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話音剛落,宋時清的表情就變得緊繃了起來。
易麒心裏也不安穩。他覺得警方主動聯系肯定不會有什麽好事。上一次的經歷太過慘痛,現在回憶起來都還是下意識生理不适。
但又不能不接。
易麒看了一會屏幕上那個上次按照警方要求特地存在手機裏的固話號碼後,擡起頭向宋時清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也許是個溝通的機會,”宋時清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試圖安撫,“如果要定你的罪不會電話通知的。”
說的也是。易麒緊張地按下了接聽。
電話那一頭的聲音聽起來很耳熟,帶着點讨嫌的氣息。是那個上次審了他兩天早就在心裏默認他是兇手的晨耀。
不知為何,這一次他的态度聽起來似乎還不錯。
他說,想問易麒一些問題,如果方便的話一個小時以後會有車過來接他。
“你又想關我兩天?”易麒警惕,“要屈打成招嗎?”
“別緊張,只是問幾個問題,”晨耀說,“順利的話晚上就能送你回去。”
沒想到晨耀是親自過來接的。
在見到宋時清時,他看起來并不怎麽驚訝。
“我可以一起跟去麽,保證不打擾你們,”宋時清問,“我也許可以提供一些線索。其實,江河是我的……”
“我知道,”晨耀點了點頭,“我們本來也想聯絡你。”
一路上,車裏都很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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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耀氣壓很低,但對易麒的态度卻要比上次客氣許多。至少不再冷嘲熱諷願意好好說話了。
下了車後,易麒不得不和宋時清暫時分開。他被帶到了一個與上次風格有些不同的房間,椅子倒是和上次差不多硬。
關上門後,房間裏除了他和晨耀,還有一位做筆錄的女同志。
晨耀在他面前坐下,然後問道:“過去七十二個小時裏,你人都在哪裏?”
“在家啊。”易麒說。
晨耀點了點頭,似乎是早就料到了這個答案。他從上衣口袋裏拿出了一張照片,放在桌上,推到了易麒面前。
“見過這個人麽?”
易麒低下頭仔細看了看。照片裏是一個留着板寸皮膚偏黑的男性青年,長得十分樸素。
他回憶了一會兒後搖了搖頭:“應該沒有吧……“
“這就是那個給江河做車輛保養的工作人員。”晨耀說。
易麒愣了一下後,有些激動:“你們找到他了?是不是從他身上問出什麽了?”
晨耀看着他的面孔,緩緩搖了搖頭。
“他不肯說?你們沒有像上次虐待我那樣對他嗎?”
晨耀皺起眉頭:“我們沒有虐待過你。整個流程都是符合規範的。”
精神虐待也是虐待。但易麒沒工夫和他争論這個,他有些興奮,繼續問道:“我可以提供線索,你們最好查一查他和一個叫李國棟的人有沒有關系!”
晨耀沒吭聲,依舊盯着他的臉看。
易麒後知後覺,發現這個人依舊是在觀察判斷自己的反應。這難免讓人惱火。
“你其實還是在懷疑我吧?”
晨耀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伸出手來,手指在那張照片上輕輕敲了兩下,然後說道:“他死了。”
易麒呆住了。
“屍體是今天早上,在距離你家不到三百米的一個廢棄垃圾站被人發現的。”
易麒愣了一會兒後,趕緊強調:“
我真的一直在家!”
“我知道,”晨耀點頭,“你最近一周都沒有離開過家門。來找過你的只有你的助理阮小姐和方才那位宋先生。”
“……你們監視我啊?”
易麒心裏有些毛毛的。宋時清說的沒錯,他們是專業的。他們手中掌握的信息,遠比他倆想象中更多。或許連阮筱雨這些天來都見過誰做了些什麽,眼前的人也一清二楚。
“屍體上看得出來下了很多功夫,做了不少手腳,想要把那兒僞造成第一案發現場,”晨耀繼續說道,“但最終結果不是很成功。”
易麒先是松了口氣,接着又問道:“這個告訴我沒關系嗎?”
晨耀依舊不理會他的問題:“你為什麽懷疑李國棟?”
“因為……”易麒頓了一下,“都是宋時清告訴我的。具體你問他吧,我怕我轉述起來有誤差。”
“我之後會問他,”晨耀說,“告訴我,他是怎麽跟你說的?”
“有些是他們的家事,沒有他的允許我不方便随便說給別人聽。”易麒說。
晨耀用手指輕輕敲了兩下桌面,視線依舊落在他的臉上:“挑你覺得方便的先說。”
“你到底是懷疑我還是想要我幫忙?”易麒問。
晨耀這個人似乎是很不喜歡在審訊室回答問題,再一次無視了他,又問道:“你和宋時清到底是什麽關系,這個方便說嗎?”
“……”
易麒臉一紅,抿緊了嘴唇,視線開始游移。
晨耀點了點頭,然後站起了身來:“好了,謝謝配合。”
“啊?”易麒傻了,“這就結束了?”
