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半是歡喜半是傷

安景涼又驚又喜,待要起身謝恩,被孝仁太後按住了不讓,嗔怪道:“方才不是說過了,咱娘兒倆不必拘禮,怎的又忘了?”

“是,太後的恩典臣妾謹記在心。”既然皇上那裏貼不上去,依附着太後也不失為一個好靠山。

聊了一會,正好到了午膳時間,一起用了膳,因太後要午睡,安景涼便告辭離去,內殿裏,孝仁太後在來喜的扶持下在涼榻上躺下來。

忽然記起什麽似的,吩咐道:“來喜,你去一趟皇後宮,就說哀家已經知道了她父母的事,讓她放寬心,以後一有機會,哀家會求皇上接他們回京。”

“是,奴婢這就去。”來喜聽了,自是為皇後開心,當即去往皇後宮傳話。

“真的嗎?”窦漣漪正茶飯不思,為父母憂心不已,聽了這話,大喜過望,“來喜,煩請你回去替我謝謝太後,等太後睡醒了,自當親自去謝恩。”

來喜也開心不已,“奴婢一定帶到,太後那離不開奴婢,奴婢告辭了。”

“快,秀珠。”窦漣漪趕緊示意秀珠打賞,又親自将來喜送了出去,起初來喜堅辭不受,卻不過她堅持,這才收了銀兩,千恩萬謝地去了。

太好了,窦漣漪心中的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有了太後的允諾,父親母親應回京有望了,這是這些天來最令人開心的消息了。

“太後果然記着娘娘當日送藥的情份,這算是回報吧。”秀珠也跟着高興。

寬闊的涼榻靠窗而立,窦漣漪跪在榻上,刷地拉開碧紗窗簾,光線驟然湧入,玉腕雪白,一邊是太後送的同心結,一邊是皇上送的和田玉棗,而窗外,陽光正好。

她回過頭來,整張臉都沐浴在光影裏,說不出的明豔動人,“是太後仁慈。”回了一句,複轉過去,雙臂張開,微仰起頭,充分感受着陽光的拂照,溫暖一點一點浸潤了心田。

三天後,便是父親窦承先與母親蘭如雪押往流放地的日子,窦漣漪沒法親自前往送行,之前試着便求了玄寂離,能不能讓秀珠出宮,替她送一送,沒想到他居然答應了,便整理了一個大包袱,裏面有吃的穿的還有用了,又備了銀兩,一份打點押差,期望沿途多多照顧;另一份給二老以備不時之需。

秀珠清早出宮,正午返回,見了她,眼淚巴巴地往下掉,“秀珠,你別哭啊,快告訴我,二老身體怎樣,精神好不好,有沒怪女兒沒用。”窦漣漪眼圈也紅了,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只是強忍着不讓自己哭出來。

“老爺和夫人都瘦了,老爺染了咳疾,一直不停地咳嗽,夫人倒沒什麽病,老了許多;老爺說這次得以茍活,全憑了娘娘當初那句皇上一定會回來的話,所以沒有輕舉妄動,十分感念皇上賞罰分明;老爺還讓我帶話給娘娘,娘娘現在是窦家唯一的希望,千萬珍重,還有……”說到這,秀珠走到門口,掀開門簾頭伸出看了看,這才折回來,小聲道:“二小姐下落不明,老爺夫人甚為擔心,又擔心二小姐突然出現,給娘娘還有窦家帶來滅頂之災,讓您千萬小心。”

窦漣漪将拳頭狠命塞進嘴裏,才不致哭出聲來,眼淚已忍不住,像斷了線的珍珠不停地往下落。

“皇上駕到。”

門外突然響起小太監的宣呼,主仆倆一下子慌了,窦漣漪忙抽出手帕,一邊手忙腳亂地擦拭眼淚一邊迎了出去。

“給皇上請安。”

她還沒跪下去,掌風一拂,玄寂離已将她扶了起來,見她兩眼通紅,顯然哭過了,便牽着她進了抱廈間,雙雙在涼榻上坐下。

他凝視于她,輕聲道:“四兒是在怨朕嗎?”

“沒有。”

窦漣漪慌了,連連搖頭。

“那便是惦念父母了,四兒,朕知道親人分離的滋味,深知你此時的心情,所以,你如果想哭便哭出來,這會沒有旁人,朕不是皇帝,而是你的丈夫。”

方才強行忍住的淚奪眶而出,她情不自禁地撲進夫君的懷裏,失聲痛哭,他緊緊擁着她,默默地輕扶着她的背,那溫柔的安慰便一點一點滲透進她的心底。

“皇上,臣妾任性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的悲傷終于得到了釋放,這才想起宮裏規矩多,見不得人哭的,與不能燒紙錢等不吉利之事都是嚴令禁止的。

“哭完了。”

女人梨花帶雨的模樣,真是我見猶憐。

玄寂離伸手替她抹去眼淚,長年習練弓箭的手,指腹粗砺,每一下觸感清晰,感覺她的身子随着他的輕碾而微微發顫,不覺緊了緊抱她的那只手。

“關在這個屋子裏,我們便是夫妻,你哭也好鬧也罷,朕都随你。”他低下頭,眼睛斜睨着她,唇角微揚出不容置疑的弧度:“只一頭,在外面不許放肆,這宮有宮規,若是讓太後聽見了,罰你的話,到時候只怕朕也幫不上忙。”

“是,臣妾以後都不哭了,天天笑給皇上看。”窦漣漪知道今天是破例了,哪敢還有下次,臉上還挂着淚珠,唇邊綻開一絲笑容,像紐結糖似的在他懷中撒着嬌。

“你呀,一會哭一會笑的,像個小孩子。”玄寂離半是愛憐半是狎昵地捏了一下她的下巴,紗簾深鎖,屋子裏半明半寐,兩個人突然不說話了,空氣中彌漫着一種古怪的氣氛。

她極不自在的拱了拱身子,嘟囔一聲:“好熱。”

“朕也覺得熱。”他輕聲似喃。

“許是冰用完了,臣妾叫他們換。”窦漣漪紅着臉從他的懷裏爬起來,驀然看見明黃常服前面大片衣衫都濕了,“皇上,都怪臣妾不好。”

玄寂離順着她的視線一看,不禁笑了:“也只有四兒敢弄濕朕的龍袍。”

“人家都認錯了,皇上就別取笑臣妾了。”窦漣漪一邊伸手幫他解着扣子,一邊沖着門外喊:“秀珠,進來一下。”

她這邊幫着玄寂離脫下龍袍,秀珠也脆聲答應着進來了,窦漣漪便将龍袍遞給她:“送去洗了,再讓李公公着人送件來,皇上覺得熱,你看看是不是冰用完了,還有,取了玫瑰露和涼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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