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
關于小區蹲點這事，大慶已經跟趙雲瀾反應過很多次了。
明明昆侖山神随便調用一下地仙就能監聽完這小區裏的所有動靜，偏偏還要叫他來不眠不休人力蹲點，不知道是想整自己還是就想整自己。
用趙雲瀾的話來說就是，別人地仙也是朝九晚五準點上下班的，這加班費給誰不是給，還便宜了他大慶了。
——小魚幹又不是你給我煎的。大慶恨得牙癢癢。
淩晨五點的小區空無一人，太陽剛剛從天邊露出了一個角，大慶已經開始打着呵欠昏昏欲睡。
他撥開腦袋上散落的樹葉，預備打道回府，剛站起身卻又立刻蹲了下來，一雙貓眼瞪得有如銅鈴。
樓梯口出現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鬼面穿着T恤睡褲腳上踩着雙拖鞋也就罷了，那一頭顯眼的銀白長發也不知道遮掩一下，就拿皮筋亂七八糟得紮在腦後。他眉心處有一道奇怪的白色傷疤，而那張堪稱豔毒的臉上卻是一副睡眼惺忪的表情。
大慶使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沒看錯？這貨不是死得透透的了嗎？怎麽還能一副稀松平常的模樣大清早的下樓扔垃圾？！
——連趙雲瀾都沒有這麽勤勞好吧！
眼瞅着對方轉身進了樓梯間，他還在猶豫是要跟上去還是立馬返程報告這一重大發現，忽然間後頸一痛就這樣被人拎了起來。
熟悉至極的惡毒聲音就在他背後響起。
“我說是誰大清早的就來擾人清夢，既然送上門來就別怪我不客氣。”
“鬼面？！”
那家夥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他身後，大慶試圖掙紮卻被他像拎小雞仔似的提在手裏沒有一點能夠掙開的跡象。
“你要對我做什麽？！”他害怕得捂緊了胸口。
鬼面冷冷得瞥了他一眼，從那薄唇裏吐出來兩個字。
“綁票。”
——
雜物間裏又窄又暗，大慶被反綁着雙手，嘴還被咒語給封上了，想變回原型卻發現身體裏空空蕩蕩，法力也被徹底封鎖。
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他豎起耳朵仔細聆聽。
“你幹嘛從早上開始就一直盯着我看？”陌生男人的聲音。
“你好看啊。”這是鬼面那家夥。
“……沒你好看。”
“既然我這麽賞心悅目，要走之前不親我一下？”
“……”
“親歸親不準把舌頭伸進來。”
“切。”
關門的聲響。
等雜物間的房門被打開，重見光明之時，大慶額頭上已經出了一堆冷汗。
鬼面抱着手一臉邪笑的站在他面前，身後是昨天見過的那個妖族少女，正沖他抛了個勾魂奪魄的媚眼。
“小樣兒，被我主人逮到了吧。”
大慶嘴裏唔唔了兩聲，後背的貓毛都汗涔涔豎了起來。
鬼面打了個響指解除了他嘴上的咒語，半蹲下來拍了拍他的臉蛋。
“給你重新介紹一下，老子叫夜尊。”
——
“也就是說他真有可能沒死？！”
趙雲瀾差點被嘴裏的棒棒糖哽到，總算一改懶散的躺姿，從沙發裏坐了起來。
沈巍沉思了片刻後說，“我也不确定，其實我在一千多年以前就不再能感受到夜尊的存在。我本以為他元神盡散，鬼面只不過是他殘存的怨念作祟。但既然鬼面已經消失了，那你見到的那個可能才是和我同源而生的魔物，他力量遠在鬼面之上，本性也更加邪惡殘忍。”