他覺得自己好像什麽都沒說。
“你還有什麽想說的?”
易麒想了想,舉手:”我家或許會有一些線索……雖然我和宋時清暫時還不知道具體是什麽線索,但應該真的有線索!具體……具體你還是聽他說吧。”
晨耀又盯着他看了幾秒後,突然笑了。
“你依然在嫌疑人名單上,”他說的很小聲,“但我個人相信你。”
這個人真的很莫名其妙。
專程把他找來整個問訊過程只持續了不到十分鐘,倒是之後在休息室裏等宋時清等了整整兩個小時。期間,還有人主動給他泡了杯茶。
“你們這兒是不是所有椅子都那麽硬?”他問給他泡茶的那個年輕姑娘。
對方只是沖他笑笑便走了。過了一會兒又回來,手上竟拿着一個坐墊。
易麒原本只是随口說說,見狀立刻紅了臉。他想解釋自己并沒有那麽嬌生慣養,又拉不下臉拒絕對方的好意,最終只能別別扭扭用上了那個坐墊。
“我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明星呢!”
那姑娘這麽說了以後,向他讨了一個簽名。易麒在本子上簽完字後往前翻了一頁,果然看見了宋時清的簽名。姑娘離開後,易麒在心裏對自己說,至少這麽看起來,自己應該并沒有被正經當做嫌犯對待了。
宋時清終于在晨耀的陪同下再次出現時,易麒已經快睡着了。
在回程的車上,易麒對着宋時清感嘆:“這不是本末倒置麽,找我過來問話,最後都是在問你。”
“他說本來想問你,後來想想還是算了。”宋時清說。
“為什麽?”
“誰知道,我問他也不說,“宋時清攤了攤手,“不過這個人還挺靠譜的。你知道麽,他們本來就已經留意到李國棟了。”
其實他們留意到的不止李國棟。
那天易麒離開警局後,花了幾個小時繞路使障眼法,擺脫了記者卻沒能擺脫警察。那之後,宋時清的意外出現沒能躲過警方的視線。
抱着不可錯放的心态調查了一下宋時清後,他們意外發現了宋時清同江河之間的關系。
明明是江河的弟弟,卻與易麒走得很近。這引發了調查組無數猜測。因為摸不準內情,他們幹脆把宋家與江河交集較深的人又都調查了一遍。
期間,他們也沒放棄對當初那個汽車維護人員的搜尋。發現那人用假身份購買了出境機票後,他們原打算在機場堵人。卻不想一直到飛機起飛,這人都沒出現。
之後他們留意到這人的賬戶上最近剛收到一筆錢,數目不小,但因為是從境外打來的所以查不到來源。很有可能是封口費。這家夥大概也想不到,自己在拿到錢後還會被以這種形式徹底封口。
“我覺得吧,他們可能一方面覺得是有人嫁禍你,另一方面又擔心是你故意誤導他們讓他們以為有人嫁禍你。”
“……”易麒哭笑不得,“為什麽他們會告訴你那麽多?”
“一半是我猜的,但不離十吧。他問我為什麽那天晚上去找你,又把我家情況都問了一遍。說着說着我就發現,其中很多信息他們原本就知道。”宋時清說,“而且那個晨警官好像已經猜到了我們倆的關系,我就……沒隐瞞。”
易麒臉一紅。
“我還告訴他,我哥哥親口對我說過,他對你是純粹的藝術角度的欣賞,我哥哥從不騙我,”宋時清說,“要說我們倆暗通款曲再殺害我哥哥邏輯上也成立,但那樣改遺囑就太多此一舉了。所以他好像還是挺相信我的。”
“……”
“當然,也有可能是我殺了我哥以後才發現他立過遺囑,于是事後又來接近你,”宋時清聳了聳肩,“但那樣你一定是清白的了。”
易麒皺眉:“別亂說話。”
“我告訴他是我哥哥介紹我們認識的,”宋時清說,“這嚴格來說也不算撒謊了,對吧。”
易麒心态有些崩。他當初一切都老老實實交代,卻被徹底懷疑。宋時清胡說八道,那晨耀竟還挺相信。
虧他剛才還在心裏暗自贊嘆他們的專業水平。
“還有,我把我們猜測的改遺囑的理由也告訴他們了。”宋時清說,“……除了沒提我爸的死因,能說的我都說了。這個警察也不容易,都被定性成交通事故整整四年了,還在堅持。看他這個年紀,資歷深不到哪兒去,遇上的阻礙不會小。他是真的想還我哥哥一個公道。如果沒有他,只靠我們倆,太難了。很多事情我們摸不着頭腦也不方便操作,但有他們在就會變得容易很多。”
“嗯。”易麒點頭。
所以,他對着這個人讨厭不起來。他想,晨耀那時之所以會說信他,除了因為深入調查過後掌握的種種證據,也有可能是出自對江河本人的信任。
“現在還有什麽我們能做的麽,”易麒問,“繼續回去找找?”
宋時清垂下視線,沉思了一會兒後說道:“先找吧。然後我打算再回家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