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等林安安挂完鹽水，已經是淩晨三點了。

折騰了一天，林安安早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期間蘇陌一直陪在她的身邊，等護士拔了針，輕手輕腳地抱起她，往醫院的停車場走。

淩晨三點的青城萬籁俱寂，周遭黑壓壓的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蘇陌加快腳步，上了車，林安安在他懷裏動了動，嘟囔了幾聲，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

蘇陌怕吵醒她，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何叔在後視鏡裏看了他們一眼，眉眼含着笑，壓低聲音說：“小陌，回去之後你早點睡吧，明天還要上學呢，安安就交給何嬸照顧。”

蘇陌“嗯”了一聲，低頭凝視着林安安的睡顏。

林安安從小就很乖，不哭不鬧，也很聽話。

唯一的缺點，是她總喜歡把內心的想法隐藏起來。

就好比她昨天的生日，她看似很開心，可蘇陌知道，她心裏其實并沒有表面上表現得那麽高興。

抱着林安安回了她的房間，蘇陌輕輕地把她放在床上，拉過被子前，順手從床頭拿了一個玩偶放在她的手邊。

林安安似乎有所察覺，蜷縮着身體将那個玩偶抱住，臉貼在上面蹭了蹭。

蘇陌無聲地笑了，這才轉身回房休息。

第二天，林安安是被鬧鐘鬧醒的。

她怕自己醒不過來，每天的鬧鐘都設了好幾個，直到最後一個也被她按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林安安猛地從床上跳了起來。

左右看看，這是她的房間、她的床沒錯。

所以……她昨晚是怎麽回來的？

最後一絲睡意也消失不見，林安安徹底醒了，穿着拖鞋蹬蹬蹬地往樓下跑。

“蘇陌——”人還沒出現，聲音卻已經傳到了樓下。

蘇陌正在吃早餐，聞聲擡頭，朝她望去：“怎麽不多睡一會兒？”

“今天要上課呀！”林安安跑到他的身邊，身上還穿着昨天的校服，“蘇陌，昨晚你怎麽不叫醒我呀。”

她說的是挂完鹽水回來的事情。

“我看你睡得香，就沒有吵醒你。”蘇陌關心地問她，“肚子還疼不疼？如果不舒服，今天就在家裏休息吧，我去學校給你請假。”

“不用了。”林安安搖搖頭，“我都好了，可以去學校的。”

其實她還是有一點點難受的，不過跟和他一起去學校比起來，可以忽略不計。

蘇陌看她的樣子确實不像有事，又想到新學期第一天上課就請假，給老師的印象會不太好，于是答應說：“那你先去把衣服換了，換好再下來吃早餐。”

何嬸今天煮的清粥和小菜，正好适合她吃。

林安安聽話地上樓去換衣服了。

再下來的時候，看到蘇陌正在往她的書包裏塞藥。

這是醫生昨晚給她配的藥，還得再吃三天才行。

林安安最不喜歡吃藥了，趁蘇陌沒注意，偷偷回了房間，拿了幾根棒棒糖塞在校褲的口袋裏。

一中的校褲就是有這點好，又寬又松，藏幾樣小東西很難發現。

回到餐廳去吃早餐，蘇陌已經在等她了。

林安安喝了大半碗粥，又在蘇陌的監督下吃了一個包子，才背着她的書包出了門。

身為班長，蘇陌有義務給全班同學做榜樣，一般七點半上早自習，他和林安安永遠都是第一、第二個到教室的。

不過今天有點例外。

蘇陌和林安安站在教室門口，裏面的燈已經被人打開了。

開學第一天，誰那麽勤奮？

推開門，蘇陌朝教室裏掃了一眼。

只見教室最後一排的座位上，一個穿着棕白相間校服的人正坐在那裏。

他仿佛根本沒聽到動靜，低着頭，面前的桌子上攤着一本嶄新的課本。

——“同學，麻煩請你明天穿上校服再來上課。”

昨天自己說的話還歷歷在目，蘇陌面無表情地往教室裏走。

林安安跟在蘇陌的身後，她依稀記得這個新來的同學名叫沈星，是他們上一屆的學長。

至于其他的，好像也沒什麽印象。

蘇陌放下書包，拿起林安安的杯子，去飲水機旁倒了杯溫水。

服藥說明昨晚在醫院的時候蘇陌就看過了，把藥一一拿出來放在林安安的手心裏，蘇陌就在一旁看着她：“快吃吧。”

林安安苦着臉，可憐巴巴地問：“可不可以不吃呀……我真的已經不疼了……”

“不行。”蘇陌早知道她會這麽問，一口拒絕。

林安安從小到大只要生了病要吃藥，總是趁着他們不注意偷偷把藥給扔了。有一次她扔藥的時候被蘇陌發現了，自那以後，蘇陌每次都會親自看着她把藥吞下去才算數。

林安安垂死掙紮：“吃了這個藥我會更難受的……”

蘇陌又不是三歲小孩子了，這麽荒唐的理由又怎會相信？

蘇陌見招拆招：“吃藥難受，那就更不能吃糖了。你不想吃藥也可以，等放學了我再帶你去一次醫院，讓醫生再給你挂兩瓶鹽水。”

林安安：“……”

下一秒，林安安閉着眼睛把藥塞進嘴裏，又喝了大半杯水才把藥給吞下去。

身後傳來一個輕笑聲。

剛才被蘇陌擋着，林安安差點忘了教室裏還有一個人。

聽到聲音，她頓時羞紅了臉。

剛才她和蘇陌說的那些話，該不會都被沈星聽了去吧？

她雖然喜歡向蘇陌撒嬌，但不代表喜歡被別人圍觀。

高一一整年，只要有別的同學在身邊，她和蘇陌之間還是很低調的，充其量只敢扯扯他的衣角袖口罷了。

林安安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假裝整理課本。

察覺到沈星的目光，蘇陌不着痕跡地打量他一眼，也坐回座位上，拿出上午上課要用的課本。

沒過多久，同學們陸陸續續地到了教室。

聽說林安安昨晚又是生病又是去醫院的，顧瑤心疼地不行：“安安，你現在好點了嗎？”

“好多了。”林安安趴在桌上，拿了支黑色水筆，在蘇陌給她寫的名字旁邊，悄悄寫下了小小的“蘇陌”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