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落回原位。
劉楷這才想起,之前楊妃在介紹時,就說了楊氏之女才封作縣主之事。但他當時并沒有與伍相的請封聯系在一起。
因為這姓氏都不同。
如此說來。這楊氏是伍立成的親妹子?劉楷一時有些躊躇,他如今不能得罪伍立成。
但是面前的美婦如此可人……
見劉楷還在沉吟,楊氏又将之前對楊妃說過的托詞又與十二皇子劉雉兒說了。心下想着是不是可以借十二皇子,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
在宮殿裏一片安靜之時,一個宦官拿着拂塵小碎步走到門口,見沒什麽需要忌諱之處。進門道:“聖上,晉國公求見。說是有要事。”
楊氏大喜。
聞言,劉楷深深看了楊氏一眼,終于道:“去太極宮。”
宮人尖細的聲音拖得長長的:“起駕,太極宮——”
俯身行禮。待劉楷離開了永華宮,楊氏擡起頭,才驚覺冷汗已濕透羅衫。更兩腿發軟,一下跌坐于地。
旁邊的劉雉兒卻沒有多看楊氏一眼。問了進來的宮人楊妃的去向,轉身徑直離開了。
沒多久,楊妃自外邊入內。
感到有人擋住了從門口進來的光線,楊氏擡起頭來,就看到了面無表情的楊妃正居高臨下望着她。
楊氏當即起身行禮。
看到楊氏如此,楊妃突然有一種深深的忌恨之感,甚至恨不得立即出手将其掐死。就在幾個月前,她想弄死這家人還有如捏死一只螞蟻,但現在,墨姝和楊氏已經攀上了晉國公府,如今就連昏君都不得不忌憚一二,聽到晉國公過來,就舍了楊氏而去。
這麽看來,若非楊氏心甘情願,暫時劉楷是不會動楊氏了。
也不知何時才能再有這樣的機會。
就差那麽一點點而已!
楊妃雖然心中不甘,卻也不敢自己對楊氏下手,若是之前的謀劃成了,即使晉國公府大怒,還有梁帝給楊家擋着,現在劉楷擺明了不願意因為一個女人得罪伍立成,她也只好作罷。
否則,以伍家的權勢,楊家定沒有什麽好下場。
就是如今這樣,只怕都已經得罪了晉國公了。
楊妃定定看着楊氏,權衡着反正已經開罪伍家,是否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仍将楊氏送上龍床,到時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飯,也許劉楷會念在送美人的情分護着她?當然,也有可能是将她和楊家推出去頂罪。
畢竟劉楷現在不僅有易妃軟玉在懷,更沉迷于欺辱下臣之妻,有時連新歡易妃都會冷落,更別說她這個早已成為昨日黃花的了。
楊妃還沒想出個所以然,就有宮人進來禀報,說是太極宮聖上與晉國公已經談完了正事,晉國公聽聞妹子進宮陪楊妃敘話,就想順道接妹妹一起回去,聖上已經允了。
楊妃聽完,就知道現在再作打算也已經晚了,她不可能再強留楊氏在宮中,當下冷冷地看了楊氏一眼:“望你次次都有這樣的好運氣。”
而楊氏聽到宮人的禀報,只覺得如同剛從暗無天日的牢籠中逃出,心頭一松,起身時險些沒站穩,到底維持了儀态,恭謹行禮道:“承楊妃娘娘吉言,民婦告退。”
楊妃不由得冷笑:“今日和墨夫人說得投契,改日得閑,本宮定會請夫人多到宮裏坐坐。”
楊氏沒再接話,行禮之後,就跟着傳話的小宦官出了永華宮。
看着楊氏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楊妃将手邊的茶盞遠遠丢了出去,面色冷得如三九寒冬。
墨姝不知道楊氏在宮中的情形如何,只一疊聲催着趕車的陸二快些。
給捉了壯丁當馬車夫的陸二比較沉得住氣,雖然将車趕得飛快,但馬車行駛還算平穩。
這也是陸二親自上陣,沒讓陸一趕車的原因。
但是馬車還沒到達長安內城門,就出了意外。墨姝只覺得馬車陡然劇烈震蕩,猝不及防,肩膀重重撞在了側壁上,直疼得她眼淚都快流出來了,但這還只是開始而已,馬車似乎不受控制一樣,往左邊傾歪,車廂晃動的厲害,墨姝手緊緊抓住了旁邊的窗框,才沒有摔到地上。
但強烈的震蕩,卻讓她幾乎反胃嘔吐。
而疾馳的馬匹勢頭還沒有收住,在馬車出故障時受了牽累,似乎傷到了馬掌,還受到了驚吓,沒頭沒腦地往前沖去。
道旁是石砌的溝渠,若掉下去還不知道會怎麽樣!