“那智商呢？”趙雲瀾舔着棒棒糖說。
沈巍愣了一下，“這……可能差不多吧。”
“那就不足為患。”
趙雲瀾将剩下的小棍扔進垃圾桶，站起身來走向他，“一千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你還從來沒有告訴過我。”
沈巍忽然臉上一紅，顯得有些腼腆：“他這事……說出來有辱斯文……”
趙雲瀾這一聽就來勁兒了，八卦之心熊熊燃燒，纏着沈巍一定要他說個明白。
“對了，那死貓怎麽一天都沒見人影了，不會又被哪個小母貓拐走了吧……”
他坐在沈巍腿上時還難得抽出了一丁點空暇關心了一下大慶。
而此時此刻的大慶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趙雲瀾抛諸腦後，正義憤填膺得盯着眼前負責看守他的少女。
“看着我幹嘛，這可不能分給你吃。”王綏護食得将小碗端到了一邊。
大慶不屑得呸了一聲：“我才不吃狗糧！”
王綏嬌氣得沖他撇了撇嘴：“這是裴大人專程給我做的雞肉，你這種吃貓糧的連聞的資格都沒有。”
“裴……大人？”他眼珠子一轉，忽然想到，“不會是之前那個古玩店的老板吧？！”
王綏眨了眨眼睛，“這你都知道。看來你們果然心懷不軌，主人這招先發制人可真厲害！”
大慶滿腦子都是問號，“不是……他們兩個到底是什麽關系啊？！”
少女指了指面前的電視機，大慶跟着轉過頭去，屏幕裏一對久別重逢的愛侶正在深情相擁。
“真感人。”王綏抹了抹眼淚說。
大慶回憶了一下那個嚣張跋扈為非作歹的鬼面，不禁幹嘔了一聲。
——
“你怎麽來了？”
裴文德看着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夜尊，對方一身整潔優雅的白色西裝，黑色中長發紮在腦後，眉似遠山眸若清泉，确實有些賞心悅目。
“想你了啊。”夜尊笑着摟住他的腰，搞得店裏其它客人顯出些許尴尬。
裴文德無奈得沖他們介紹道：“不好意思，這是我男朋友。”
夜尊對這個稱呼似乎不是很滿意，“我不是你老公嗎？”
寒霜般的眼刀向他掃來，他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将手放開，徑直走向裴文德的座位，大喇喇得坐下後還将長腿擡上了桌面。
其它客人見狀紛紛告辭，裴文德送走人後板着臉站到他面前，但是一瞥見他臉上還稍微殘留了幾分薄紅的手指印又提不上來脾氣。
“你真是……又想幹嘛了？”
夜尊那雙幽亮的眸裏滑過一絲竊喜，放下雙腿一把将他攬進了懷裏。
“我問你，你還記不記得有一次在大明宮裏我喚了貓妖出來的事情。”
裴文德皺起眉頭，“貓妖……有這回事嗎？”
夜尊已在心中有了一絲眉目，卻還是逗他道，“不記得了嗎？那時候我對你……”
耳邊絮絮低語把裴文德臉上逼出了一層紅暈，雖說他絞盡腦汁也憶不起來，但也确實是這家夥幹得出來的事情。
越聽越煩躁，他拿手指扼住夜尊的喉結，逼得他往後仰着頭，表情還是一股子邪性。
“沒事提這些幹嘛，還有，我為什麽毫無記憶。”
夜尊握住他的手放到唇邊輕輕舔了下，說：“可能還是我幹得你不夠印象深刻。”
