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結婚五周年那天,受出了場小車禍。人沒事,有事的是被他撞到的快遞小哥。

快遞小哥傷了腿,醫生說短時間內不能移動,他聽到這個消息臉色都變了。

受在醫院安頓好人,剛交了住院費,攻一來了電話,說他臨時有事會晚些回去。

受拿着手機,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麽,最終也只是簡單的應了一聲。受忍不住想笑,他跟攻一,竟然已經到了無話可說的地步了嗎。

反倒是攻二得了消息趕過來,擺出一副急切憂心的做派,看到他沒事還表現出一副松了口氣的樣子。

受忍不住的想,他是怎麽知道自己在醫院的?跑到他這兒的惺惺作态,是盯上了老爺子分給他的一半遺産吧……

他這邊暗自揣測攻二的陰謀論,那頭這個便宜哥哥像是演的來了勁,自顧自的拽着他要帶他去拍個片子檢查,被回過神來的受一把推開了。

受有些冷淡的說自己沒事,又似笑非笑的質問他怎麽知道自己在醫院。

攻二聽他說這話,不亞于劈頭蓋臉被人潑了一瓢涼水,眼神一下子冷下來,問他這話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受笑了笑,想說什麽又被自己生生忍住,只嗤笑一聲便要走,可步子沒邁開便被攻二拽住了手腕,受一時間心裏厭惡的狠了,一時間沒忍住竟然一腳踹在攻二小腹上。

暮色四合,受傷的快遞小哥從病床上醒過來,病房裏黑乎乎的,靜的可怕。

他最近作息不規律,已經有陣子沒能好好的睡上一覺了。快遞小哥長長的嘆了口氣。

冷不丁的邊上冒出一個聲音,他扭過頭看到坐在旁邊病床上的受,受問他要不要喝水,他開口拒絕了。

受起身開了燈,而後又坐回了原處。

久久無言。

最終還是快遞小哥開口打破了平靜。他期期艾艾的,似乎也在琢磨措辭,磕磕巴巴的問受,快遞車的修理費可不可以先請受幫他墊付,以後他會還。

送貨的小車在他被撞之前就壞了,他有想過推在受身上,但到底張不開這個嘴,還是将真實情況和盤托出了。

受愣了愣,他原本在走神,被快遞小哥的說話聲打斷了思緒,也沒聽清他的問題,便疑惑道:什麽?

快遞小哥憋紅了臉,一副恨不得把頭紮進被子裏的樣子,最後他深呼吸平複了一下心情,向受重複了一遍請求。

受搖了搖頭,說,都是我的責任,不用你賠,你的醫藥費我也會負責的。說着,他站起身,向快遞小哥的方向彎了彎身,很鄭重的說了聲對不起。

快遞小哥松了口氣。他的學費剛剛湊齊,生活費還沒着落,現在受了傷要歇一陣不能打工,估計下學期就得喝西北風。再逞強那就太矯情了。

受在一旁觀察他神情,又聯想他剛才說的話,估摸着快遞小哥獨自在外打工,休養這麽段日子怕是經濟上有困難。

他想了想,很快心裏就有了主意。

他先是坐到快遞小哥的病床邊。

快遞小哥被他看的渾身發毛,腦海裏閃過某種猜想,惡狠狠的瞪着受,問道:你看什麽!

受微笑,看你啊,他微微前傾,盯着那雙藏在濃密睫毛下的眼睛,調笑似的問攻三,這年頭送快遞也要求這麽高的顏值嗎?

