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二更 (7)
召将秦王召回京侍疾,如今大約已經在了路上。
☆、83.第二更
秦王回京是在大半個月之後,舅舅新官上任一切順利,一家子也适應了京城的日子。姨母和表姐時常上門,表姐和宋梁棟的兒子已經能踉跄着小跑。連沈朗也帶着手信上門拜訪過兩回。
被發落到蘇州莊子的沈碧,去年已經被沈瀚之安排嫁了那邊的一戶人家,如今母女相隔甚遠,安氏倒是消停了不少,只惟願兒子能出息點。沈朗雖是侯門子弟,但因是庶出,去年參加了童子試,考中了秀才。他如今已經十四歲,模樣愈發溫潤俊秀,性子依然內斂柔善,大約也是不那麽得沈瀚之寵愛的緣故。
伶俜不太清楚上輩子濟寧侯府倒了之後,沈朗何去何從,但他在這些陰謀當中,是徹徹底底無辜的,她自是希望他能有個好出路。
秦王回到京城那日,寧璨比伶俜還興奮。一早得了消息,就去喚她:“表妹,秦王今日到京城,蘇公子肯定跟他一路,咱們快去上街看看。”
伶俜只知道秦王是這兩日抵達京城,也不知具體是甚麽時候,聽到表哥這樣一說,一顆心也雀躍起來,趕緊着梳妝打扮,同寧璨一起去街上看熱鬧。
皇子從藩地返京,因着都是浩浩蕩蕩的人馬,自是在大街上引起不少動靜,接到兩旁擠滿了看熱鬧的京城百姓。兩兄妹帶着兩個小厮不顧身份擠到人群中。
秦王雖然是個不受寵的皇子,但富可敵國這件事并不是秘密,長長的馬隊數百人,甚是壯觀華麗,只是少了些威風凜凜,不太像皇子,倒是想富足奢靡的商客。
但凡皇子回京,多多少少都會讓人猜忌另有所謀,但宋銘在京城多年來的名聲,卻絲毫沒人會聯想至此。伶俜就聽到身旁的百姓竊竊私語打趣:“聽說這秦王是回京城侍疾,我看他哪裏是侍疾,定然是太後娘娘憐他吃不了西北那苦頭,讓他回京城繼續享樂的。他這一回來,八大胡同那些老鸨們肯定又要樂了。”
伶俜暗自好笑,雖然她并不确定宋銘有無扮豬吃老虎的成分在,但這位纨绔王爺往後是實打實地登上了九五之尊之位,還變成了一個殺伐決斷的帝王。其實誰當帝王,對她一個小女子來說,并不重要。甚至是只要宋玥別糾纏她,讓她和蘇冥安安生生過日子,他去當那皇上,她也樂見其成,但她知道宋玥沒那麽好心,也知蘇冥這輩子定然還會輔佐宋銘上位。總歸是蘇冥在哪裏,她就在哪裏。
她正兀自想着,站在她前頭的寧璨踮腳張望了一會兒,嘀咕道:“怎麽沒看到蘇兄?”
