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0.4
其實對比京城別的皇子府,五皇子府的規矩并不嚴格,宋氏因為自身不可改變的原因,比較宅不願意見外人,她本人又挺貪睡,不願意起的太早。因此,府裏姬妾對主母的請安問禮這種事兒——基本上沒什麽硬性規定。
本來嘛,側妃,庶妃按規矩只需在每月初一,十五早上請見主母,旁的時間,除了正室招喚,是不需要去拜見的,至于娘子嘛,也只是随着正室的規矩來。只有侍妾和通房這種半主半奴的身份,才需要天天跟在主母身邊,日夜貼身伺候。
畢竟,前三者是上了玉碟的,是主子。而後兩者則根本沒有名份,哪怕擔了主子的寵愛,也依然還是奴婢。
這就怪不得許側妃身邊的金蘋,畢生願望就是當娘子呢!
不管娘子這位置尴尬不尴尬,是不是上不夠天,下不夠地,正卡半當腰。但最起碼,人家是主子!
宋氏不願意總見府裏這些礙她眼的女人們,也煩每天早上明明應該睡覺的時候,硬有人把她吵醒,還得穿戴整齊去等着別人‘觐見’。所有,出宮後這些年,她定下了規矩,就按側妃,庶妃的舊例——每月初一,十五兩天,府中所有人才她院裏,請個安就回去。
至于平時……知道自己惹人煩,就別到她跟前晃當了!
但是今天,即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按理說不是五皇子府公認的請安日子,但宋氏的正院裏,依然人頭湧湧。
許側妃,秦庶妃,連娘子,慕娘子,就連宋氏本人,都穿上了她那件位比親王妃的皇子妃大裝,端坐在正屋上首。而且,就站在她身側,一身嫩黃色繡精致花紋衣裙,頭戴貴重首飾的含煙,以一種異常的精神面貌,用備戰的姿勢挺立着。
其實,仔細看一看,這屋裏的所有女人,包括宋氏在內,似乎都或多或少的換了,或新添了一些‘裝備’。
一根珠釵,一個镯子,一雙繡鞋,甚至是一個指甲套……
這不難理解,面對陌生的,‘強大’的敵人,表現出自己最好的行态,是所有女人的本能反應。
宋氏難得起了個大早,幾乎比平時提前了一個多時辰(将近仨鐘頭)。如今,她高高坐在上首,看似與平常無異,其實內裏早已睡意倦倦了……
怎麽還不來?好像等了好久了啊!
生物鐘被混亂的宋氏,時間觀念也有點恍惚了。
等了有兩刻鐘了(半個小時),許側妃微微低下頭,看了眼藏在袖子裏的懷表,默默的垂下眼簾,臉上的表情高深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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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庶妃挺直腰身坐好,背離着椅子足有兩拳的距離。她嘴唇緊緊的抿着,眉間那一道豎紋越發明顯,眼中略帶一絲怒意,整張臉嚴肅至極。
個下作的狐媚子,不過長了張漂亮臉蛋迷惑了爺,就這麽嚣張,以為那丁點的寵愛能讓你這般肆意妄為了?真是想瞎了心!
一個外縣來的,無依無靠的娘子,敢在她秦又绮面前擺譜兒?讓她幹等着!哼……不知死活!秦庶妃一動不動,渾身散發着無盡的怒火。
燒的坐在她下首的連娘子欲哭無淚的。
拜托,秦又绮,求你別像個瘋狗一樣逮誰咬誰好嗎?在這五皇子府裏,我可是依附你的啊!你這樣毫無顧忌的四處樹敵……你都快成萬人厭了,你知道嗎?如果問問府裏所有女人們,她們最想幹掉的是誰,你穩占第一名,比宋氏票數還高,你知道嗎?
你自己作就自己死吧,不要連累我啊!!整個府裏沒人不知道咱倆是一夥兒噠!你知道嗎?連娘子一臉的悲憤欲絕。
至于四面不靠,靠着撿漏兒活着的慕娘子,早早就縮到角落裏,免得被炮灰了。
這一屋的人,都直板板的坐在椅子上,等啊,等啊,等啊,等啊……終于,在又等了兩個刻鐘(又半個小時)之後,終于,門外傳來打簾子的小丫環一聲清亮的聲音:
“白娘子來給主子們請安!”
她終于珊珊噠來啦!
“讓她進來。”已經靠椅背上,盹兒的快睡着的宋氏精神一振,勉強把眼睛睜開,揮了揮手。
其餘衆人也連忙直身腰身,挺起胸膛,高擡下巴,用最好最精神的面貌來面對從門外款款走來的白若。
沒辦法,敵人太‘強大’,顏太正,她們很有壓力啊!
“白若見過主母,給主母請安。”白若無視衆人的眼神,蓮步纖纖的從門口步入正堂,然後,雙手叉與腰際,輕輕福了福身。
“嗯,不必多禮,起吧。”一聲‘主母’叫的宋氏心情愉悅,連白若那讓人嫉妒的美貌都有點忽視了,只顧着這讓她覺得順耳的稱呼。
府裏除了許靜雲那‘花點子哈巴兒狗’之外,剩下的全是噎人的梗貨,連‘主母’都不會叫,一個比一個憨,還不如眼前這個從小地方來的。
這姓白的相貌雖然礙眼,但到會讨巧,且還有點自知之明,哪像許靜雲似的,還叫她‘姐姐’,呸,就憑她那‘哈巴兒’樣,也配當她‘妹妹’。
事實證明,宋氏這人雖然很傲,但也很天真,對比起心思深沉,面甜心苦的主母,她算是比較容易讨好,也比較容易對付那類的。
見白若福身低頭,很恭敬的樣兒,宋氏滿意的揮手,指了指右下首慕娘子後邊的位置,道:“一邊坐去吧。”根本沒有讓白若給別人見禮的意思。
“謝主母。”白若也很不客氣的起身,後退兩步直接坐到慕娘子旁邊。無視了四周異樣的目光。
屋內一時無語,衆人都等着白若先說話,或者打個招呼,問個安什麽的。可誰知白若跟屁股上長釘子似的,坐下就不起來,一勁兒低頭看地板,也不知道外邦進的長毛地毯哪兒那麽吸引她……
等了足有半刻鐘,衆人眼見她完全沒有先起身招呼的意思,心裏不免就些浮動,不滿啦。
一個新進府的,面對她們這些‘前輩’,竟然都不懂得讨好問安,這也太不懂規矩了吧!
