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條件

如此粗魯無禮的話從二女兒嘴裏說出,王妃有些驚住了,“你,你住嘴,瘋了,都瘋了。”寇明岚也吓住了,一時心裏亂跳,二姐這是受了多大的刺激,羽紅卻只覺得解恨,還以為小姐是從前的小姐呢,只是小姐跑出去了嗎?她站在寇明嫣的後面有些發呆了。

“你怎麽能說出這種話?”

王妃的臉更白了,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二女兒,“你是和尤家的人在一起,他會娶你嗎?翔兒怎麽會罵你呢。”

想到大哥的話,王妃顫抖着問道,語氣卻含着質問。

這個時代,女人可以改嫁的,男女之間也是有些正常的來往的,可不包括婚前失貞,失貞的女人處境就很艱難了,很少為妻的,多數是弄回去做妾的。

寇明嫣立刻明白了王妃的意思,羽紅也緊張起來,寇明岚更是眼裏含着淚水,想到薛奕翔這個表哥,竟然如此明目張膽地欺辱人,一時之間對薛家添了無限的恨意。

“娶,婚前失貞,你說他會不會娶?”

寇明嫣呵呵大笑,笑得眼角有淚滴落,王妃幾人被這笑聲攪得心驚肉跳的,擦去眼角的淚水,寇明嫣止住笑,挑着眉,“老夫人給我下藥,是打算讓我給薛家做妻還是做妾呢?薛奕翔可是口口聲聲的,說要給我找個溫良主母的,怎麽你都沒聽說,不知道嗎?”

這句話真是一箭穿心,要說王妃雖然恨自己的娘做出這件事來,可是車馬走了一路,哭一路也想一路,不免覺得二女兒吃了藥竟敢跑出去,實在是太膽子大了,奕翔比外面的那些人還是強的,自己的二女兒總是做妻的,外面胡亂碰見的有妻有子可怎麽辦,沒妻沒子,家裏是不是允許娶個失貞的。

兩個世界的人,想法不同,一次次的碰撞,王妃還是不死心地覺得娘家好,卻是這個想法,讓母女兩人越走越遠。

王妃有她的不得已,寇明嫣又何嘗是個肯吃虧的溫順人。

從廟裏回來,知道是自己的孩子,不是孤魂野鬼,她就打定主意好好彌補呢,誰知道又出事了。

她連連後退,“翔兒,怎麽可能如此說。”只覺得天旋地轉的,寇明岚一旁忙扶住她,“娘,你怎麽了。”

“為什麽?都瘋了,他不會的。”王妃臉上顏色慘淡,嘴裏猶自辯解,她不能相信,擡頭看向二女兒,卻只見她穩穩地坐在哪裏,如觀音旁邊的玉女,美是美,此刻卻沒什麽表情。

“報應,都是我的報應。”

一飲一啄皆是前定,寇明嫣最初也是想好好的對王妃的,奈何一個事接着一個事,能有多少感情啊,架得住這般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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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時候,你對人好,都不見的人對你好,何況風風雨雨的,一點點的就這樣葬送了本就不多的情分。

父母可不像是姐妹兄弟,叫一聲就叫一聲,她前世記憶清晰,這一世還魂後,總有股怨氣,護國寺一趟,回來才發現怨氣已散了,可是也只有記憶了。

“母親,聽說我出事了,你罵薛宰相了嗎、你責怪你的母親了嗎?你動手打你那個侄兒了嗎?”

寇明嫣也站了起來,望向蒼穹,想到從前的家人心裏難忍傷痛,說什麽天遙地遠,到此時萬水千山,卻不知故鄉何處了,這時一股秋風順着打開的門進來,吹過她的衣裙,撩動起她的發絲,連衣帶也飄動起來,寇明岚卻突然感覺到剛剛二姐的思緒已不在這裏,瞬間卻又飄還,透出落寞的傷感。

“二姐。”她帶着悲鳴叫了一聲,一個是娘,一個是姐姐,她只覺得心疼如刀割一樣,卻沒得到回應。

“您怕是什麽都不會做的,那日的□□是薛家誰派的人,您知道嗎?昨日我連喝杯水都擔心,吃飯時,別人沒動的菜我也不會動的,這您知道嗎?怕是您都不知道,我千防萬防的,可是,誰能知道最大的招竟是您的母親出的,您不恨嗎?您打算怎麽給我報仇,您是一品王妃,您可以派人砸了薛家,也可以讓人去打您那個侄兒,您是母親不是嗎?我就是嫁人了,是不是要來看您,是不是得孝敬您,是不是?”

