,可只有這麽一顆啊。
而王妃帶來的這幫廚子廚役昨夜喝酒打牌,直鬧了個半宿,今朝一個都沒有來廚房點卯,也令李管事十分頭疼。只是新婚開大宴,往來迎送賓客,這點小事,他也只能暫且擱下了。
墨染看着李管事臉上的難色,然而王妃高卧未起,連進宮請安都沒有去,這等內帷中起居之事,豈是他能打聽的。
墨染臉一板說:“你是王府老人,規矩不消我說了。不要欺王妃新婦臉薄,你們就想趁機裹事!”
王管事不想墨染竟然如此口嚴,心下更加不安起來。
墨染看他驚懼起來,心中不忍,想了想又提點道:“你只管小心當差便是。”
王管事得了她這句,知道此次應該無礙了。
他不由腹內苦笑,他們的這位新主母,首輔的愛女,豔名遠播,更是悍名遠播。
聖上賜婚之後,她那句:“我若想看美色,為何不攬鏡自照?”在京中瘋傳。
流言紛紛的那幾個月裏,王爺每日黑着臉,他們廚房的杯盤都碎了無數,他為了讓王爺多用幾口飯少發點脾氣,可謂費盡心思。
新婦臉薄?哪個新婦?何人臉薄?
他心中哀嘆着,朝墨染拱拱手,謝過之後,急忙退了下去。
這裏正是內院外院的照壁前,雖不犯忌諱,也不是他能久待的地方。
王爺此時正和風細雨地給她的小嬌妻夾菜。
他一眼掃過去,只覺得這桌菜,處處都是毛病。
他的臉色變化雖然極微,但是坐在對面的蘇雪遙卻看個分明。
四十年青燈古佛,她每日除了誦經,便是回想他的一言一行,體會其中不曾被她發覺的深意。
雖然他們死別四十載了,而在她心裏,他的音容笑貌卻随着時間推移而更加清晰,刻骨銘心,難以忘懷。
蘇雪遙雖不明白謝衡月為什麽不滿,但是她不由柔聲說:“夫君,這些菜色樣樣都對口味。”
謝衡月臉上沒有什麽變化,但是蘇雪遙就知道他已經不再生氣了。果然他只淡淡說了一聲:“王妃賞!”
李管事尚未走遠,便聽得到了裏面傳賞。
他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看着那比往日豐厚兩倍的賞賜,心裏卻更加七上八下起來。
他愁眉苦臉地想,到底這是怎麽個章程呢?
而李管事的煩惱,也是王府衆人的煩惱。
他們都打聽過,他們言行無忌肆意妄為的王妃,若說有一樁好處,那便是她愛恨分明,從不虛與委蛇。
如今這般,他們到底是得了心,還是惡了意,衆人一片茫然。他們只能加倍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