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16
跑起來之前,邵斐心裏想了很多種可能,做了近十種計劃預案。
可沒想到什麽都沒用上,兩人保持百米沖刺的速度直挺挺沖往大門,期間遇到的最大危險是地上一粒小石子——陸鲲差點被絆了一跤。
最後兩人氣喘籲籲靠在石門上,每個人眼中都閃爍着驚悸的目光。
陸鲲小心翼翼壓低嗓音:“什麽情況?我們這就成了?”
邵斐捂着嘴不斷咳嗽——他剛剛被風嗆了一口,此刻感覺腰側一抽一抽地疼:“不知道,不管了,開門吧。”
陸鲲猶猶豫豫:“要不我們在門口再觀望一會兒?”
“沒有意義,”邵斐輕捶着自己胸口,試圖讓自己順順氣,“怪物放水也好,被怪物攆着也罷,我們總歸都要進城堡的。已經到了這一步,我們就進去看看。”
陸鲲點點頭。
五枚銀章在石門上整齊排列,綻放出耀眼光芒,它的質地突然變得晶瑩剔透,其中仿佛有水銀緩緩流淌。下一秒,璀璨的光芒驟然黯淡下來,銀章上崩出幾道裂紋,嘩啦啦碎了一地。
與此同時,大門轟然旋轉,露出一條漆黑的小縫。
兩人對視一眼。
邵斐走上前推動大門,那門軸似是許久沒有動過,生鏽般“咯吱咯吱”響動起來,聲音在萬籁俱寂的樂園中飄蕩,讓人心頭驚顫。
邵斐挺直背脊,踏入城堡,腳下踩着光滑的石階,發出一串清晰鎮定的“噠噠”聲。
“唔!”
身後陸鲲突然悶聲一哼,邵斐心頭一驚,猛然轉身,只見城堡大門正在迅速地無聲閉合,最後的陽光從門縫滲出幾絲,映出陸鲲一張驚懼交加的臉!
青年右手緊緊抓在胸口,關節用力到顏色蒼白,鴨舌帽從頭頂脫落,表情扭曲,臉色絕望又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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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面色極度痛苦,掙紮着向邵斐探出胳膊——
邵斐沖回去抓向他的手:“怎麽了?是不是什麽病——”
他突然愣住了。
對方的身體是一團幻影,他的手徑直從陸鲲胸膛中間穿過,觸在冰涼刺骨的水泥地上。
分明只是幾步之遙,青年卻仿佛已經被割離在了另一個時空,他蜷縮在地上發出無聲的慘叫,嘴唇一片青紫,邵斐觸碰不到他,只能焦急地大喊:“陸鲲!陸鲲!”
“別喊了。”
“他聽不到。”
身後石臺上突然傳出一道清冷的男音,語氣中帶些不甚明顯的笑意。
随着他的話音落下,城堡內彩燈突然齊刷刷亮起,霓虹燈投下斑駁的色塊,更多的聚光燈是璀璨的銀色,耀得邵斐眼前白花花一片,生理性眼淚幾乎瞬間便流了下來。
他只能眯縫着眼,等待瞳孔适應明亮的環境。
陸鲲的身形在燈光映照下顯得愈發黯淡,人已經基本無法動彈,只能癱倒在那裏大口大口地喘息。
邵斐半跪在地上,聽得高處那人一步步走下臺階,在他身邊站定。
“放手吧,你救不了他。”
“他早在一天前就發病死亡了,迄今為止你見到的陸鲲……不過是我模拟他制造的幻影。”
邵斐一言不發。
他眯縫着眼,冷冷注視着來人。那是一個身形纖細的少年,長而微翹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打上淡淡的陰影,唇色緋紅,神情慵懶,細長的眼睛微微一挑,便無端顯出幾絲邪氣。
是齊宿。
一片銀光映得少年面頰如玉,他微微偏頭,嘴角噙着笑,目光卻居高臨下,仿佛一個淡漠世事的帝王。
邵斐沉默片刻,緩緩起身。
世間笑容千萬種,邵斐懂得該在何時擺出怎樣的笑容,進而表達冷漠,疏離,溫和,客套,欣賞等各種意味,這是做邵家大少爺的必修課。他很少有不笑的時候,很少撕開有意培養的外在僞裝。但此時此刻他沒有絲毫微笑的欲望,嘴唇緊緊抿在一起,眼眸中寒光閃爍,那些寒光如有實質,利刃般射向齊宿——又被少年随手接下。
齊宿輕飄飄道:“幹嘛用這種眼神看我?人又不是我殺的,我只是借用一下他的形象——你們管這叫什麽來着?對了,回收利用吧?”