眼淚撲簌簌地落下來,誰能想到有一天,在另一個時空的長廊裏,她會遇到這麽些人,她會如此的懷念那破碎了已拼不出完整畫面的日子,寇明嫣一聲一聲控訴的質問,讓王妃無言可說,張了幾次嘴,都說不出話來,她是一品王妃,衙門裏也可以去告狀的,宮裏也能去哭訴的。

想一想二姐,再想一想自己,女子書院的閑言碎語,大丫環的喋喋不休,寇明岚也是悲傷難抑,“二姐,你不要說了。”

寇明嫣等不到王妃的回答,王妃的根在薛家,此生都不能斬斷的,窗外的芙蓉花已抖落了滿身的琉璃花色,只剩下枝桠輕輕搖曳着。

王妃如梨花帶雨,弱無可依,卻得不了寇明嫣半分同情,此刻心裏要說不失望是假的,“我會自己去和薛家算賬,母親看着就好,只是我是個武人,講究的是出手不容情。”

想到這個女兒的狠辣,看着寇明嫣黑沉沉的眼,王妃抖了抖,心裏叫苦,卻一句話說不出來,想到這個女兒可是殺過人的,恐懼卻從心裏蔓延起來,好一會才問道:“你,你,你想要幹什麽?”

一任淚水苦澀地流進嘴裏,寇明嫣沒理會王妃,她拽起自己的小妹,“薛家永不要去了,不要聯系了,我的主意沒打成,你是我的親妹子,保不住還算計什麽呢,轉眼你就也及笄了,我會想法找個會武功的在你身邊。”

“二姐,二姐。”寇明岚抱着寇明嫣,即為二姐難過,又擔心自己的娘,屋裏一團亂,外面又有丫環過來。

二等丫環畫眉進來了,“薛家來人了,是薛夫人身邊的,說薛家出事了。”

屋內氣氛不對,她小心翼翼地等着主子回話,頭都不敢擡。

“讓人進來吧,看看出了什麽事,這腳前腳後的跟的到是急,這是怕了,人沒得到,人要是到手了,就是另一個嘴臉了。”

也是被薛奕翔氣着了,寇明嫣發現自己原來也會刻薄人的,果然是時勢造英雄啊,這日子如此下去,她到是期待了自己會變成什麽樣了。

沒人敢吱聲,王妃擔心自己的父親母親,到底是年齡大了,心裏慌張起來,卻被二女兒的話給氣着了,只是沒辦法反駁了,只覺得兩面為難。

畫眉出去了,不一會功夫,帶着薛夫人的大丫環春花就進來了,她是背着夫人出來的,馬車到是薛府的,可是王府的門口到汀芳院可是不近的,寇明嫣聽着她急促的喘氣聲音,看着她臉上汗水,眼裏露出了絲暖意。

“王妃、二小姐救命,我家夫人可什麽都沒做啊。”

她撲通一下就跪在了幾個人面前,平息了呼吸,才又道:“二小姐,你跟在我們夫人身邊過的,您也知道夫人是什麽性子的,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昨日晚上喝了些酒,夫人休息得早,今日早上才知道出了大事。”

薛家人心亂了,也知道這事瞞不住了,府內不只是大丫環貼身的奴婢,幾乎都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嫂子怎麽了。”

王妃對薛夫人很有感情,有些急了,見春花說不到重點,就追問起來。

“宰相休了夫人。”

春花抹了下臉,咬牙切齒地痛陳道:“夫人是很後悔二小姐的事,可是夫人卻不會幹出這麽無恥沒臉沒皮的事,可是從頭到尾什麽事都安在了夫人身上,夫人心裏苦啊。”

春花的話讓王妃更是難堪,做出沒臉沒皮的事,恰恰是她的母親侄子,還有大哥怕是也參與了。

寇明嫣對薛夫人到是還有幾分敬意的,“這真是沒有做不到的,只有想不到的,薛宰相竟然把自己夫人丢出來做棄子,難怪能做到宰相,夠無恥的。我到是知道這件事,你家夫人沒做,從前的事,人有私心為了兒女那也是正常的,我也沒什麽好怪的。”

春花得了二小姐這句話,精神一震,忙又描補道:“薛家進王府的那些奴才,賣身契根本不在夫人手裏,夫人都不知道,可是,可是卻都以為是夫人做的,夫人那次都氣暈過去了。”

“不是大嫂,那是誰?”王妃帶着疑慮問道,她一直覺得是大嫂的。

“是薛廷或者是他娘。”

寇明嫣的話一出口,屋內人都吃驚地看向她。

“二小姐您知道不是我家夫人就好。”春花又哭又笑的,“二小姐您幫幫夫人吧,求您了。”

“我幫不了你家夫人的。”