“混賬東西……”裴文德低斥他一聲，臉上的熱度一時消散不去，只能意簡言赅得道：“說正題！”
夜尊一邊捏着他的手玩兒一邊說：“當時不是有個自稱是密宗高僧的東瀛和尚來了皇宮，說要幫皇帝翦除妖孽……”
裴文德臉色一下陰沉了不少，這事兒他倒是記得清楚。
“那和尚不是被你吃了嗎？”
“哎，你先別生氣。那不是以前的事兒了嗎，我現在只吃你做的東西。”夜尊笑着哄了他一陣，“再說了，那和尚吧，還真不是人。”
“什麽意思？”
裴文德正當迷惑時，忽然大廳中一陣白煙升起，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驟然響徹全場——
“我貓呢？！！”
——
趙雲瀾總算想起來他把大慶派去蹲點的事情，既然如沈巍所說，鬼面——不對，夜尊本體可能還活着，而且作為當世最後一個魔王實力不容小觑，那麽大慶的小命可就堪憂了。
等他聽完沈巍講述那段千年前的往事後，那個本來就讓他有所懷疑的裴老板立馬浮現在了他的腦海。
來不及多想，他立刻拉着沈巍動用神力瞬移至了那家古玩店中央。
而此刻面面相觑，趙雲瀾看着那位裴老板以他之前和沈巍一模一樣的姿勢坐在夜尊腿上時，昆侖山神這縱貫上下五千年的大腦也難免當了會兒機。
“果然又是你在搞鬼！”趙雲瀾嘴上噙着一抹冷笑，“我看你是還想再死一回。”
該來的總還是躲不掉。裴文德站起身來，嘆了口氣道：“趙處長，其實事情是……”
“敢動手我就撕票。”夜尊笑得一臉狡猾。
三個人齊齊看向他，還沒等沈趙二人開口，裴文德就一把揪住了他的領子，冷厲至極得道：“你又幹了什麽？！”
“沒什麽。”夜尊拍了拍他的手背，“只不過為了創造大家友好交流的環境而已。”
“我跟你友好？”趙雲瀾手上長鞭已經幻化成型，待他準備出手時卻被一直立在身邊的沈巍上前一步攔住了。
沈巍沉靜的目光掃向那張跟他一樣的臉孔，說：“他身上雖有魔氣，但如今已是肉身成聖，怪不得你我都發現不了他的蹤跡……你究竟對自己做了什麽？”
夜尊對着他滿是不屑得冷哼道，“你這口氣，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啊。”
裴文德終于聽不下去了，他一把将夜尊從椅子裏拽了起來，沖他吼道：“你能不能不要老是這麽陰陽怪氣的！連我都想揍你你知道嗎？！”
夜尊眨了眨眼，波光潋滟的桃花眸裏瞬間委屈得像是要滴出水來。
“小裴……”
“說人話！”
“哦。”
他轉過身來臉上帶起了一副虛僞至極的假笑，揚手道：“兩位請坐。”
——
“不，我還是不信。”趙雲瀾聽完了裴文德的敘述之後還是一個勁兒的搖頭，“這家夥能學好，那還能綁票我的貓？！”
“那是他自己送上門來的好不好。”夜尊百無聊賴得靠在沙發裏說，“我沒把他吃了就不錯了。”
裴文德轉頭看了他一眼，他立馬又改口道，“我現在不吃這些了，貓肉太酸，塞牙。”
“我已經叫王綏把他放回去了，你們若是始終不信我也沒有辦法。”他轉向沈巍道，“你曾對我有恩，我也答應了要同他一起贖罪，但你們若想他死我是決計不會同意的。”
夜尊不爽得插嘴道，“那能叫有恩嗎？那叫拆散別人小兩口……”
“那時候誰跟你是小兩口了。”裴文德朝他冷冷得抛去一瞥。