“聽說白娘子出身在個,什麽,寧什麽縣,都沒聽過名字的小地方。這樣的出身,怪不得不懂規矩。來歷不大,譜兒到是不小,頭一天請安竟然這般晚。”第一個找茬的永遠都是秦庶妃,她仰起臉,用眉間仿佛第三只眼一樣的豎紋對着白若,态度無比鄙視,冷笑着質問:“你,這是看不起我們這些當姐姐的嗎?”
沒錯,市井出身的秦庶妃就是這麽粗暴,言語直接的幾乎讓人無法承受,一般好人家的閨閣女子都擔不住她這畫風。
她一開口,旁人都打起了精神,有出頭梭子幫着試探,她們樂不得兒看熱鬧,這其中,甚至也包括宋氏。
一句順耳的‘主母’,頂多讓她不主動找麻煩而已,她依然讨厭貌美的人,不論男女。
“這位是……是庶妃,秦姐姐是吧!”白若靠在椅子上,笑着打量了秦庶妃兩眼,然後微微欠身,“這怎麽話兒說的,我雖然是從小地方來的,但好歹也懂的入鄉随俗,昨兒來的時候我就打聽了府中的舊例了,這請安的時辰……不是主母定的嗎?每日巳時末刻,我還特意早到了一刻鐘呢。”白若挑着眉望向秦庶妃,一臉的懵懂笑意。
數數府裏這些女人,她最恨的就是秦庶妃了,這女人簡直就是瘋狗,逮着誰咬誰,咬死了就不松口,前世她初進府時,根本就沒想過樹敵,也從未得罪過她,卻被她抓住一丁點失禮的地方,硬是罰她在院子裏跪了半個時辰,活生生讓她小産。
那是她第一個孩子,只在肚子裏呆了兩個月,還不知道是男是女?就在她這個當娘的都沒察覺的時候,被跪掉了。
前世那時不比今生,一路好吃好喝,昨夜又睡在柏君溯那兒,一夜無夢。今早還是太陽升起時才來正院,她前世——可沒這般的好環境。
路上就不說了,剛進府那一夜,她是窩在許側妃院裏的廂房中,宋氏沒給她安排下人,那一晚只她一個,還沒有火盆,凍的她一宿沒睡。第二天,天還沒亮就被叫醒,在正院門口足等了兩個時辰,才等到宋氏睡醒。
她那時夠恭敬了吧,宋氏雖然看她的相貌不順眼,但都沒挑她的毛病,只有秦庶妃,抓了她語氣不夠柔和的毛病,給她按了‘藐視上位’的罪名,硬是讓她罰跪。
她那時也是傻,也是犟,根本不知道求饒,硬是頂着不肯認錯,只想着跪就跪,怕什麽?
結果……失了她第一個孩子。
“庶妃姐姐剛才話裏的意思,是怨我來的晚了?讓您等?可這請安的時間明明是舊例不是嗎?我是按着主母的規矩行事?主母都沒說什麽,您……這是有意見?”白若似笑非笑的問。
沒錯,她就是在當面挑拔,她知道宋氏和秦庶妃一慣不怎麽對付。也知道秦庶妃恨宋氏恨的入骨,可又不得不屈居人下……
“怎麽,秦氏,你對我有意見?”宋氏擡了擡眼皮,一雙無神的小眼睛露着兇光。
在一般情況下,她是不屑介入姬妾之間的争風。可秦庶妃卻不同,厭惡這種事,基本都是互相的,不存在‘我讨厭你,你卻喜歡我’這種情況。秦庶妃既然看宋氏不順眼,那麽相對的,宋氏對秦庶妃的感觀自然也是府裏最差的。
要知道,秦又绮可是在她進門才一年的時候就懷了孕,雖然後來被灌掉了,可這在宋氏看來,就是生生打她的臉,讓她丢了大面子。更何況,因為這點破事兒,她本來就不算特別好的名聲還毀于一旦了。
主母入門沒滿三年,妾侍就敢懷孕,這就是明晃晃的犯上,她沒打死秦又绮已經算是給皇室面子了,她不感恩戴德就算了,竟然還敢記恨她?
根本就是不知好歹!
“夫人言重了,妾身怎麽敢!”雖然恨得牙根直癢癢,但秦庶妃還是不敢直面硬抗宋氏的,她起身,先是對宋氏恭身行了個禮,認真的解釋了一句。然後才轉向白若,目露兇光的大聲斥道:“哪裏來的大膽不知死的,竟然敢挑拔我和夫人的關系?”
“秦姐姐這話說的好生奇怪,我說的都是實話,哪裏是挑拔啊?”白若往椅背上一靠,擡頭看着秦庶妃扭曲的臉,輕輕一笑。
就你和宋氏的關系,還用的着我挑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