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

所有農活兒當中，唐彩虹她們這幫子姑娘最喜歡幹的是包蘋果。一到秋天，風山懷裏的蘋果園就變的色香俱全；這邊的果實紅豔豔，那邊的果實黃澄澄，滿園果樹都在争相炫耀自己的風采。蘋果成熟之際，兩個勞動生産隊齊集果園，打破了鳥雀們将偷吃進行到底的美夢。長在樹梢上的蘋果由男隊員們采摘，除了幾個膽大的姑娘也爬到樹上，其他姑娘都摘那些舉手便能夠得着的。果園內建有一口簡易屋，摘下來的蘋果經初步挑選陸續運至那裏。蘋果下到一半時，女隊員們便開始包裝。一只只蘋果，一團團馨香，被一個個滿懷喜悅的少女用包裝紙小心翼翼地包裹住，然後輕輕放進鋪了一層軟草的藤條筐裏。

負責監督蘋果包裝的是一位田姓老頭。田老頭天生一副高音喇叭似的大嗓門，在近旁聽他說話都會覺得耳朵震的慌。唐小藕小時候非常怕他，每回和他打照面都往路邊上躲。她越躲，田老頭就越逗她，老遠看見她便喊“小唐妮”；唐小藕聞聲撒腿就跑，他則笑得“嘎嘎”的半天都收不住聲。作為縣級勞動模範，田老頭的思想覺悟無疑很高，性情耿直的他不只獨善其身，對所帶領的隊員要求也極其嚴格，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因此包蘋果的這幫子姑娘并不敢當着他的面吃蘋果，最多也就是趁他不注意時，将偷偷塞進兜裏的蘋果拿出來咬上一小口，然後裝沒事人似的囫囵咽下。

在蘋果園幹活的日子裏，唐彩虹來來回回的總是抄近路走。杏園為必經之處，這天下午她剛進杏園聽到夏廣青的叫聲。

唐彩虹在一棵杏樹底下站住，待夏廣青走近，問道：“去你哥哥家？”

“不是。來還你一樣東西。”夏廣青說着從兜裏掏出一塊折疊着的嶄新手絹。

“我可沒想讓你還！”

“知道。已經買了就收下吧。”

唐彩虹略作遲疑接過來；“挺會買啊。”她打開手絹看了看說。——手絹為淡藍色地兒，上面印着一朵白百合。

“老師嘛，眼光肯定不差！”

唐彩虹微微撇撇嘴，把手絹收進兜裏。

“給。”這時夏廣青又掏出一個大紅蘋果遞到她面前。

唐彩虹接到手裏，說道：“偷的。”

“不會說話！是趁別人看不見裝進腰包的。”

“夏老師這是以身作則？”

夏廣青乜斜她一眼，“還給我！”

“我替村裏沒收回去。還有嗎？”

夏廣青拍拍空口袋。

“那咱倆掰開吃。”

“不用，你自己吃吧。”

“那我不客氣了呵。”唐彩虹說罷轉身就走。

“哎，唐三妮！”

聽到這個稱呼，唐彩虹莫名其名的紅了臉。

“還有何貴幹？”她背對着夏廣青問道。

“呃……一個最基本的禮貌你需要學學——走之前先跟老師道個別。”

“再見！”

“背對着老師像話嗎？轉回頭來說！”

“還真拿自己當根蔥！”唐彩虹抛下這話，小跑着離去。

……

色、形、味俱佳的蘋果都裝進了藤條筐，暫時鎖在簡易屋裏。挑剩下的那些有蟲眼的、有疤痕的或形象差的蘋果，村裏分給各家各戶享用。去果園領取這份福利的通常是各家的小孩子，于是果園裏又着實熱鬧了一番。

果園通往外面的羊腸小道如一衣帶寬的河，盛滿蘋果的筐好似一葉葉小舟順流而下，最後都彙集到南場，那裏正等候着一輛大卡車，要将它們運向遠方。

蘋果的色被嚴嚴實實的捂住，芳香卻像小精靈一樣溜了出來，汽車一路行駛，蘋果一路洩香。

被采撷一空的蘋果園，從此人跡罕至，連鳥雀們也去的少了，只有風還一如既往的殷勤相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