夜尊勾起一抹壞笑道，“那要看你是怎麽定義的……”
趙雲瀾實在是對他們兩個這明目張膽的眉來眼去吃不消，只好捅了捅沈巍的胳膊讓他說話。
沈巍輕咳了一聲道：“既然你我早在四千年前就已是故人，你的品性我自然是信得過的。但是如果他真如你所言不再吸收人間惡念，雲瀾在調查的那件事情你确定同他沒有絲毫關系？”
裴文德細思了片刻，心念稍轉，便轉向夜尊，“那和尚和他們調查的事情有關？”
“不錯。”夜尊淺笑道，“我這麽樂于助人幫他們解決問題，你是不是倍感欣慰啊。”
裴文德聽他這麽一說，目光也變得溫柔了不少。
“還有完沒完了？！”
趙雲瀾終于憋不住氣了。
“你查到那些古玩的來路了嗎？”夜尊問他。
“哈？”
趙雲瀾疑心重重，雖說他昨天順便搗獲了一個地下黑市，但對于那些古玩的來路還是沒有什麽線索。
“你查不到是因為那東西既不是鬼也不是妖，自然沒有邪氣。”夜尊挑了挑眉毛說，“那是一種神獸。”
趙雲瀾略有些驚訝，“什麽神獸？”
“那是一千多年以前東瀛的一種神獸——貘。貘喜好食人記憶，經常穿梭于人類夢境之中，你查的那些人之所以會長眠不醒，是因為記憶全被吃完，人也就半生不死的了。”
趙雲瀾看了沈巍一眼，對方點了點頭，“典籍中确有此物。”
“那你怎麽會知道？再說，那東西現在在哪裏？”
夜尊莞爾一笑道，“在我肚子裏。”
裴文德反應過來，先是斥責了他一句，“你怎麽什麽都吃”。後又解釋道，“那應該是一千多年前來大明宮朝見的那個密宗高僧，當時我也覺得他有些古怪，行事作風不似常人，不過轉頭就被這家夥給生吞了。”
夜尊微眯了眼睛道，“那是因為他摸了你的手。”
裴文德不解，“他摸我做什麽？”
“想來那時候他就想吃你的記憶了。”夜尊舔了舔嘴唇，“畢竟你夢裏的東西那麽可口……”
裴文德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立馬拿手捂住了他的嘴。“你還是少說兩句吧！”
“不是……你們能別一直在我面前打情罵俏嗎，我怪難受的。”趙雲瀾感覺胃裏一陣翻騰，還是沈巍貼心得拍了拍他的後背才讓他舒服了一點。
“那他為什麽還能到處作惡？”
夜尊朝裴文德使了個眼色，對方雖不情願還是放開了他。
“那是因為那家夥本體被我魔氣壓制，實在餓了太久，所以只能借用以前那和尚用過物品上殘留的氣息去吸食其它凡人的記憶。你們不就是想救那群凡人嘛，只要我把他捉出來，記憶自然會回到他們體內，人也就能蘇醒了。”
“哦。”趙雲瀾面無表情得說，“結果不還是你搞出來的事情，要我幫你催下吐嗎。”
夜尊大方得笑了笑，“那就不勞您大駕了。”
——
趙雲瀾走得極為不情願，要把這事兒交給夜尊去解決相當于是讓恐怖分子去消滅犯罪分子。
“那畢竟是神獸，你身為山神不好傷他。”沈巍安慰着他說。
“瀕危動物就是這麽麻煩，還是跨國犯案，你說怎麽就沒有那邊的神仙來跟我接洽一下，好把那東西遣返回國啊。”
“你是想趁機偷懶出去玩吧。”
趙雲瀾嘿嘿一笑，攬過他的肩膀調戲道，“那我不是想和老婆度蜜月去嘛。”
沈巍“啪”一下打掉他的爪子，一本正經得說：“光天化日，成何體統。”
趙雲瀾不滿得扁了扁嘴，“我能有你那傻逼弟弟不成體統嗎？我看他們就差沒在我面前搞上去了……我怎麽感覺他們這關系跟你說的不一樣啊，不是說他被夜尊逼得無路可走嗎，怎麽轉頭就連成佛金身都能送給他，這地藏菩薩得是有多寬廣的胸懷啊。”
