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水中的溫度已經冷到一定的境界,但是依然沒有結冰,只是越來越粘稠,這些水已經不再是普通的水了。曲無息劃水的動作越來越慢,猶如置身滑溜溜泥漿水的感覺也讓他渾身不适應。
解非妄看了看周圍随口說道,“好像進入動物的嘴巴中,然後越來越——”
“住嘴……!”
曲無息忍無可忍的出聲喝止,有時候解非妄的話真的不是人聽的,經過他這麽一說他感覺更不好了。看到曲無息厭惡的反應,解非妄閉上嘴自覺的反省,堅決下次不要在曲無息面前說起動物內髒。
又游了一會兒解非妄見到前面有無數小光點,“前面有水蚤,喜歡吸血。”他感到曲無息突然停了下來,不解的轉頭,“怎麽了?水蚤有問題嗎。”
水蚤是沒問題但是他有問題,水蚤那模樣看着像哭喪,非常不讨喜,更重要的是單是想象着一會兒還要游過去被它們包圍就仿佛感到全身發癢。
無論是旱蚤還是水蚤他都不能忍。
曲無息輕微潔癖發作,二話不說的進入自己的空間中,解非妄只聽見餘音說,“你帶我過去。”
“嗯。”解非妄眼明手快的把手镯握住,他垂目望着樸素的手镯,總有種自己把曲無息攥在了手心的感覺,讓他有些許滿足感。
他戴上手镯,游到水蚤的區域的時候發現不遠處有一團更大的光,定睛一看,那是一條類似鲛人的……蝦,雖然有點驚訝,但他很快就判斷出這就是在血池上用歌聲迷惑修士的元兇。
那美人蝦見到他,然後迅速回身逃竄,解非妄緊追上去,但是在粘稠的水中游動困難,他又不想讓蝦人逃掉便變出尾巴來,擁有了尾巴的解非妄對蝦人緊追不舍,金色的尾巴在水中卷起一個個漩渦,逐步逼近蝦人。
蝦人游進了一扇透明的龜紋門中,這時他似乎并不急着逃走了,反而轉身定定的望着他,似乎篤定他不能再拿他怎麽樣似的。
解非妄雖然疑心有陷阱,但是還是一路游了過去,在要穿過門的瞬間整扇門泛起一陣青光陡然收縮成一個光點直徑沖進了解非妄的胸口。
解非妄只感到胸口一痛,思維一霎那停頓,全身脫力的跪在了地上。
蝦人眼中滑過震驚,緩緩退了些距離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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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引!”在手镯內的曲無息連忙出來扶着解非妄,一手把脈,一手拉開他的衣襟,想看看受傷重不重,然而在解非妄白皙的胸膛上并沒有任何傷口,只是隐約還能看到一些陣法光紋,不一會兒那些光紋就完全沒入了解非妄體內。
他把了一會兒脈,也并沒有發現什麽不妥。
“我沒事。”解非妄眼神清醒了過來,低頭暗暗整了整衣襟。
曲無息轉移用神識查看,片刻微微蹙眉,“你體內的封印有點松動,或者說找到了解開封印的一個碎片。”
解非妄也有些驚詫,他望向美人蝦,“你是什麽人?”
“這扇門是誰制造的?”曲無息卻更直接,眼神有點兇。
“我什麽都不知道,真的!”膽小的美人蝦吓得搖了搖頭,轉頭就跑。
曲無息當然不會讓他跑掉,拉起脫力的解非妄緊追上去,心裏卻已經想了很多東西,例如為什麽解開解非妄封印的陣法會在龍宮,會在這個秘境,難道他的身世還和這個秘境有關?那秘境的前主人又是誰?
解非妄也疑心着到底是誰在他體內設了封印,在通過彎彎繞繞的路中有無數道門,裏面或許有無數寶物,解非妄只淡淡掃過,清冷的面上沒有任何變化,目标專注的跟着美人蝦。
不知過了多久,美人蝦撞進了一扇大門中,沒錯,是撞的,門并沒有開,他的身體是直接沒入了門中。
解非妄并沒有立刻跟着做,而是觀察了一下大門,門上刻畫着一個陣法,表示這門并不是用推的,但是這個陣法他沒有見過,不免遲疑了,萬一被困在裏面就不好了。
“他是故意引你來這裏的。”曲無息緩緩摸了摸門扉上的陣紋,“要不要進去看看?但也或許有危險。”
“竟然他特意引我們,那就進去吧。”解非妄只想了一下就決定,事實上他只是有點遲疑,卻還是更想進去看個究竟。
“好。”曲無息回道。
解非妄一手放在門上,一點點的沒入,接着整個身體,但在他的身體消失在門中的時候地面上發出一聲金屬的叮鈴聲——屬于曲無息的手镯掉到地上。
“果然是進不去。”一聲嘆息,還在門外的曲無息彎身拾起手镯,在龜殼門的時候是他就感覺到對他的排斥,而在這裏顯然更高級。
在發覺手镯掉了之後解非妄立刻轉頭想要回去,然而大門卻變成實質的門擋住了他,在嘗試了幾次也不得法之後就沒有再徒勞的嘗試。
曲無息應該不會有事,他應該要相信他的實力。
解非妄在心中這般想,然後環視室內,這是一個方形大廳,用六塊深綠色的靈石切成,地面光潔可鑒,只在中央有一圓形物體孤零零的漂浮着。
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麽,他還是走了過去。解非妄靜靜的觀察了一會兒,似乎覺得并沒有危險,就試探的把手伸過去,再他碰觸到圓球的時候那球體突然爆開了,他下意識的伸手擋在眼前設下結界,而然并沒有感受到沖擊力。
再度睜開眼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混沌,然後是盤古開天辟地,女娲造人,神戰……九州,接着九州破碎,到最後的夕陽界逐漸毀滅,人、妖、獸、植物等發出不甘的哀嚎,末日般的場景。
看着這些,解非妄漆黑的眼底下劃過隐隐的震驚,他腳步踏前一步潛意識中想做些什麽,但景象幻化得更快,最後宇宙泯滅,重新成為混沌,身處混沌的他胸口頓悶連呼吸也感到困難,似乎要懷疑自己的存在是否真實。
解非妄抑制住心中的迷惘,默念心經,片刻後他站立的地方恢複成空空蕩蕩的大廳,在他眼前的不複是圓球,而是變成了一卷書,書卷緊緊閉合,其上浮現出一個半透明的人影。
“在下解非妄見過前輩。”解非妄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禮,即使面對對方的威壓也沒有絲毫退卻的問,“敢問前輩是什麽人?用蝦人引我們來是為了什麽?”