099、出事
陸二花了好大勁兒才收住了缰繩,讓馬停下。随後陸二顧不得什麽急忙扭身查看後邊墨姝的情況:
“墨姑娘你怎麽樣?”
“還好。”墨姝小心地從車廂出來,這馬車車廂已經有點傾斜,她很擔心它突然散架,“發生了什麽事?”
見墨姝看上去毫發未傷,陸二放心不少,忙讓她站遠一些,自己則去檢查車。
一直騎馬跟車護衛的陸一也松了口氣,早下馬站到墨姝身邊,以免再出什麽意外。
很快,陸二就皺眉道:“是車軸裂了。”
墨姝上前仔細一看,果然車軸已經斷裂開,露出裏邊淺黃的木紋:“那現在怎麽辦?”
這還沒有進城,也雇不到車轎。
墨姝的目光落在陸一牽的馬身上,道:“這樣好了,我騎馬去!”
說着,墨姝走過去。
陸一狐疑地看着墨姝十一歲嬌小的身量,問:“墨六姑娘沒有騎過馬吧?這如何使得!”
當初墨姝醫馬的事情之後,伍子珩可是讓人去查過的。
陸二也不同意。
但墨姝急着趕去皇城,堅稱自己當初在師父那裏時,雖然年紀尚小,但就已經騎過馬了,這根本沒有的事,她也說得言之鑿鑿。而且她還據理力争說這些馬都與她親近,肯定不會有什麽問題。
後半句倒沒有錯,玉湖山莊衆人有目共睹。
但是陸一陸二并沒有讓步。
兩邊正僵持着,後面塵土揚起,駛來兩輛馬車。墨姝聽到聲音眼前一亮轉過身去,在前邊的馬車忽然掀起了簾子,一個俊朗的少年探出頭來。看到翹首以盼的墨姝,少年笑如春風,問:“這位姑娘可是要進城?可要坐在下的車?”
說完已經示意車夫将馬勒停,自己從車上一躍而下,自覺風姿過人。
只等墨姝回應。
陸一陸二已經認出了來人是誰。
墨姝早喜出望外,毫不猶豫地點頭道:“如此多謝公子了!”
話音未落,墨姝已經幹淨利落上了馬車。
旁邊陸一陸二兩人一愣。
見此。想到可以和佳人同乘……雖說年紀小了那麽一點。但少年早已是心花怒放意氣風發無比期待。
但随後,在少年愕然的目光中,墨姝催促道:“還不開車!”