沈巍嘆道：“他曾對我說事無絕對，可能這冥冥之中早有定數吧。”
“我覺得他人還不錯。”趙雲瀾懶洋洋得靠在沈巍肩上說，“就是估計眼睛不太好使，才會看上那家夥……”
裴文德取下眼鏡，瞪着眼前若無其事的那張漂亮臉孔說，“所以你早就知道趙雲瀾來找過我了？”
“小裴……”夜尊伸手繞過他後背，“我知道你不想和他們碰面，是因為擔心他們找我麻煩。但趙雲瀾這人我比你清楚，不先發制人就容易被他捉住痛處。”
裴文德沉聲道：“我不想你和他們再起什麽沖突。”
“我明白。”夜尊頗有深意得看着他說，“是因為我現在還未完全恢複，你才不想我和他們有所接觸，要是動起手來現在的我可打不過他昆侖上神。但是等我完全掌控這具金身，魔氣全盛之時，饒是上古大神也不一定能和我手中誅仙斬神刃分出勝負。”
“你……”裴文德被他戳中了那點私心，只能惱道，“我只是不想你出事而已，但是你能別一天到晚就想着去惹是生非嗎？”
“我會不會惹事你不都看得見嗎？”夜尊若有所指得輕撫過他的眼睑，“如果不是知道我會乖乖的，你還能對我這麽好嗎？”
裴文德怔忡了片刻，他沒想到夜尊連這一點都發現了。這一千年來他漸漸能看清未來将要發生的影像，想來地藏魂滅前他保留的東西還不止那一點。
“你是覺得，如果你哪天又再犯錯，我就會離你而去？”
夜尊并未答話，只是始終深深得看着他。
裴文德低眸一笑，忽然拽住他的衣領吻了上去，那雙唇瓣輕輕開阖，只說了兩個字。
“蠢貨。”
——
等他二人回到家中，面對一地狼藉和不見人影的一狐一貓，裴文德筋疲力竭得扶額道：“我現在是真擔心他們會來找麻煩了……”
夜尊輕松得道：“沒事，王綏應該不至于把他給吃了。”
裴文德涼飕飕瞥了他一眼，“這可不好說，她簡直和你一個德行。”
“哎，自從我千年之前吃了那和尚就一直腸胃不太舒服，原來是消化不良。”
他無奈得搖了搖頭，“這你能怪誰？還是先想辦法把那神獸給引出來吧。”
“要引他出來很簡單啊。”
夜尊一擡眉毛裴文德就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只要你去睡一覺就好了。”
被一把橫抱起來扔到了卧室床上，裴文德心有不平得拽了拽他的長發：“憑什麽一定要進我的夢裏。”
“我不是跟你說了嗎。”夜尊不耐得把頭發抽回來，“那淫僧對你有興趣，我當時沒把他五馬分屍已經算給面子了。”
雖說睡個覺而已不是什麽難事，但一想到夜尊對他所說的那夢裏所見，不免有些咬牙切齒。
“你不準對我做什麽奇怪的事情……”
“只是記憶而已，你要是不喜歡，就自己想一段美好點的？”
美好的？裴文德在腦內搜刮了一遍，那段時間還真是一丁點美好的回憶都沒有……
他真是越想越來氣，索性自暴自棄放空了大腦，靠着對方溫熱的身軀閉上了眼睛。
——
大明宮內雨聲淅瀝，空氣中疊蕩着幽然寂寥的寒意。
裴文德還來不及束上頭發，便匆匆行至了殿門。
他穿着一身黑色螭紋官服，腰間縧帶略顯淩亂，發尾是尚未幹透的水珠。
殿外那東瀛僧人立在微雨之中，一雙狹長黑亮的眼睛正直直得盯着他。
裴文德一直覺得此人眼神有幾分詭異，但畢竟是他國遣唐使者，容不得怠慢。
“大師，不知這麽急着前來有何要事？”