那人靜靜的看了他一會兒才用慢慢的空靈聲調回答,“我是河圖也是洛書,你可以叫我何洛書,蝦人只為一滴血之恩而守在這裏,什麽都不知道。”
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河圖洛書能推演天機,星軌,命運,亦能算術數計統籌創功法……包羅萬象,得之便能近乎全知全能,為世人所趨之若鹜。
解非妄的注意力卻不在此,反而問,“那前輩知道些什麽?”
河圖洛書緩緩的飄着沒有回答,解非妄放棄了這個問題又問,“剛才我所見的是這個世界的結局?”
由河圖洛書幻化出的黑點在解非妄周身環繞了一圈,像是審視,他謹慎的回答,“是我前任主人所推演出來的結果,這個結局在百年後。”他停頓了半晌,“但凡事亦有一線生機。”
能推演出未來,河圖洛書的前任主人也是能力非凡,否則會什麽都推算不到。
而百年後他或許還沒有成年……
但他還是會盡一些綿薄之力,古人有雲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更何況是整個世界。
“請問前輩的前主人是誰?生機在何處?”他問。
河圖洛書居高臨下的望着解非妄,又似望着遠處,停頓了老半天卻沒有回答他前一個問題,“成聖之人便是唯一的生機。”
雖然有點好奇他的前主人是誰,但他也料到對方可能不會說,他垂了垂目,然而聖人在太古時期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河圖洛書看出他的沉默,“生機猶如在暗處放置的一把斧頭,并不是你看不到就沒有,只是你沒有發現它,沒有用它來開天辟地,你甚至會錯過它。”
“怎樣的人才謂之聖人?我會去尋找。”既然他是存在的,總能找出來。
河圖洛書指了指前方,“請轉身看大門,如果必須犧牲一個人來成全這個世界你如何選擇?”
解非妄轉身看過去,大門變成透明,映出了在外面等待他的曲無息,他沉默着沒有立刻回話。
河圖洛書繼續說,“四極廢,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載……女娲尚且斷鳌足以立四極,殺黑龍以濟冀州……”他悠悠的把話說完,然後平靜的看解非妄的反應,然而解非妄的反應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解非妄目光依舊注視着曲無息,口中卻是反駁他,“既然斧頭在暗處,你又怎知斧頭是什麽樣子?”女娲補天已然過去了不知道多少個億年,事實如何誰人知曉,而實際上九州也沒有天柱,天地空間裂縫倒是有。
“你還不明白嗎?”河圖洛書失望的搖了搖頭,“有得必有失,犧牲一人而成全天下,是為大義。”
解非妄沒有再看曲無息,轉移望向河圖洛書,眼中隐約帶些對河圖洛書的失望,他還以為河圖洛書會是不一樣的,畢竟是接近半聖之物。
他堅定的道,“要以犧牲他人才能拯救蒼生,不說能力不足,就道不仁不義,救不了親朋救不了自己,心魔已成,何以成聖。”
被書香世家培養出來的解非妄有着世家的古板和固執,認為聖人應當至仁至義至真至誠,又因近乎理想和完美,凡人便難以成為聖人。
即使解非妄所說只是他自己的一己之道,河圖洛書看到他眼中堅如磐石的意志時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而且按照解非妄的道,除非犧牲的是他本人否則都會成為他的心魔,确實難以成聖。
還有,為何這人反倒對他露出失望的神情來呢。
解非妄半晌沒有聽到河圖洛書說話,便以為他們沒話可說了就擡腳走向門口那處走,想出去。
河圖洛書這便出言道,“你不想繼承我?”
“你願意讓我繼承?”解非妄反問,他還覺得他們道不相同,勉強倒是不好。
河圖洛書總覺有種好像是自己上趕着哭着求着讓他來做自己主人的感覺,于是整卷書都顫了一顫。
在解非妄看來,河圖洛書似乎有些咬牙切齒,他好心的給他臺階下,淡漠道,“還是算了吧,而且你什麽都不對我說。”
這是嫌棄他秘密多,不相信他?
河圖洛書這才真的動怒了,二話不說的化作光點沖進解非妄的額心,強行讓他繼承,以解非妄現在被壓制的修為只能被動的承受,他又很快調整好心态,盤腿坐下,認認真真的開始吸收書中的知識,從心境的變化到一連竄的動作也是行雲流暢。
既然河圖洛書也堅定的做出決定,他也就繼承好了。
如果解非妄這心态讓河圖洛書知道肯定會嘔出一口心頭血,只是因為他被困在這裏很久了才選擇他,先出去再說,然後去找山河社稷圖,找到聖人,再把解非妄的思想糾正,這種不負如來不負卿的完美理想主義太天真了,世上哪有那麽十全十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