陸二就利索地跳上了前邊馬夫坐的車板。對還沒弄清狀況的車夫道:“就不勞動這位大伯了,由我給自家主子駕車就好。”
說完将如在雲霧中的車夫趕下車後,陸二駕着馬車絕塵而去。
留下陸一、少年和車夫三人在灰塵中呆若木雞。
待煙塵慢慢散去,後邊的馬車也掀起了簾子。白家五公子白清止探頭而笑,忍不住揶揄道:“這回碰到厲害的了吧。”
原來少年名裴悅。與伍子珩、易安、蕭遠、白清止并稱五公子,都是有名的年少俊彥。
裴悅向來自诩風流,喜歡拈花惹草,看到相貌過得去的少女就上前搭讪。不僅長安的各家千金對他敬而遠之,他自己也經常弄得灰頭土臉的。但是他游戲紅塵多了,死不悔改。
久而久之。長安的千金閨秀乃至于小家碧玉都早就耳聞目睹了裴悅這一惡習,見到或是聽說他出門。自然躲得遠遠的,即使不認識他的,經他一搭讪,也都是甩了臉色立即走人。裴悅也早就習慣了開口搭讪,別人立即冷臉以對,後避之唯恐不及。
如今日這樣的,還是有生以來頭一回。
也難怪裴悅自己和車夫都沒有反應過來。
說話間,陸一已經回神,飛身上馬,一抖缰繩疾馳追去。
見裴悅還在發呆,白清止看着已經遠去的一騎人馬,道:“似乎是伍三郎身邊的人,看方才那小姑娘的樣子,應該是有什麽急事。你還不打算上車,跟過去看看?”
裴悅一向愛看熱鬧,何況這次少女還坐走了他的馬車,豈有不過去看之理?聞言急忙跳上了白清止的馬車,催促車夫趕緊追去。一邊好奇道:
“莫非那就是伍三郎才認的表妹?長得挺可人,果然是一家子。”
“你離我遠點。若讓伍璟之聽到你這樣說他表妹,小心打得你幾月下不了床。這還罷了,別牽累我。”
白清止見裴悅仍口上花花,沒好氣道。
……
墨姝緊趕慢趕,到皇城前邊的朱雀大街時,才讓陸二放慢了馬車。
這時陸一也追趕了上前。
遠遠看到了皇城大門,墨姝讓陸二将馬車停穩,下來往皇城看去。沒想到卻看見墨婉不知何時也到了此處,正在皇城大門不遠處徘徊,也不知在幹什麽。
一路上墨姝心急如焚,只恨不能插上翅膀飛過來,然而到了這裏,她反而鎮定冷靜了不少,看見墨婉在不遠處,擔心她作出什麽讓人後悔莫及的事情,快步往那邊行去。
陸二和陸一自然緊緊跟上。
這時,皇城的大門突然打開了,墨婉和後邊的墨姝、陸一、陸二幾人下意識擡頭看去。
只見打頭十二皇子劉雉兒騎了一匹小花馬出來,後邊跟着不少随從,其中一個高鼻深目的胡人特別醒目,胡人手中還牽着一頭花斑的獵豹,顯然就是富貴人家養的所謂豹奴了。
墨姝沒有心情欣賞獵豹光滑的皮毛、矯健的身姿,她已經看到劉雉兒一行人正是朝着墨婉的方向而去,以劉雉兒的性子別人永遠猜不到他什麽時候就會發作。擔心九妹妹出什麽事的墨姝加快了步子,想快點走到墨婉身邊,這樣萬一有什麽突發情況他也好照應一二。
但是墨姝還是慢了點,盡管墨婉看見劉雉兒這聲勢浩大的一行人,就已經刻意想躲開了,然而劉雉兒似乎也看到了她,而且還正直直走向了墨婉,并且先于墨姝一步,到了墨婉身邊。
只見墨婉早已讓到一旁,低頭恭謹行禮。
而劉雉兒似乎沒有看到人,徑直從墨婉身邊走過去了。
墨姝見狀不由得松了一口氣。但就在這時,劉雉兒突然轉身,向後邊的豹奴說了什麽。
豹奴稍作遲疑,劉雉兒一鞭子抽了過去,随即他獰笑着說了什麽,墨姝隐約間聽到個咬字,駭然向前奔去,叫道:“不要!”
前邊劉雉兒已将手放到口邊,短促尖銳的哨聲中,獵豹掙脫繩子撲向了旁邊的墨婉!
看着沖出去的獵豹,劉雉兒興奮地擡頭。
ps:謝謝gemini妖羁(松針糖焦)的打賞!
100、受傷
前邊劉雉兒已将手放到口邊,短促尖銳的哨聲中,獵豹掙脫繩子撲向了旁邊的墨婉!