那和尚臉上帶着一種讓人猜不透的笑意，“裴大人這是剛在沐浴？”
裴文德愣了一下，“這……确實如此。”
那和尚又說：“國師不在殿內？”
他不知此人所來何意，便如實道：“國師三日前便已閉關清修，如今只有我在清思殿留守。大師是要找他？”
“不是。我只是來同裴大人告別罷了。”
裴文德蹙起眉頭，“大師要走？”
和尚雙手合十道，“陛下對宮中妖氣似乎不甚在意，我即便有心除妖，也處處受制，不如早日啓程返回。”
裴文德不知應作何反應，不過這和尚要是願意走估計也能保條小命。
“那就願大師一路平安了。”
“有趣的是……”那和尚似乎話還沒說完，盯着他道，“我感覺到這宮中妖氣最盛的地方不在陛下身邊，而是在這清思殿內……”
裴文德心中大驚，他本以為這和尚只是沽名釣譽之輩，沒想到還是有點本事。但這點小本事落在夜尊眼底，怕只會更早讓他丢了性命。
“大師莫要說笑了，國師殿中怎麽會有妖氣……”
“裴大人莫要誤會，我說的妖氣可不是指國師……”那和尚忽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本來還是正常模樣的瞳孔陡然轉為全黑，直勾勾得看進他的眼底——
“我說的妖氣，是你！”
裴文德眼前一黑，驟然陷入了昏夢之中。
——
夤夜漸沉，紫宸殿內依舊燈火通明。
四周啞寂無聲，不知為何這皇帝的內殿旁竟連一個侍衛也沒有。
裴文德走在這金雕玉砌的臺階上，心裏總有一種恍惚的錯覺。
他行至殿內，朝龍椅上那人屈膝半跪，沉聲道：“陛下，不知召卑職前來有何要事。”
那皇帝正值中年，是先皇同胞兄弟，不過全然不似先皇賢德，每日只知縱情聲色貪圖享樂。
“裴統領是國師身邊的要人，如今國師閉關清修已有數日，裴統領反正也無事可做，不如來做朕的護衛。”
裴文德不知皇帝打得什麽主意，只低着頭回道：“陛下羽林軍中高手如雲，卑職不敢逾矩，國師臨走前命我看守清思殿，卑職更不敢抗命不遵。”
皇帝的聲音裏帶着一絲不耐，“裴統領是遵國師的令還是遵朕的令？難道真如宮中其他人所言，裴統領和國師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裴文德咬緊了牙關，“卑職不敢。”
皇帝緩步從龍椅上踱下來，行至裴文德跟前，忽然彎腰握住了他的手腕說：“但國師同朕可不是這樣的說法。”
裴文德心中一震，擡頭時卻覺得眼前一片朦胧，皇帝的臉孔在光暈中不甚清晰。
他周身提不起一絲力氣，被人半扶半抱得拽了起來，腳步踉跄，投進了那人的懷中。
他恍惚得好似身在夢裏。
“國師說別看裴統領整日沒個好臉色，但伺候起人來可是條條是道……”
“夜尊……”
連在夢裏都不放過他。
裴文德被拽去了對方身上，眼上蒙着一層黑布，背後抵着冰涼的桌檐，全身乏力。
皇帝的聲音在他耳邊傳來：“裴統領這腰身可真是纖細，朕之前怎麽沒發現呢。”
裴文德深吸了一口氣，盡量冷靜得說：“我知道是你在搞鬼，夜尊……”
“看來裴統領真是思念國師……可惜國師已經把你送給了朕，他還真是懂朕的心思，不僅能送來美酒歌姬，還能送上裴統領你這樣的妙人……”
長滿胡須的下巴蹭到了他的臉頰，那跟夜尊截然不同的男性氣息令他胃液翻騰，竭力想要躲開。
“夜尊！你不要太過分了！”