寇明嫣猶豫了下,記憶卻鮮明地漏了出來,那些掐花折柳,如母女一般的日子還在心頭,縱然是有恨,薛夫人在她心裏和薛家其他人是不一樣的,春花卻看明白了,這次只有二小姐能幫夫人,王妃的話怕是都不好使了。

“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春花的頭磕在玉石地面上,當當做響,一聲比一聲大,砸得人心疼。

“奴才到是比親人更是像親人,羽紅。”寇明嫣感觸頗深地道了句。

得了小姐的話,都是為人奴婢的,羽紅急忙過去攔住了春花,“哎呀,流血了,你別動,我給你包上點。”

王妃的臉蒼白得如一張紙,寇明嫣的話刺耳紮心,帶着寒侵侵的冷意,凍得她的心都絕望了。

母女兩個人的關系破了個洞,卻一次比一次弄得大了,還沒等到打上厚厚的補丁,就又出事了,寇明嫣攜着恨意回來,就想的是怎麽狠怎麽來了。

“二小姐,二小姐,奴婢求求您了,下輩子奴婢給您當牛做馬。”春花不等羽紅拿來東西,拿袖子蹭了下臉上的血跡,只是不停地哀求。

以後,寇明嫣也許會心硬如鐵,此刻的她卻哪怕才遇到了不堪的事,到底還是心軟了,這也是她前世一直順利,日子過得還算開心的原因。

“我救不了你家夫人,不過,她對薛家還留戀什麽,索性離開的好。”

春花又哭了,不能置信二小姐竟然說出如此的話,眼裏帶出絕望來,“不,二小姐,夫人什麽人都沒有了,娘家沒人了,你讓夫人去那啊。”

“哪裏不可以去,天地如此的遼闊。”

寇明嫣的眼看向外面,帶着無限的向往還有期待,“我是最後一次好心了,回去告訴你家夫人,和離吧,薛宰相是會同意的,許多事你家夫人都知道,他會同意的,把大表哥帶走,封家不是絕後了嗎,大表哥可以過繼給封家的,薛奕翔就不要帶走了,告訴你家夫人是保一個,還是一個保不住,讓她選,去吧,不然晚了,就沒法子了。”

“呵呵。”寇明嫣低笑了兩聲,“薛奕翔也不會跟着夫人走的。”那樣一個自私自利的人,怎麽會舍了富貴日子去過清貧平淡的日子,想一想都不可能。

春花終于感到了驚恐,想起了長街的事,羽紅正好拿着東西過來,卻被春花推開了,從地上爬起來,看了看二小姐她轉身就跑。

“你要做什麽?”

寇明嫣的話,帶給王妃的也是驚恐害怕,顫微微地看着二女兒,至于寇明岚到是無動于衷,那是他們應得的,不論怎麽對他們,二姐都是對的。

奇怪地看着王妃,寇明嫣神情晦暗難明,她輕聲道:“報複啊,睚眦之怨必報。”她摸摸自己的臉,“難道,我看上去很傻嗎?是個以德報怨的人嗎?”

秋風帶着幾許蕭瑟,又有花離枝頭,葉舞西風,院子的景色不經意間就變了,寇明嫣看着外面只覺得心裏悲涼,“只是去年秋,如何淚欲流。”納蘭的這句詞是如此地貼合她的心境。

這一世看來是不好過了,如果王妃能把薛家砸一頓,她也許會留點臉面,可是一個母親,在知道女兒被人下藥了,就哭天抹淚地回來了,什麽都不做,那她的愛能有多重,不說這是個封建的國家,就是前世帶給女人的傷害也是很大的,法律對這些□□下藥的處罰也是很重的,說起來,寇明嫣都佩服王妃的度量,還真是比海洋還寬闊。

“你們要知道,對什麽人用什麽辦法,薛家那些人,只有手段簡單粗暴才能起到醍醐灌頂的功效,經過我的教導,也許幾十年後,他們家會出現個聖人呢,不過到時候,也不必感謝我了。”

羽紅幾乎想笑,可是小姐受的傷害,讓她怎麽笑得出來。

寇明岚目光複雜地看着二姐,不知道薛家會遭受什麽,可是,她很是羨慕二姐的強悍,要是靠着王府王妃,那是沒有可能的。

姚黃、玉樓回來了,是羽紅送的信,兩個人一進院子就覺出不對來,知道王妃在,就都沒進來,悄悄地問了幾個丫環,還是二等的畫眉低語道:“二小姐好像出事了。”

屋內屋外都靜靜的,每個人都在想事情,風把陽光隔成細碎的片絮,回旋地刮過屋前,窗棂的顫動打破了窒息般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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