之後,劉雉兒才微笑着擡頭。
就看到一個少女不要命似的撲向了那只豹子。或者說,撲向了豹子旁邊的墨婉。
但聞一聲低沉的吼叫,随即是琤的一聲劍鳴,大部分人都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麽事,定眼看去時,只發現一柄劍将豹子的頭釘在了地上,而獵豹的腦袋前邊的爪子還勾着一截淡綠的衣裳。
在爪子近在咫尺的地方,兩個少女撲倒于地,墨姝的手臂上少了半截袖子,而且看上去血紅一片甚是可怖,但她仍緊緊護着身下的墨婉。
衆人見此情景,盡皆動容,一時反而無人上前。
白清止看到伍子珩大步走過去。他和裴悅才剛趕到,遠遠就看到劉雉兒縱獵豹傷人,墨姝則不顧危險撲過去擋在了墨婉身前,正落在豹子鋒利的前爪下。
兩人一時都驚呆了。
裴悅幾乎立刻閉上了雙目,不忍看花兒一樣的少女染血豹口。
也因此,他沒有和白清止一樣看到,在千鈞一發時趕到的伍子珩疾若流星快而準的一劍。
伍子珩一劍擲出之後,立即飛身下馬,向旁邊的随從說了什麽,随從匆忙離開之後,他才大步向墨姝走去,一直面色鐵青,掃過劉雉兒的目光像要吃人,但落在墨姝身上時,卻變成了……惱怒?
雖然伍子珩出劍極快,但還是遲了一點點。那獵豹的一只前爪已經搭上墨姝的右臂,不僅扯下她半截袖子,還傷了她。只不知傷勢是否嚴重。
但是只看那往外冒血的手臂,就給人不好的聯想。
白清止和裴悅距事發之處還有一小段路,見伍子珩過去,就沒打算再摻和。
與墨姝、墨婉最近的劉雉兒終于反應過來了,他先是吃驚地叫了一聲:“墨姐姐!”
随即又厲聲道:“還不快去叫太醫!快!遲了小心你們的狗命!”
說着上前幾步想過去看一下墨姝的情形,卻給才趕到的伍子珩毫不客氣地擠到了一邊。
伍子珩淡淡道:“十二皇子何必仍惺惺作态。”
聞言,劉雉兒大怒。但他到底年紀尚小。伍子珩卻是身材高大,而且伍家現在聲勢日盛,他擡頭對上伍子珩清冷的雙目。沒來由覺得氣勢全無。
這時,墨婉已經從驚吓中回過神來,卻一眼看到了墨姝那可怕的傷口,忍不住痛哭出聲:“六姐姐!”
墨姝只覺得渾身上下無處不疼。但發現墨婉好好的,卻是長長舒了口氣。
當下墨姝忍着疼道:“我沒什麽事。”
但想起身時。墨姝卻發現右手似乎失去了知覺,且動不了,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墨婉哭道:“你手受傷了,怎麽辦……”
而發現右手動不了的墨姝還有些恍惚。
墨姝原本以為。這一世母親楊氏已經避過落水之劫,三哥墨雲也從獄中安然而歸,家人和墨氏的命運。應該是與夢裏不同了的。
特別是墨婉這個夏天并沒有發生驚馬之事。
如今夏日即将過去,墨姝想着夢中的厄運終于沒有再次發生。是不是意味着墨家可以安然躲過滅族的命運?
但萬萬沒有想到,母親楊氏躲過了落水,卻讓楊妃召入宮中不知會發生什麽讓人想到就渾身發冷的事情,匆忙趕到了皇城門口,沒見着母親,卻見九妹墨婉險些喪命于獵豹之口。
老天就這樣見不得墨家好過,沒有了落水驚馬,就折騰出千百害人的法子,怎麽都沒法改變夢中的結局?!
墨姝陡然握緊了左手:她不信!!
當下墨姝也不怎麽在意動不了的右手了,她轉頭看向了那只獵豹。只見一柄銳利的長劍貫穿了豹子的腦袋,血淌紅了地面鋪設的方磚,這豹子顯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怕什麽。
這豹子如此兇殘,還仗着皇家之勢,卻不也死于長劍之下?若有人學這豹子擇墨家而噬,她墨姝也可以将之斬于刀下!