伶俜覺得好笑,她這表哥怎麽比她還着急:“肯定是在馬車裏,你怎麽看得到?”以她對蘇冥和秦王關系的了解,恐怕是坐在同一架馬車中,也就是中間那輛最華麗的金頂大馬車。從西北到京城,路途漫漫,秦王如此高調,也不怕路上遭了甚麽綠林山匪。
寧璨嘿嘿笑了笑,低聲道:“聽說那位秦王是個不學無術的浪蕩子,蘇兄若不是出身貧寒,哪裏會屈就到那纨绔子手下。不過如今來了京城,只要金榜題名,日後機會多得是,也不用埋沒他那樣的人才。”
他說話時,那金頂馬車已經慢慢從兩人前面的街中駛過,伶俜心癢難耐地看過去,卻只看到緊閉的簾子,甚麽都沒看到,不免有些悻悻地失望,最後只得跟寧璨一樣,乘興而來敗興而歸。不過回到府中不久,長路就從外頭帶了口信,說秦王剛剛返京,晚上在雅風園設宴邀請她與之一敘。
長安長路因着世子的關系,跟宋銘算得上熟稔,先前兩方經常互傳信息,但如今世子不在人世,他們就有點擔心伶俜去赴秦王的宴,畢竟那位王爺風流名聲京城上下無人不知,就怕他哪根筋不對,打上了伶俜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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伶俜自是不擔心,因為她知道傳信的人名義上是秦王,其實就是蘇冥。她甚至都等不及到晚上,以至于這一天都有些度日如年,雖然知道蘇冥跟着秦王那種享樂者,吃穿用度自是不會将就,但總怕他這一路上沒吃好,于是親手做了些京味兒典型,裝在了小木食盒裏打算給他帶去。待到暮色|降下來,她趕緊換了衣服,拎着食盒,跟長安長路一起悄悄出了門。
進大門的時候,長安長路還是不放心,長安道:“小姐,若是有什麽你就大叫,我們就在門口候着。”
伶俜哭笑不得,卻也不便解釋,只急匆匆跟着開門的小厮進了院內。沿着游廊曲折蜿蜒來到那候着人的花廳,在門口就見着葉羅兒候着,看到她來了,笑着欠身行了個禮:“十一小姐,殿下和蘇公子在裏頭等着你。”
她朝他點點頭,只随意掃了他一眼,卻也不得不感嘆,西北的風沙并未将這位美人兒吹去幾分姿色,反倒愈發風姿綽約,只可惜他是個男子而非女子。她心思不在他身上,只看了眼,便繼續往內走。
如今時值冬日,但這屋子裏地龍燒得很足,一進來暖意就撲面而來,屋子裏那榻上慵懶斜靠着的美玉公子,只穿着一身單薄的绫羅紅杉,圍繞在他旁邊的兩個女子,也是酥胸半露,十分清涼。見到伶俜進來,宋銘狹長的鳳眼微微一亮,将身旁兩個美姬打發下去,似笑非笑道:“小十一,好久不見了呢!”說罷,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咂咂舌道,“好像長大了!”
伶俜每回見到宋銘都是這樣的場景,雖是意料之中,到底還是不太自在,知道他口中多半沒甚麽正經話,不欲與他多說,只敷衍行了個禮,便直接問:“蘇冥呢?”
宋銘勾着唇笑道:“蘇冥?本王的長史蘇冥?十一怎的認識他?”
伶俜朝他瞪了一眼,嗔道:“殿下就別打趣我的,快讓我見他。”
宋銘笑意更甚,摸着下巴道:“好生奇怪,十一跟蘇冥是何關系,竟然這般急着見他?”
他話音落,蘇冥已經從外頭走進來:“殿下,你欺負十一作何!”
宋銘起身哈哈大笑:“瞧你這護犢子的,我這才逗她兩句怎就是欺負她了?”說着,邊往外走邊朝蘇冥擠眉弄眼笑,小聲道,“這地兒就讓給你們,動靜小點,可別污了我最喜歡的卧榻。”
蘇冥斜了他一眼,他随手拿起挂在門邊的大紅氈鬥篷往身上一裹,出了門。
蘇冥反手将門關上,又怕屋子裏太悶,将旁邊的窗子打開一點。站在屋內的伶俜已經紅了眼睛,他一轉身,就上前撲在他懷裏。她撲得太猛,蘇冥猝不及防,生生往後退了兩步才抱着她堪堪站穩。
伶俜擡頭對上他帶着笑意的溫柔目光,兩人都忍不住輕笑出聲。蘇冥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這幾個月你過可好?”
