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無盡空間
一股鑽心的劇痛從左臂傳來,鮮血霎時浸透了布料。時子殊臉色微白,目光卻更加冰冷決絕,連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帶着荊以銘撲倒在了地上。
之前看到樓梯的牆壁上有些地方的顏色不太一樣,他就懷疑這裏可能有機關,而那些顏色有古怪的地方都集中在人體腰部以上的位置,所以他判斷即使有機關,也只要趴在地上就能避開,于是一直在暗中注意着。
只不過他不僅要自己躲開機關,而且還要救下荊以銘——或許荊以銘本就能躲開,但他不會給荊以銘這個機會,也不會提前将發現機關的事情說出來,別人的死活和他沒有關系。
趴在荊以銘身上,時子殊将臉埋進他懷裏,盡管痛到極致,卻依然彎起眼睛露出一絲微笑。
——以銘學長,為了救下你,我可是受了很重的傷,所以……你會好好感激我的,對吧?
幾秒鐘後,短箭停止射出。由于彈射出的力道極大,那些鋒利的箭矢已經深深釘入了牆壁,箭尾還在顫動着。
不管是身處在陷阱範圍之內,還是站在陷阱外的,所有人的臉色煞白,都被吓出了一身冷汗,驚魂未定,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在公館裏遇到機關類的東西。
除了時子殊外,還有兩個人也被箭矢穿透了肩頭和腿,止不住地發出痛苦的呻吟,不過沒有人被射中致命部位,主要是因為時子殊喊的那一句“小心”讓他們都及時反應過來了。
多虧了子殊……
所有人對少年感激不已,紛紛向着他看了過去,卻發現他縮在荊以銘懷裏,渾身劇烈地顫抖着,手臂上卡着一支短箭,衣服被鮮血染紅一大片,甚至順着袖口滴滴答答地流了下來。
他受傷了!
衆人心中一緊,紛紛湊過去圍住荊以銘和少年。少年低着頭,緊緊抓住荊以銘的衣擺,喉嚨裏發出輕微的嗚咽聲,痛到幾乎連話都說不出來。
“子殊……”
荊以銘懷抱着少年,俊朗的眉眼間仍殘存着怔忪的神色,手上沾染的血液映入他的眼中,腥紅得極為刺目。
他的心髒仍在劇烈地跳動着,是足可以動搖心神的震撼。因為他完全沒有想過,在那生死一瞬,少年竟然會不顧一切地舍身救他,卻沒有考慮到自身的安危,甚至受了這麽嚴重的傷。
……為什麽要為他做出這樣的事?
明明保護他人是他身為軍校生所應該履行的責任,而即使是他,也不會在無法保證自身安全的情況下輕易救人,可現在,他卻反倒被子殊奮不顧身地保護了……
荊以銘低下頭,眼中滿是複雜的神色,這時少年也擡起頭來,淺色的瞳孔被淚水浸泡得盈滿水光,面容毫無血色,烏黑的碎發被冷汗打濕,貼在臉側,脆弱而美麗,如夜風中飄零的花,很努力地對他綻放出笑容。
“學、學長……唔……”少年手指顫抖地抓住刺穿左臂的短箭,痛得渾身發抖,卻還在關心着荊以銘的狀況,“你沒事吧?”
“……我沒事。”荊以銘喉頭滾動一下,擡手附在少年的手背上,震驚、心疼、愧疚、感動,種種情緒混合在一起,讓他的心變得又疼又軟,很想緊緊地擁抱住面前的少年,“謝謝你,子殊。對不起,是我——”
少年顯得有些慌張:“學長不用道歉,這都是、都是我心甘情願做的……”
“……”
荊以銘垂下眼睫,看着自己滿手的血,薄唇緊抿,久久地沒有說話。片刻後他徐徐吐出一口氣,終于定下心神,一手攥住少年纖細的左腕,另一只手則握住了短箭的頭部。
“抱歉,子殊,我要幫你把這東西拔出來,會很疼,你忍一忍。”荊以銘讓少年咬住衣服,手上迅速用力,瞬間把箭矢拔了出來。
霎時間血流如注,少年痛苦地慘叫出聲,瞬間痛昏過去,衆人不忍,紛紛轉過頭去——其實他們在這裏早已親眼目睹過活人被撕成碎片,并沒有那麽脆弱,卻不知為何偏偏心疼極了少年,甚至不忍心看到他這幅可憐的模樣。
荊以銘摸了摸少年汗濕的額頭,動作輕柔而憐惜,迅速給少年包紮好傷口,并幫助他服藥治療藥劑,又鎮定地指揮衆人幫助其他兩個傷員也做了相同的事。
所有人裏,唯有柳櫻在冷眼旁觀。她之前就站在陷阱範圍外,既沒有受傷,也沒有上前幫忙,而是一直在盯着荊以銘懷中的少年。
看到少年救下荊以銘,柳櫻心中對自己曾經做過的事産生了一絲後悔,但也盡是一瞬。她心中更多的是驚疑不定,不清楚為什麽膽小怯懦的顧子殊竟變得這麽勇敢,竟然那麽拼命地去救荊以銘。
難道他是想先和以銘打好關系,再把真相告訴以銘……?