忍氣吞聲,只會讓人得寸進尺!
這些念頭一閃而過,也就是幾息的時間。
墨姝只覺得光線一暗,擡頭就看到正上方伍子珩冷着張臉,俯首将身上純白竹葉紋散花绫的長袍扯了一塊下來,先拿起她的手臂作了簡單的清理,灑了不知名的藥粉,包紮以止血,但猶見斑斑血跡從白绫中滲出,伍子珩忍不住道:
“逞什麽強!”
“……”墨姝低頭聽訓,沒有開口反駁。
“都是我不好……”墨婉帶着哭腔小聲道,她看着墨姝的傷口,心裏後悔懊惱極了。
墨姝忍着疼,向墨婉投去了安撫的目光,心底并不覺得後悔。
而伍子珩也就這麽一說。他不得不承認,若沒有墨姝在旁邊,墨婉恐怕兇多吉少,不是上了手臂這麽簡單。他探手将地上的長劍拔起,丢給旁邊的陸二,緊接着墨姝感到身子一輕,立刻下意識地用沒受傷的左手摟住了伍子珩的脖子。
卻是伍子珩已經彎腰将墨姝抱起來了。
墨姝窩在伍子珩堅實的胸膛裏,有些熟悉的氣息充盈在鼻尖,但是她心底并沒有半分的旖旎。她現在不僅渾身都疼,滿心的憤恨,更記挂着母親,根本沒有心思想別的。
而因為墨姝年紀小,又受了傷,伍子珩作為表哥在這時挺身而出也理所應當,旁邊的大部分人都沒覺得有何不妥。
只除了劉雉兒。
見伍子珩将墨姝抱起來,劉雉兒立即陰沉着臉問:“伍三公子你幹什麽?!墨姐姐需要等太醫過來醫治!”
伍子珩直接無視了劉雉兒的話,抱起墨姝往旁邊的馬車大步而去。
這無視比伍子珩開口駁斥還讓劉雉兒難受,他剛想讓人上前攔住伍子珩,卻陡然聽到後邊宮門傳來一陣喧嘩,不由回頭看去。
墨姝也緊張地想轉頭去看個究竟,但在伍子珩懷裏,根本看不到,當下忍不住急道:“表哥,是不是我娘……”
而旁邊的陸二已經道:“屬下過去看看。”
伍子珩見墨姝擔心得手拽緊了他的衣服,甚至扯到了他的頭發而不自知,只好出言道:“父親已經進宮面聖了,并沒有什麽事,你好好等着就是,小心又弄到了傷口。你這傷口還得盡快處理了。”
說完仍往馬車而去。
101、決心
墨姝知道着急也沒有用,只得耐着性子等鹿兒過來回禀,一時想到右手還是沒有知覺,淚水突然就湧滿了眼眶,澀澀道:“我這手臂是不是殘廢了……”
伍子珩步子一緩,又繼續大步往前走。
墨姝才以為伍子珩沒當回事之時,卻聽到他冷冷道:“你現在知道怕了?早都幹什麽去了?”
落在耳中竟有點咬牙切齒的感覺。
伍子珩剛才給墨姝清理傷口時就覺得心口滿是怒氣,當時見傷口雖然吓人,但實際上應該并不是很嚴重,而且墨姝年紀還小,用好藥也許能不留疤,都忍不住訓了她一句;如今聽墨姝這樣說,更是心焦,不由得又多問了一句:“你手臂動不了?”
還未仔細檢查,到底沒法定論。別看傷口不算深,不巧傷到經脈也是有的。
墨姝乖巧地點頭。
伍子珩的步子立刻快了不少,語氣也很不好,向旁邊的陸一沉聲道:“瞿老怎麽還沒到?”