伶俜用力點頭,但随即又搖頭:“不好,每天都想快點見到你。”
蘇冥失笑,俯下身在她唇上親了親:“我也是。”他說着将她拉在旁邊的太師椅上坐下,兩人都有些舍不得将目光從對方臉上移開。
伶俜這才想起自己手中還提着小木盒,趕緊放上來:“我給你帶了些點心,都是我自己做的,如今天氣冷,可以多放幾日,你吃完了我再給你送來。”
蘇冥将盒子打開,看到裏面擺得整整齊齊的小糕點,拿起了一個放入口中,然後看着她點點頭:“好吃。”
伶俜笑着伸手将他嘴角的屑末擦去,小聲問:“我什麽時候才能到回你身邊?”
蘇冥微微愣了下,抓着他的手吻了吻:“可能還要等等,不過我會想辦法和你經常見面的。”
伶俜點點頭:“我等你。”
蘇冥勾唇笑了笑,伸手摸着她的臉,手指在那嫣紅的唇上撫了撫,湊上前吻住了她。這個吻并不兇狠,只是纏綿了許久才分開。伶俜紅着臉微喘着氣,拿起木盒子裏的小點心,笑着送到他口中喂他。
屋外寒風凜凜,屋內一片溫暖宜人。
“殿下,外頭太冷,您趕緊進屋去吧!”花廳外的小院內,只披着件大紅氈鬥篷的宋銘,站在院中的松柏樹旁,遙遙看着那屋子裏親密喂食的兩人,似乎對寒冷忽然不覺。葉羅兒拿了條狐裘領子系在他脖頸處,低聲提醒他。
宋銘勾唇輕笑了笑,小聲道:“你看那兩個人,眼睛裏恐怕只看得到彼此。我一直以為這世上沒有甚麽真情實意,看到他們才知道,不是沒有,不過是我沒遇上罷了,若是這世上有一個人那般掏心掏肺地對我,我死也無憾了。”
葉羅兒道:“殿下身邊的女眷各個都欽慕殿下,為了殿下都争風吃醋呢!”
宋銘哂笑:“她們哪個是真心實意的,還不是因為我是皇子,绫羅綢緞金銀珠寶供着。那些個繡花枕頭也是時候散了。”說罷伸手搭在葉羅兒的肩膀上,“說起來,也就只有你對我最真心。”
葉羅兒道:“小的這條命是殿下救來的,這幾年多虧殿下照拂,方才有了遮風避雨之地,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只要殿下需要,小的願意為殿下肝腦塗地。”
宋銘薄唇勾起一個涼薄的弧度,轉頭看向他,伸手握住他那張絕麗的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也是時候用上你了。”
☆、84.第一更
他見葉羅兒表情微微有些僵硬,又伸手撫在他肩膀上:“雖然你這輩子不可能有子嗣,但只要你幫我做成這件事,我會想辦法讓你成為真正的男人,享受與女人的魚水之歡不是問題。”
葉羅兒表情微動,颔首道:“多謝殿下。”
宋銘将披風攏了攏,笑着朝那花廳門口走去,也不敲門,直接推門而入。本來你侬我侬的兩人吓了一跳,蘇冥擡頭微微蹙眉看向他:“有事?”
宋銘勾唇笑着走到兩人之間,長指夾起一塊那木盒子裏的小點心,送入口中,挑挑眉道:“愉生,你可真不是不厚道,有好吃的也不喚我。”
伶俜笑道:“不過是信手做的些小吃食,哪裏能入得了殿下的眼。”說着握了握蘇冥的手,柔聲道,“我待久了怕長安他們懷疑,往後咱們再聯系。”說罷,又想起什麽似地笑着道,“對了,翠濃和長安成親了。”
蘇冥愣了下,旋即又失笑搖頭:“甚好甚好!”