有了這種猜想,柳櫻心中一急,而下一刻,她更是看着荊以銘在說。
“我不會說什麽很漂亮的話,但是……我很感謝你,子殊。”
荊以銘握着少年的手,目光溫柔如水,語氣鄭重地道:“我一定會盡我的全力帶你離開這裏,不會再……”他看着少年滿是血污的衣服,嗓音低沉幾分,“不會再讓你因為我而受到這種傷害。我會保護你。”
看到他那麽堅定的神色,柳櫻的手指瞬間收緊,既惱火又傷心,既憤恨又恐懼,她不想看到以銘這麽親近那個顧子殊。
這時少年開口:“學長與其保護我……不如保護柳櫻姐姐吧。”服下藥後,他的臉恢複了一絲血色,眼睛彎成月牙,笑着看向柳櫻,“我能力不強,沒有辦法很好地保護姐姐,但是我很希望姐姐能平安無事……”
他的眼中閃爍着光芒,帶着幾分雀躍和期待,還有一點不易察覺的羞澀。
荊以銘一怔。
……剛才就看到子殊一直在努力地和柳櫻說話,難道他喜歡柳櫻?
也是,之前他還聽到子殊說柳櫻似乎曾在三樓保護過他,雖然最後沒有成功,子殊還是跌下去了,但這不妨他對她産生好感……
荊以銘心中突然說不清是什麽滋味,抿了抿唇,最終輕輕放開了少年的手。
【荊以銘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60】
耳邊響起系統的提示音,時子殊撫摸着自己的手臂,垂眸淺笑着。所以他很喜歡荊以銘,作為優秀的軍校生,不僅意志堅定,有着很高的責任感,更重要的是心地善良又知恩圖報,只要有一分恩惠就會回報十分,沒一會就對自己有了如此高的好感度。
他微笑起來,卻忽然聽到柳櫻警惕地問着他:“你是什麽意思?”
“我只是希望姐姐能夠平安,沒有其他意思。”
時子殊心中冷笑,臉上卻流露出了純真少年的神情。柳櫻自知失言,臉色微變,冷冷地轉過頭去,時子殊又恰到好處地蹙起眉,顯得有些失落,仿佛是被心上人冷落了一般。
“走吧,已經耽誤很久了,我們要抓緊時間,後面那些怪物随時會追上來。”
荊以銘摸了摸時子殊的頭發,不動聲色地岔開話題。這一回他們格外小心,沒有再一次觸動機關,緩緩地打開了地下室的大門。
就在此時,衆多面目猙獰的玩偶們從一樓魚貫而入,瘋了一般擠進樓梯,有個隊員在混亂中被擠進怪物堆,血肉“嘭”地炸開,屍身被撕得血肉模糊,下起了一場血雨。
在這狹小的空間裏,衆人很難反擊,幾乎用光了全部的力氣,才堪堪将大門關上,将玩偶關在了地下室外。所幸這扇厚重的鐵門極為結實,玩偶們闖不進來。大門合攏時甚至擠斷了玩偶的手,棉花材質的斷手掉在地上卻露出了血肉模糊的傷口,甚至還在不停地抽搐着,又被砍了幾刀才終于不動了。
“呼……呼……”
荊以銘和柳櫻靠着牆壁喘息着,另幾個隊員則癱坐在地上,身上濺滿了死者的血。又死了個人,令他們的心情沉重到幾乎沒有死裏逃生的慶幸感。
時子殊也坐在地上,打量着這個地下室,挑了挑眉,因為周圍的陳設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整座公館陳舊而腐朽,地下室應該只會比地上部分還有破敗,然而事實正與此相反——這裏的裝飾和陳設嶄新得可怕,色澤鮮麗的牆壁、一塵不染的水晶燈,地板鋪着雪白的羊毛毯,到處都堆着各種小人偶,像是一個小孩子的玩具間,豪華又新奇。
衆人此時回過神來,看到周圍的玩具吓了一跳,連忙站起來戒備着,生怕這些小人偶和外面的巨大玩偶一樣複活了。
然而等了半天,這屋子裏還是沒有動靜,幾個隊員壯着膽子去翻了翻玩具堆,發現确實就是一些普通的人偶,後來又把地毯也徹底翻開了,也沒有找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這個方方正正的房間,除了最初進來的鐵門外,另外三面牆壁還各有一扇木門,不知通往何處。衆人商議半天,并沒有發現有關該打開哪扇門的提示,身為隊長,荊以銘沉吟片刻後作出決斷,說道:“先随機打開一扇門看看情況。”
其他隊員表示同意,時子殊不置可否,不過他也贊同荊以銘的判斷,因為憑借他的經驗,他可以斷定這是個無用的閑置房間,沒有任何線索,打開哪扇門都是一樣的。
不過既然不是解謎房間,那麽……
時子殊眯了眯眼睛,看着他們打開了其中一扇門。
“吱呀”一聲,門開了,其他人緊張地看向門口,卻愣住了,他們本以為門後會有什麽東西,可門後又是另一個房間,同樣是嶄新的陳設,看上去像一個飲茶室,而飲茶室裏也還有其他三扇門。
他們又把玩具間的另兩扇門打開,同樣的,通往的還是有更多房間的門。
果然。
時子殊擡手摩挲着自己的唇瓣。
——既然不是解謎性密室,那就是迷宮型密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