墨姝将頭埋到了伍子珩懷裏,順便把淚水蹭幹淨了。
伍子珩已到了馬車旁,他利落地上了馬車,将墨姝小心放下。
見伍子珩将她放下之後,并沒有下車去的意思,墨姝用左手支着自己坐起來,忍不住又問:“我娘怎麽樣了?剛才是怎麽回事?”
正好陸二過來回禀道:“墨三夫人從宮裏出來了。”
墨姝心頭一松,立即傾身向前喜道:“當真?”
她探頭往外看去,并沒有看到楊氏的身影,又疑惑道:“那為什麽母親沒有過來看我?”
墨姝心中登時有了不好的猜想:莫非……母親在宮裏出了什麽事情?她擡頭注視着陸二,似乎他不說出個所以然就誓不罷休。
陸二給墨姝這目光看得毛骨悚然。當即說了緣故。
原來伍立成接了楊氏才從宮門出來,正好看到不遠處伍子珩将墨姝抱起來的情形。
即使相隔有一段距離,而墨姝又擋在伍子珩懷裏,但楊氏還是一眼就将女兒認了出來。再一看現場隐約可見的的豹子和血跡,還有伸手抹淚的墨婉,楊氏只覺眼前一黑:墨姝定是出事了!
在宮中就已膽戰心驚幾乎虛脫的楊氏,再也承受不住女兒也出事的打擊。當場暈厥過去。
随行的人當即一片混亂。而墨姝一衆人就是聽到了這喧嘩才引起了注意。
墨姝聽完卻仍不放心,她不知道楊氏進宮都經歷了什麽,卻深知劉楷那禽獸不如的玩意什麽德行。擔心楊氏是遭遇了什麽不堪的事情,才會一出宮門放松心神就暈了過去。
當下墨姝就想下車去看母親楊氏的情況。
伍子珩道:“你是想讓你娘醒來看到你這樣子,再暈過去一次嗎?”
墨姝這才想起自己還受傷,注意回到身上。又覺得渾身疼了起來。她讓伍子珩下車,叫來跟着母親楊氏一起進宮的秋雨過來問話。
但伍子珩才下車。卻說給她找的大夫到了。
随後一個頭發花白但面色紅潤的老大夫與伍子珩一起進了馬車給墨姝看傷。
簡單的介紹之後,瞿老一邊讓伍子珩将墨姝左臂傷口上的布揭開,一邊問墨姝詳細的情況。
聽到墨姝說右臂沒知覺,瞿老神情凝重起來。
但随着伍子珩的動作。墨姝臉色變得古怪:“好像現在又有知覺了,疼。”
瞿老聞言道:“如此,你擡起手看看。”
墨姝依言忍疼高高擡起手。
伍子珩不由得松了口氣。才意識到自從聽墨姝說起右臂的事,他就一直懸着心。
注意到這點。伍子珩目光微閃。
瞿老臉上現出一絲笑意,和藹道:“不必擡這麽高。”
墨姝:……
怎麽不早說!擡高手臂那麽疼!
瞿老又仔細給墨姝檢查了一番,道:“雖然沒傷到筋骨,卻扭到了,不宜亂動,養個幾天應該就沒事了。待我開個藥。這抓傷卻得小半年疤痕才消得去,其間飲食要清淡,傷口沒愈合之前別沾到不幹淨的水。至于手上、膝蓋上的擦傷,過幾日就好了。”
旁邊的秋雨忙一一記下,聽到疤痕可以消掉,她慶幸無比,在心中念了句無量天尊。
待伍子珩與瞿老下了馬車,秋雨小心給墨姝清理傷口,重新上藥。
除了右臂的抓傷,墨姝撲過去時,碰到地上,所以腿上、膝蓋、手肘手掌也有些碰撞的青瘀和擦傷,看得剛爬上車的墨婉又開始掉眼淚。
墨姝問:“我娘怎麽樣了?”
墨婉抽着鼻子道:“三嬸還沒有醒……在旁邊另外的車上呢,這會子不知道怎麽樣,我再去看看!”