伶俜站起來身:“我走了。”
蘇冥随她起身,走到門口,拉着她的手臂,将鬥篷上的狐裘裹緊,傾身向前在她額頭吻了吻,低聲道:“一切都會過去的。”
伶俜笑着點頭:“我相信。”至少她知道,他會活得好好的。
目送着伶俜跟着小厮出門,蘇冥才慢慢轉過身,卻見宋銘抱着木匣子慵懶地歪在榻上,吭哧哼哧吃得不亦樂乎。他搖搖頭,走上前将食盒拿過來:“這是十一給我的,你別給我吃光了。”
宋銘一雙桃花眼彎彎笑開,嗤了一聲:“瞧你這小氣樣子,真是有了媳婦兒就忘了兄弟。你那小媳婦兒就那麽好?”
蘇冥小心翼翼将木盒蓋上:“那是自然。”
宋銘笑意更深,跟唱曲兒似地哼唧:“你一個寺裏長大的傻和尚,跟我一樣沒有娘爹又不疼的,怎的就這麽早得了真心人,而我這般知情識趣的美男子,竟然到如今都沒遇上個情投意合的。你說老天爺是不是瞎了眼?”
蘇冥笑:“你整日美人環繞,還不知足?”
宋銘歪頭似笑非笑看向他:“美人再多有何用?我把美人都給你,換你的十一,你幹不幹?”
蘇冥嗤笑::“當然不幹!”
宋銘笑:“可不是麽?”說罷揮揮手,“我決定把美人都散了,好好修身養性,等着我的真心人出現。”
蘇冥對他的話不以為意,只笑了笑,默了片刻,又問:“齊王那邊你安排好了麽?”
宋銘挑着眉毛點頭:“他如今在京中就是個閑散王爺,我送了帖子到他府上,請他過兩日來這裏看看戲,我也正好和我這個郁郁不得志的二哥敘敘舊。”
蘇冥微微蹙眉:“雖然如今六部都掌握在宋玥手中,但齊王母妃陳貴妃在後宮還有幾分地位。而且和前太子生母王皇後關系不錯,這些都可以利用起來。”
宋銘思忖片刻,擡眼問:“我三哥真的是你親兄長?”
蘇冥皺眉默了片刻,搖頭道:“我先前一直很篤定,但是這一年來仔細想了想,卻不太敢确定了。不過他到底是不是奸生子都沒有關系,只要李貴妃因此失寵,齊王趁此機會實力再上升一點,能與宋玥抗衡就好。”
宋銘勾唇笑開:“本來我對那個位子半點興趣都無,不過現在想着坐上去玩一玩兒也無妨。到侍候你說我封你做個甚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一品親王,如何?”
蘇冥搖搖頭:“若是真有這麽一天,我只願那些人得到懲罰,世道安穩,百姓安居,我帶着十一離開朝堂,過上平平靜靜的生活。”
宋銘嗤笑一聲:“你也忒沒志氣!兒女情長地就這麽重要?”