這倒不是受故作誇張,快遞小哥雖然整天在外面曬着也沒曬黑,皮膚奶油般白皙且面部輪廓分明,五官精致深邃,瞧着像是油畫裏走出來的貴族小少爺。

快遞小哥,也就是攻三,聽了這話他眉頭一皺,腦海裏那些以往令人不快的經歷冒出來,幾乎就要張嘴罵出來,就聽到受問他,有沒有興趣當模特。

敲定相關事宜,見攻因為放下心頭大石而隐隐翹起的嘴角,受心裏的愧疚減輕了些,起身回到對面的病床。

誰都碰上過困難的時候,他願意在自己力所能及的地方幫一把,更何況是被他連累的倒黴蛋。

受心裏有事不願面對,想想法子轉移自己注意力,于是跟攻三聊了起來。

攻三是個沒什麽心眼的男孩兒,高中剛畢業就跟家裏人出櫃,雖然早幾年通過了同性婚姻法,可偏偏攻三的父親是個極守舊的人,于是攻三被轟出了家門停了卡,斷了經濟來源。

可他人倔,哪怕在外面一個人苦撐着也不願意跟家裏低頭,半工半讀挨了五年多,吃了不少苦,眼看着再一年讀完研究生就出了這檔子事。

夜深了,攻三見受随手解了頸邊的扣子,一副打算睡在這兒陪床的模樣。攻三不好意思麻煩剛解決了他生活費的恩人,便跟受說,我沒有起夜的習慣,你還是先回家吧

家,受嘴裏咬過這個字眼,沉默了會兒,将手裏顯示有十餘個未接來電的手機關了機,笑了笑,我沒家。

攻三在的這所醫院是個私密性很強的私人會所,攻二的父親生前是這裏的股東,醫院後山的療養區裏還有他特意為受留的一棟別墅。

三層的歐式建築,雪白的外牆鮮紅的屋頂,小二層處拼接着一個花園式的露天玻璃平臺,別墅的正門開在二層,臺階開在平臺一側,通往一樓外的卵石路。

處處都是被人精心打點的痕跡,細致到每一株花草。

今天之前,攻一不知道有這個地方,如果不是受自一個月前的結婚紀念日起不見蹤影,他或許這輩子都不會有機會知道。

給他開門的是受。

攻一的出現似乎讓他十分詫異,脫口而出便是:你怎麽來了?

似乎在他看來,攻一能來找他是一件十分不可思議的事情。

攻一抿了抿唇,在受面前他素來擺慣了溫柔體貼的人設,所以哪怕當下心情有多差,他還是抑制住心裏的別扭,柔聲問: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受愣了愣,後退兩步,給攻一讓了門。

攻三坐在餐桌邊,嘴裏正叼着一只被咬了一半的肉包。他見屋裏來了生人,一臉疑惑的看向受。

還不等受說話,攻一便先開了口。

“初次見面,我是囝囝的丈夫。”

攻三挑眉,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就看到受沖他使眼色。

受走到攻三面前,說:你先回屋裏去,我跟他有些事要說。

攻三乖巧的應了一聲,卻在受要推着輪椅送他回屋的時候順手端起了桌上的包子。

受無奈的看着他,攻三則擺出一副理所應當的表情,跟他說:鬼知道你要跟他說到什麽時候,我現在好餓。

受數了數盤子裏的包子,妥協道,那你不能吃太多。

攻三忙不疊的點頭,然後又順了一手把桌上的魚湯也端走了。

攻二與白月光隔桌而坐。

白月光生着一副矜貴皮相,從頭到腳無一處不精致,端的一副盛氣淩人的氣度。

攻二陰陽怪氣的問白月光怎麽沒在攻一身邊陪他耳鬓厮磨。

白月光倒是一派從容,他并不理會攻二言語裏的譏諷,反而頗有性質的端起桌上的香茗放在嘴邊輕抿,瞧着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攻二冷笑,你就這麽有把握?五年不是五個小時,你就不擔心攻一移情別戀?

白月光不以為意道,他心裏只有我。

攻二向來厭惡極了白月光這幅做派,不過這次他倒感謝這讨厭的家夥果真起了些作用。

受從屋裏走出來,不經意間視線對上攻一的眼。

攻一不知道此時此刻自己心裏翻滾的情緒從何而來,或許是因為剛才看到受與攻三的互動是那樣自在熟稔……

攻一一下子将這兩日腦海裏想的說辭都忘了個幹淨,只知道直愣愣的杵在原地。

看在受眼裏竟是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

受笑了,他走上前,像往常一樣,像五年裏每一個清晨,每一個離別時刻到來前那樣,輕輕環住攻一的身體,數不到兩秒便松開。

他們之間的擁抱向來如此,受連同攻一的手臂一起抱住,很輕很快,仿佛是為了在下一秒被推開前自己選擇主動離開。

就好像,在他知道白月光回來的那一刻便申請了離婚協議書,簽好字放在五周年紀念禮物邊上一樣。

即使已經付出了所有,唯有自尊,他仍想保留。

攻一無意識的擡起手臂,卻在做出動作前驀然回過神,任由受離開。

他聽到受在他耳邊輕聲說,他回來了,恭喜你。

攻一點點頭,他試圖勾了勾嘴角想做出個微笑的表情,失敗的一塌糊塗。

攻一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來這一趟。他甚至不知道那天看到離婚協議書的自己為什麽要瘋狂的給受打電話。

可他也不需要知道。他只要知道他等了五年的人終于回來了就好。

送走攻一,攻三控制着輪椅從屋裏滑出來,看受的眼神仿佛在看傻子。

再這麽看我,今天晚上的蝦餃取消。受笑着威脅。

攻三堅持看傻子,順便摸了摸肚子。

正好他最近夥食太好需要減肥,不然再投喂一陣子他的腹肌都要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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