說着,墨婉又下了馬車,去看楊氏去了。
墨姝雖然擔心,卻也沒有再執意過去,向秋雨問起了楊氏進宮的事情。
雖然秋雨随楊氏進永華宮之後就被支開了,但後來楊氏從宮裏出來的詳細情形還是知道的。
墨姝聽了秋雨的描述,覺得楊氏應該沒有受辱,心才安穩了些,但她也從秋雨的話中看出母親的情緒不大好,而且,秋雨已說了,當時劉楷去了永華宮,是晉國公有事求見,他才離開的。
想必母親楊氏應該知道了劉楷的禽獸念頭,因此受到了不小的驚吓。
墨姝可以想象當時楊氏是如何的絕望。
一想到之前還有前世那些官員的妻子怎樣受辱自盡,再想想若是還沒有與晉國公府認親就發生這事母親楊會怎麽樣,墨姝就覺得心口堵着一把火。
若說之前墨姝心裏還有一絲僥幸,如今則徹底絕了慢慢等待的念頭。
有時并不是你不犯人,人就不會犯你的!
之前,墨姝覺得,劉楷既然改了墨家的罪名,今生許多事也發生了改變,應該不會對墨家趕盡殺絕。況且晉國公府又認回了母親楊氏和她,墨家逃出了楊妃的掌控,或許只要墨家老老實實的,和劉氏皇族妥協,不給劉楷抓到什麽把柄,家人可以過上一段安寧的日子。
振興墨家之事,可以徐徐圖謀。
但如今在劉楷默許了汪磊誣陷三哥墨雲入獄之事後,楊妃竟然想出這樣卑劣的法子,打起了母親楊氏的主意,而從母親楊氏的反應來看,劉楷也起了那等禽獸不如的心思!
如今有晉國公府的庇護,劉楷暫時放過了母親楊氏,但萬一以後劉楷覺得晉國公府權勢過大,想将這隐患除去,之後不再顧忌伍家呢?到時墨家拿什麽來護住楊氏?!
倚仗別人都是靠不住的,只有自己強大起來,才不會被欺負!
墨家能扶持劉氏登上皇位,也能将劉氏從這個高高在上的位置拉下來!
這一天,不會很久了。
102、想法
看到墨姝陡然冷凝沉郁的臉色,秋雨竟然感覺到了一股迫人的氣勢,讓她不得不說點什麽,以緩和這氣氛:“六姑娘別擔心,三夫人應該沒什麽事的,而且剛才那位瞿老神醫已經過去看了。”
正說着,車簾就掀開了。
楊氏由夏荷與碧蘿扶着上了馬車,看見女兒倚在車上,右手纏着白布,沒說話眼眶先紅了,卻強自笑道:“娘沒事,娘好着呢。”
這時外邊似乎是太醫過來了,十二皇子劉雉兒一直想看墨姝,都給人攔住了,見此說讓太醫給墨姝看看。
只聽車外邊伍立成看似客氣,卻語氣平平道:“縣主不過區區小傷,就不有勞太醫煩心了,而且三郎乃姝兒的親表哥,定不會害自家人的,殿下別耽擱了外出狩獵之事的好。”
楊氏還不知其中經過,因問墨姝出了什麽事。
想到劉雉兒看得順眼的就墨姐姐叫得親近,看不順眼直接縱豹傷人,墨姝稍微輕松的心緒又沉了下去。
憑什麽劉雉兒可以這樣為所欲為?還不是因為他十二皇子的身份!這些年他仗着這個身份,不知害了多少人命,從宮女宦官到出宮遇到的平民,乃至于進京趕考的書生、小官員及其家眷,只要他不高興了,傷人性命那是入喝水一樣平常的事情。
即使人死了,楊妃和楊家還會給人安上個死有餘辜的,冒犯、企圖謀害皇子的罪名。
似乎這個人真是死不足惜。
也正因為如此,才會那麽多人都對九五之尊的寶座虎視眈眈,不僅皇室兄弟同室操戈,将相大臣也處心積慮地謀劃。
既然這渾水已經如此混濁。墨姝不介意再攪上幾攪,也好趁機多摸點魚。以現在墨家的情形,劉楷多半已經惦記上楊氏,與其坐以待斃,繼續忍受劉氏皇族的欺辱甚至如前世一樣的滅族,不如奮起反擊。
墨姝雖自知不算聰明,也缺少心機。但她好歹重活兩世。多少還有點憑恃。
自重生以來,墨姝雖然也有過振興墨家的想法,也自認為為此做出了努力。但只是兵來将擋水來土掩,頂多算得上被迫應對,并沒有主動地去籌劃布局,這固然因為她自覺不善于籌謀。卻也有她下意識心懷僥幸,追求安逸的原因。
楊氏這次入宮。讓墨姝出離了憤怒。
想到之前大伯母和二姐的慘死,還有那些疼愛她的親人陰陽兩隔,墨姝下定決心不再逃避和等待:所有傷害過墨家的人,他們都應該忏悔!