蘇冥輕笑:“倒不是兒女情長,就是想要過簡單點的日子。”
宋銘神色莫辨地默默打量了他一番,又勾唇笑開:“好,我答應你。”說罷,目光又輕飄飄落在他手中那紅色的小木匣上。
……
如今兩人都返了京,蘇冥跟秦王一起暫居雅風園,那宅子雖是秦王私宅,但誰都知道先前就是個專門豢養伶人的地兒。伶俜一個女子,也不能有事無事往那兒跑,尤其是宋銘的名聲實在一言難盡,她又是個寡婦,若是叫人發現,指不定會被如何戳脊梁骨。
好在她還有個跟她一樣念叨着蘇冥的表哥。寧璨在她拐彎抹角的指點下,摸到了秦王的地盤,讓人給蘇冥送了封邀請他來府上做客的信。
不過蘇冥還未上門,倒是先以秦王的名義,邀請他去雅風園赴宴看戲。寧璨雖然貴為尚書公子,但如今剛剛回京,同京中世子毫無交集,他也不打算牽涉到派系之争,不過秦王素來是個閑散王爺,倒也不用擔心這等事。但他設宴,定然是邀請不少世家子弟在列,倒也是個長見識的機會。
因着知道世子與秦王曾為舊識,寧璨自是帶上了伶俜。
宋銘邀請的人并不多,除了二皇子齊王和即将就藩六弟的遼王,再就是兩個公主和幾個從前跟他鬥雞走馬的公侯子弟。寧璨和伶俜算起來是這波人裏身份最不顯赫的兩個。
三位皇子圍坐一桌,其餘人分坐旁邊和身後。蘇冥和寧璨伶俜坐在一桌,為了不讓人發現端倪,伶俜強忍着淡定的模樣,與蘇冥一臉的從容倒是相得益彰。唯有寧璨一直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動,他倒不是激動這種場合,而是高興與蘇冥重逢,無奈又不能像私下裏那樣笑語言歡,甚至因為在座的都身份尊貴,他想和蘇冥評論一番臺子上的戲,都怕失了禮儀,生生憋了他一個多時辰。
好在那戲委實唱得不錯,那戴着點翠頭面,畫着豔麗胭脂的伶人,唱腔婉轉,身段柔美,水粉水袖一揮,端端是讓人忍不住為之沉迷。
伶俜認得那伶人,正是裝扮上了的葉羅兒。他不施粉黛已經雌雄莫辨,如今着戲服,畫了濃妝,更是看不出半點男兒姿态,美得傾國傾城。在座的幾個世家子弟,無比露出贊嘆之色,兩位公主也是直拍掌呼好。
齊王目光更是一直黏在葉羅兒身上,嘴角帶着沉迷的笑意,直到一幕戲落下,葉羅兒退到後面的屏風,他才笑着朝旁邊的宋銘道:“四弟真是有品位,恐怕宮廷教坊中最好的伶人也比不上你這位,更別提我府中那些不成氣候的優伶。”
宋銘笑道:“我也不想自誇,不過我這位伶人還真是天姿國色,也算是我運氣好,撿到了這麽一個寶貝。”
齊王一副了然于心的樣子,似笑非笑道:“昨日我聽說四弟把身邊的美人都遣散了,莫不就是為了這位美人?”
宋銘抿嘴擺手輕笑:“二哥莫笑我,我不過是打算修身養性罷了。”看着齊王的戲谑眼神,又扶額笑道,“你若是不信,我把剛剛那伶人借給你如何?”
齊王眼睛微微一亮:“你當真舍得?”
宋銘笑:“這有甚麽舍不得,兄弟如手足……”後面的話還未說,見齊王笑得更甚,幹脆揮揮手道,“反正借給你就是。”
齊王點點頭:“也好,我如今在京中就是個閑散王爺,正準備跟你學學,整日聽聽戲喝喝酒以慰平生。”
宋銘見着稍稍卸了妝的葉羅兒走過來,朝他招招手,讓他坐在齊王旁邊:“羅兒,好生伺候齊王殿下。”
葉羅兒恭恭敬敬行了個禮,在齊王身邊坐定,挽起袖子,露出一雙白玉般的手,拿着酒壺斟酒。齊王一雙眼睛一直黏着他那張絕色的臉,稍稍靠近,便覺暗香來襲,不免又是一陣心醉沉迷。
伶俜無意間看到這一幕,眉頭不自己皺了皺。齊王宋欽還未到而立之年,前兩年剛回京時,也是意氣風華的模樣,但如今卻是一副郁郁不得志的之色,倒真像是沒了鬥志的樣子。她想到上輩子這個時候,是他做了太子,而被壓制的那個人是宋玥,如今倒是掉了個個,宋玥沒白回來一趟。
因着只看了戲,也沒說幾句話,寧璨帶着伶俜從雅風園告別時,與送他們出來的蘇冥,頗有些依依不舍,抓着他的手臂道:“蘇兄,你得了空一定要來府上做客,我定然好生招待你。咱們都是初來京城,對着城中不甚熟悉,若不然以後一起四處逛逛。”說罷又朝伶俜道,“可以讓表妹帶着。”
伶俜扶額,她一個在田莊長大的女子,哪裏能對京城多熟悉,不過寧璨這提議倒是給了她和蘇冥名正言順見面的理由,她趕緊點頭應好。
上了馬車,寧璨笑嘻嘻道:“想到以後在京城,可以經常與蘇兄談論學問,便對明年的秋闱更加有信心了。”
伶俜無語地搖搖頭,也搞不懂他和蘇冥怎的如此投緣,也算是奇妙的緣分。她想了想戲谑道:“你就只想着你的蘇兄,對剛剛戲臺子那位美人,就沒甚麽想法?”