“裴統領還真是固執……”一只手伸進了他的衣領将官服扯開，而另一只男性的手正猥亵得揉捏着他的臀部。“你是否覺得國師不會将你轉送他人呢？”
裴文德怔忡了片刻，這夢境也未免太過現實。
那男人便抱起他扔在了案桌上，背後是隔着衣物也能感受到的冰涼，他眼前一片漆黑，胸前衣襟被人撕扯開來，皮膚便直接觸到了涼氣。
一只手沿着他的鎖骨緩緩摸上了他的胸前，皇帝開口道，“國師真是不懂憐香惜玉，裴統領身上這些痕跡怕得是夜夜笙歌才留得下來吧……”
等乳尖被人拿手指揉捏時，裴文德終于忍不住怒吼道，“你要上就上，別用這種手段！”
“唔……啊！”
那人夾着他的乳頭用力一擰，逼出了他一聲痛呼。
夜尊似乎并不打算令他清醒，偏要讓他在夢裏受盡他人侮辱，身體上的觸覺清晰得讓他想吐。
帶着胡渣的唇吻上了他的胸口，吮着他一邊的乳頭發出令人羞恥的聲響。那深紅的乳尖很快便硬了起來，小石子一般又被人用手掌連帶着胸肌一起搓弄。
“裴統領，這麽敏感的身子國師不在這三天能守得住寂寞嗎？”
截然不同的聲音，完全陌生的力度。明明都是男人，為什麽這比那魔物會更令他感到惡心。
“別碰我……”聲線中不禁帶上了一絲顫抖。
“朕乃九五之尊，這天下莫不是朕的領土，包括裴統領你的身體也是……”那雙陌生的大手順着他的腰線一路撫摸，解開了他的腰帶，把手探進了他的亵褲中。
“唔！”軟綿的陽物被人大力捏住，他痛得想要夾緊雙腿，卻因為疲軟無力又被人拉扯着分開。
“沒想到這男子私處也別有一番樂趣，不知道裴統領平時是怎樣品嘗國師的陽根……”
這些污言穢語着實令他難堪，心裏更是恨極了夜尊，但随着陽具被人擺弄揉捏，那一塊兒還是輕而易舉得立了起來，前端戳在他的亵褲上沾濕了一片布料。
裴文德知道跟眼前幻影說什麽都沒用，索性放棄了口舌之争任由他擺弄。
亵褲被人除了下來，雙腿被拉得大開，那臀縫間隐秘的小穴便一覽無餘得呈現在對方面前。
“啧，這兒可真是淫亂……怪不得國師從來不喜歡朕送去的美人兒……”
一枚手指抵住了他的後穴往裏面鑽，裴文德竭力扼住已經到嘴邊的痛吟。甬道內擠入異物的感覺再熟悉不過，身體仿佛還帶着三天前被蹂躏後的酸痛，那被侵犯的小穴疼得瑟瑟發抖，連帶他的陽具也痛得軟了下來。
但他跟前這人像是尋得了什麽人間仙境，一邊用手指在他體內抽插一邊贊嘆道，“裴統領這兒可比女穴更緊，又燙又黏，吸得朕好生歡喜。”
那陌生的語氣、毫無章法在他體內摸索的感覺都讓他清晰得感受到被他人侵犯的凄慘。痛楚和恨意一齊襲上心頭，他現在只能慶幸眼前還蒙着塊黑布，不用親眼目睹自己的處境。
然而那塊黑布陡然從他眼前扯開了，裴文德睜大了眸子看着自己雙腿大敞得躺在皇帝身下，那猙獰粗長的龍根抵着他的穴口，馬上就要沖進他的身體裏來——
“不行！你不能這樣對我！夜尊——”
“裴統領這時候還念着國師，真是癡心一片。”那虬須滿面的中年男人壓着他的手腕，湊上他的嘴唇一陣亂親，“可惜你現在只能被朕肏得哭天喊地了！”
“不……啊啊——！”
粗碩的巨物野蠻得擠開了瑟縮的窄穴，将那滾燙的甬道撐得嚴嚴實實，一口氣便插到了最深處！
眼前一片白霧朦胧，神志仿佛被什麽其它的意識逐漸占領……
就在他徹底失去知覺前恍惚看到了眼前飄落的雪白發絲……
——
“我一定要宰了他……”