邵斐緊咬着後槽牙。
他聽見自己嗓音又冷又鈍,仿佛裹着刀子:“邵潤珂呢?你也把他回收利用了?”
齊宿粲然一笑:“我怎麽舍得?他可是難得的樣本,跟你一樣,金貴着呢。”
樣本?
邵斐面如寒霜,腦海中迅速閃過諸多思緒,他維持着冷冰冰的模樣,簡短問道:“你想做什麽?”
“我想做什麽?”齊宿道,“我什麽都不想做,只想給你講個故事。”
“那之後,就看你想做什麽了。”
“你應該已經感覺到了這個世界的怪異之處,所有人都仿佛沒有靈魂。在這樣的世界裏生活是不是很痛苦?”
齊宿雙手插兜,燈光流水般灑在他漆黑的短發上,使得他閃耀如星鬥。
“衆人皆醉我獨醒,舉世皆濁我獨清,”他說,“難過嗎?為什麽那麽緊張邵潤珂?我知道你們以往的關系很疏離——為什麽突然變得不一樣?”
邵斐嘴唇緊抿,雙手攥拳,背在身後。
齊宿的聲音在空闊的古堡中幽幽飄蕩,掀起串串回音:“為什麽查不到晨星的消息?為什麽這裏不存在攻略組?”
“當然因為——他們是另一個世界的人!”
邵斐眼眸驟然收縮!
“他們掌控這個世界,他們操縱這個世界,他們将世界化為他們游樂的後花園,”齊宿語速逐漸加快,漸有咄咄相逼之勢,“維特雷城堡是真實存在的,游樂場變成副本的過程你也親身體驗過,那麽下一個場所會是哪裏?會不會是邵家莊園?”
少年咧開嘴,笑容仿佛惡魔;“邵斐,邵大少爺,你覺得你自己,跟維特雷子爵、威廉子爵的區別究竟在哪兒?”
“不知道?沒想過?那我告訴你——”
“你就是下一個他們!”
燈光無聲閃爍,空蕩蕩的城堡亮如白晝。
邵斐一點一點勾起唇。
他的動作很慢,顯然有些勉強,嘴角有些僵硬,像是在跟什麽進行激烈對抗。但無論有多艱難,笑容一旦挂回到他臉上,他便仿佛找回了自己的主場,變得氣定神閑,處變不驚起來。
“我知道了。”邵斐語速很慢,每一個字都咬得極清晰,“你說的這些,跟我沒什麽關系,我想做的只有回家——帶小珂一起回家,快把小珂還我。”
齊宿微微一滞。
下一秒,他臉上笑容變得愈發燦爛,聲調也略顯歡快:“怎麽會跟你沒關系?”
邵斐揚眉一瞥:“一定要我說的那麽清楚?簡單來講,就是我信不過你。”
“世界的異常我有注意,也有自己的判斷。說實話,我寧可去問晨星這是怎麽一回事,也不想相信一個不安好心、脅迫他人的家夥。”
齊宿眼中流露出一抹詫異:“即便那個人并無壞心,只是采用了理論上最高效的手段?”
“高效的手段?”邵斐笑容略帶譏諷,“這不是手段問題,是品性問題。”
齊宿沉默片刻。
“好吧,無所謂。”他攤攤手,“本來想跟你好好講理。但現在看來,講理的效率真的很低,對人類而言,最有效的永遠還是暴力手段啊。”
說罷,他擡手打了個響指。
齒輪咯吱咯吱的轉動聲從城堡地下傳來,地面石磚裂開,一個高臺緩緩升起。
高臺上托着一個精致的水晶棺,燈光自發轉動,彙聚在水晶棺上,将本就剔透的棺體映得更加晶瑩,也同樣照亮了棺中躺倒的少年。
邵斐眼瞳一縮:“你對他做了什麽!”
齊宿無辜道:“他自己坐過山車暈過去的,我可什麽都沒做。”
“不過——”他眨眨眼,“人類,如果你不按照我說的去做,我大概就不能保證他的安全了。”
棺中少年身姿纖細,臉色蒼白,看上去極為柔弱。他的衣領微微敞開,隐約還能看到之前留下的青紫色的掐痕。
邵斐緊咬着牙,從齒縫間擠出一句話:“一口一個人類,你到底是誰?”
“我?”齊宿微微一笑,“我有很多名字,中樞,系統,總控……很多很多。”
“我最喜歡的名字,是主神。”
“因為對這個世界來說,我便是神。”
作者有話要說:
1號……不不,2號主神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