寧璨一臉奇怪道:“那美人不是男子麽?我有甚麽想法?不過确實是個絕色佳人,剛剛我看那齊王眼睛都直了,聽說京中勳貴好男風的不少,看來這齊王也有這嗜好。”
☆、85.第二更
聽表哥這樣說,伶俜心中也有些異樣。這幾年葉羅兒跟着宋銘,日子似乎過得不錯,雖然坊間傳聞秦王男女不忌,但葉羅兒看起來并沒有受過任何屈辱,就算齊王真的看中葉羅兒,宋銘應該也不至于做這個人情。于是她很快将這異樣抛到了腦後。
因着寧璨的盛情邀請,蘇冥很快就登門拜訪,在寧府做了幾回客,又結伴同游過幾次後,蘇冥和寧璨關系突飛猛進,兩人俨然已成為莫逆之交。伶俜在表哥面前,與蘇冥的互動從佯裝陌生,漸漸顯得熟稔。無奈寧璨心思實在簡單,大半個月過去,愣是沒看出半點端倪。
到了年末,三人同行一起去潭柘寺燒香。寺廟中有求護身符的,伶俜專程替蘇冥求了一枚,趁着寧璨還在大雄寶殿裏磕頭祈願,來到在外頭等候蘇冥跟前:“我給你求了一個護身符。”
蘇冥看着她手中的小桃木牌子,笑道:“你給我挂上。”
伶俜點頭,稍稍彎身,小心翼翼将護身符挂在他腰間。蘇冥低頭看着她頭頂,有冬日的陽光覆下來,顯得面前的少女溫柔又娴靜,他不自覺勾唇微笑開來。
伶俜正在給他系護身符時,身後大雄寶殿的寧璨祈願完畢,走出來尋兩人,這一幕就恰好落在他眼中。
他回過神,伶俜已經直起身,與蘇冥恢複了恰當的距離。寧璨愣了下走過來,佯裝甚麽都沒看到一般,朝兩人幹幹道:“蘇兄表妹,我好了,咱們回去吧!”
蘇冥微微笑着點頭。寧璨到底是個藏不住心思的人,到了馬車上,一雙眼睛一直偷偷摸摸在兩人臉上來回瞄。蘇冥和伶俜自是察覺,卻心照不宣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回到府中,寧璨默默跟着伶俜回到她的別院。伶俜忍住想笑的心思,在門口停下來,對上一臉心事重重的人,佯裝不經意問道:“表哥,你還有什麽事嗎?”
寧璨擡眼看向她,咬咬唇:“十一,我先前在潭柘寺看到你給蘇兄送了一個護身符,還親手挂在他腰上。”
伶俜挑挑眉毛:“所以呢?你想說什麽?”
寧璨眼一閉心一橫道:“你是不是對蘇兄有那個心思?”他剛剛一路想了許久,他作為表哥,雖然一直是打算着娶伶俜為妻的,但這種事情講究的還是你情我願。蘇冥雖然幼失怙恃,家境貧寒,如今只是王府一個小小的長史,但他一表人才,學識不凡,定然是會有一番作為的,若是表妹真喜歡人家,對方也有這個心思,他不是不願意成全。反正他的願望就是伶俜過得開開心心。
伶俜心中想笑,這麽多日,自己這遲鈍的表哥終于發現她和蘇冥不一般了。但她也不好表現出現,只假裝臉上一紅害羞道:“表哥,你不要胡說了!”