楊氏見墨姝不說話。又問了一句。
墨婉在旁邊先忍不住了,抽抽搭搭将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待說到豹子撲過來時,墨婉又忍不住哭了:“……吓死我了。我閉上了眼睛,沒想到六姐姐過來給我擋住了。”
楊氏只從墨婉的敘述之中。也能感受到當時的兇險,尤其墨姝還是她女兒,只覺得感同身受。原本因為劉雉兒在宮裏時誤打誤撞,也算是給她解了圍,而且還有之前墨姝救了落水的他這一層關系在,楊氏不甚清楚劉雉兒的德行,所以對這個十二皇子還是有幾分好感的,然而聽到墨婉說了他無緣無故就縱豹傷人的事情之後,對其印象一落千丈。
與之相應的是,愛女心切的楊氏怒火也騰地一下子冒了出來!這劉氏皇族就沒有一個好東西!虧她之前還覺得劉十二是個好的,沒想到骨子裏也這樣的歹毒!想到自己在宮中的遭遇,又感到身上有些發冷。
看梁帝劉楷的樣子,只怕這事還沒完……今次是晉國公來得及時,躲過去了,往後呢?
經過此事,楊氏倒是對晉國公府沒了芥蒂。
原本在與晉國公府認親,舉家住到了晉國公府旁邊之後,楊氏和妯娌白氏就已經發現了,伍家并不像外頭傳言中的奸佞狡詐。之前汪磊的事,伍家并不知情,後來得知其仗着晉國公府的名頭在外惹事,且他本身就劣跡斑斑,伍立成都不用花什麽心思尋其錯處,只透了個口風,自有想巴結晉國公府的人把他處理了,據說還是當初庇護汪磊想靠他攀上伍家的一個官員下的手。
這就是報應!
皇族劉氏如此不知惜福,欺男霸女,遲早也是要受到報應的!
如今楊氏是發自內心地感激伍家,卻也知道此次伍立成進宮接她,說不定還會引起劉楷不滿。
楊氏自覺給晉國公府帶來了許多麻煩,又想着也不能一直依靠伍家,琢磨着回去得和白氏、墨雲商議一下,總得拿出個章程才好。
心中計議已定,楊氏也沒有和墨姝提,問起正在和墨婉說話的女兒的傷勢。
墨姝方才見楊氏面色變幻,也沒去問母親進宮都發生了什麽事,反正看母親還算平靜,應該沒有出什麽意外,當下說起傷勢,也都挑好的說:“表哥沒叫太醫反而請了瞿老,可見是晉國公府平時的關系,其醫術應該不會差了。瞿老說了女兒這傷并沒有什麽大礙,也不會留疤,最多幾個月就全好了,我覺得這還是瞿老不好意思自誇的緣故,說不定好得更快,娘就放心好了。”
楊氏看着墨姝包裹得十分嚴實的手臂,又想起方才墨婉說得兇險,如何能放心?
只是擔心也沒用,楊氏少不得叮咛墨姝自己小心,按瞿老的話好生養傷,又将碧蘿、夏荷幾個都吩咐了幾回才罷。
在楊氏和墨姝說話之時,外邊十二皇子劉雉兒終于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