夜尊惬意得看着眼前重現清明的男子，他的東西還裹在對方濕軟的穴裏，索性往前挺胯捅了一下，激起身下人一陣爽極了的戰栗。
“你也一樣，我不是叫你不要對我做什麽奇怪的事嗎？！”裴文德扯住了他的長發把他拉向自己，恨恨得道，“你在幹嘛！”
“你還來脾氣了。”夜尊舔了舔他唇邊的黑痣，“我就說當時閉關回來之後你又開始對我冷言冷語的，原來把這事兒算到我頭上去了。”
裴文德當時自然沒想到那和尚竟然是能夠操控他人噩夢的貘，就一股腦把自己在夢裏遭受折辱的情緒發洩在了夜尊身上，但不知為何現在他二人又一齊進到了自己當年的夢中。
“我在你記憶裏走了無數個夢境，卻沒想到那家夥竟然躲進了夢中夢……不是你一直想着我，我還進不來呢。”
“真是這樣？”
他有點起疑，夜尊卻得寸進尺得貼了過來吻他，“沒讓你給我道歉就不錯了。”
“做夢……”裴文德推了下他的肩膀，心裏還是有點不舒服。
“那現在怎麽辦？”他試着動了動身體，對方的性器還是滿滿當當得填在他的體內，一動就是一陣難言的酸漲。
“我不是說了嗎，只有你能引他出來。”夜尊邪笑着捏了捏他的臉頰，“還是說你想讓我在這種時候停下？太過分了吧。”
裴文德低吟了一聲，不由得恨起那時候身體實在太過敏感，只是這樣被插入了後穴便忍不住含着那孽根吸吮。
他擡頭看向夜尊那張嘚瑟的笑臉，總覺得像是遭了他的道，但如今這箭在弦上的架勢也不能半途而廢。
“算了……抱我起來……”這後背冰涼徹骨而且實在是硌得慌。
夜尊攬着他腰下堆疊的衣物把他連衣服帶人一起抱了起來，許久不見的長直黑發披散在裴文德瘦削的肩頭，那肩骨突兀的形狀都顯得特別好看。
“不過話說回來，這麽看來你那時候還就挺喜歡……”他揉着裴文德的屁股就着站姿往他體內用力一頂，才接着說，“我的臉……”
“唔……！”裴文德被他逼出了一聲哭腔，按着他的肩膀說：“別鬧，你坐下……”
夜尊往後坐到了那張誇大的龍椅上，扶着裴文德的雙腿讓他跨坐在自己身上，勾着他的下巴便一陣纏綿得去吻他的唇，勾着他的舌尖不停去吮他那條濕滑的軟舌。
裴文德被他親得舌頭發麻，又聽得他透着一肚子壞水說，“不是喜歡我的臉，幹嘛在夢裏那麽抗拒，是不是換我肏你你就會開心了？”
裴文德冷笑了一聲，揪着他的頭發說：“是啊，我就喜歡你這張女人臉。”
“真傷心……”夜尊垂着眸子一副委屈的模樣，嘴上動作不停一邊還伸出手去摸索他們此刻相連的地方。
微微腫起來的小穴被撐得大開，摸着那一塊兒便是濕熱滾燙，跟他甬道裏的滋味也差不多。摸索了兩下就又硬了幾分。
“怪不得那時候這麽生氣，都腫成這樣了……”
裴文德呻吟了一聲，抓住他的肩膀，“那你還……漲得這麽大……”
夜尊笑了笑，揉着他軟嫩的臀肉說，“進都進來了，你也就忍忍吧。”
“混賬東西……”裴文德捧着他的臉頰去咬那粉色的薄唇，黑羽般的長睫在他眼前不停扇動，說他長了張女人臉還真是沒錯。
“好了沒？”夜尊掐了掐他的側腰，那地方生不出一點贅肉，一掐就是一手的韌勁兒。
裴文德蹙着眉頭去摸他白衣下的肌肉，“真的有點痛，你慢一點來……”
“好好，都聽你的。”夜尊索性也将自己的衣袍掀開，露出赤裸的胸膛與他相貼，雙手握住裴文德那截窄腰便開始托着他上下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