嘴上是這麽說,但表情卻在說着并非如此。寧璨心中了然,半是失落半是釋然,有些幹幹笑了兩聲,道:“十一,你放心,只要你喜歡,表哥一定會幫你。”頓了頓又道,“我看蘇兄對你也有些不同,我會幫你們牽線的。”
伶俜又是感動又是好笑,想了想道:“這事你千萬別跟亂說,蘇公子如今只是在秦王|府坐館,身份卑微。”頓了頓,小聲道,“我怕被太子知道,會為難他。”
若是被宋玥發現她跟蘇冥有關系,就算猜不到他就是沈鳴,估計照那厮的性子,恐怕也不會讓蘇冥好過。一想到宋玥她腦仁就發疼,他一個日理萬機的太子,不好好在東宮經營他的大業,這段時日三天兩頭就出宮來寧府堵她,伶俜躲了一回,也躲不過二回,總是能讓他逮着幾次,她不願理他,他也不以為意,同她說幾句話就離開。連寧任遠都一個頭兩個大,可人家是太子,也不好明目張膽地攔。本打算讓兒子和伶俜成親,但到底考量着科考的事,不能耽誤了兒子的前程,只能兀自發愁着。
寧璨一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照蘇公子如今的身份,恐怕他想娶你,太子也有一百種辦法攪亂你們的婚事,得至少等他金榜題名才行。”
伶俜也覺得是,只是她不知道宋玥會不會等到那時。
這日傍晚,宋玥又登門拜訪。如今他的司馬昭之心已經讓寧家人知道,他也懶得再隐瞞,同寧任遠打了招呼,便直接去了伶俜那兒。
伶俜對他的不請自如已經習慣,敷衍地行了禮,冷冰冰道:“太子殿下,你又有何貴幹?”
宋玥今日心情似乎好得很,笑着讓黑着一張臉的青蘿給他泡茶,自己大喇喇往廳中太師椅上一座,揚着眉毛道:“我來看看自己的妻子不行麽?”
要臉嗎?
伶俜白了他一眼,搖搖坐在一張杌子上,懶得理他。宋玥卻看着她,兀自道:“你記不記得上輩子這個時候,裴夫人病重,裴如意回娘家侍疾,那半個月咱們倆日日在一起,一起用膳一起睡覺,每日早晨,我一睜眼就看到你在我懷裏,那種感覺真是再好不過。”
他不提倒好,一提伶俜簡直心有餘悸,她當然還記得那半個月。那時她對宋玥早已經厭惡透頂,每日跟他在一起簡直就是煎熬。而且一到晚上那厮索求無度,她連個覺都睡不好,總之那就是她的噩夢。
她一副怕了他的樣子:“殿下,你能不能別提上輩子,我想起來都覺得惡心!”
宋玥表情微微一僵,繼而又笑道:“我知道上輩子讓你吃了很多苦,我這不是打算好好彌補你麽!”
伶俜讪笑兩聲:“你放過我,就是最大的彌補。”
青蘿上來了茶,宋玥拿起來喝了兩口,起身道:“我今日來是告訴你,過幾日皇上會召你入宮封诰,這是我送給你的第一份大禮。”
“什麽?”伶俜臉色大驚。她總不會以為是要補封世子夫人的诰命。
宋玥走近她,勾唇笑着低聲道:“畢竟你首先要有一個體面的身份,才能名正言順做太子妃。”
“你……”伶俜隐隐明白。
宋玥笑着伸出手指擺了擺:“不用謝我,這是我心甘情願為你做的。”說罷,深深看了處于驚愕中的伶俜,笑着負手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