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知道你恨我……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怨不得誰……」那是一個蒼老疲憊的男人嗓音。「都過了這麽多年,你還記恨着……念在咱們師兄弟一場,就放過我吧……不要再來了……王朔……算我求你……」

聽到死去師父的名諱,容子骥表情震了下,徑自推開門扉。

「三郎?」朱将軍被他的舉動吓了一跳。

容子骥回頭一瞥。「你們在外頭把風,不準進來。」

見他神情嚴酷,它們也只好照辦。

進了房內,容子骥原以為可以看到師父的亡魂出現,可是屋內不見其它人在,只有一個白發披散、滿臉皺紋的老人,也就是李淳豐本人,鼻端聞到的除了濃濃的中藥味,還有尿騷味。

他端詳對方的面相……

大限将至。

看來李淳豐已經活不久,不需要他出手。

「你……你……師弟,你還是恨我、怨我,都已經死了二十年,還是不肯放過我……」李淳豐把容子骥當作王朔。「要我怎麽做,你才肯原諒我這個師兄?」

聽他這麽說,看來他真的病入膏肓。

李淳豐揪着他的衣襟。「師弟……你說句話啊……」

「我不是你的師弟!」看這個情況,他應該已經病了很長一段時日,可居然連皇上都被瞞了過去,這多半是那位女婿的功勞。「你好好看清楚!」

李淳豐盯着容子骥看了好一會兒,神智也漸漸清明,旋即松開手掌,警戒地瞪視着。「你是怎麽進來的?」

「當然是走着進來的。」容子骥大方地承認。

「你又是誰?」他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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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子骥朝皇宮的方向拱了下手。「承蒙先帝恩典,世襲鳳翔侯。」

「鳳翔侯……你是……容永祿的兒子?」李淳豐腦子迅速閃過一個人名,也是當年最反對自己成為欽天監監正的人之一,想到此刻這副狼狽的模樣,萬一傳到皇上耳中,監正這個位置恐怕不保!

「聽說李大人正在閉關,本侯只好深夜造訪,沒想到……」

就見李淳豐當場跪下,滿臉哀求。「還請侯爺當作什麽都沒有瞧到,千萬別讓皇上知道,否則……否則……」為了得到欽天監監正這個官職,他狠心謀害情同手足的師弟,最後若是失去了,那他所做的一切又是為了什麽?

「李大人要本侯隐瞞皇上,這可是欺君之罪。」容子骥不悅地道。

李淳豐直磕着頭。「還請侯爺網開一面,這分恩情下官定會想辦法報答。」

「既然李大人這麽說,那麽本侯就問幾個問題,只要你據實回答,今晚的事本侯就當作沒看到,也不曾到過貴府。」容子骥笑意晏晏地問:「如何?」

他馬上點頭如搗蒜。「侯爺盡管問,下官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就好。」他笑容可掬地攙扶李淳豐起身。「李大人……本侯只想知道「百鬼夜行」是誰在背後操控的?」

聞言,李淳豐臉色一變。「百、百鬼夜行……」

「是有什麽不能對外人言的嗎?該不會就是李大人在背後操控那些前朝将士亡魂?」容子骥咄咄逼人地問。

「不……不……不是……不是下官……」他猛搖着頭。

容子骥挂着一張人畜無害的笑臉。「那麽李大人應該知道對方是誰,可否坦白告知,本侯絕不會說出去的。」

「百鬼夜行……百鬼夜行是……不能說……我答應過……」李淳豐抱着頭,不斷喃喃自語,如今自己的一切全得仰賴女婿,要是沒有他,什麽都完了——不!他早就完了!這是報應!他的報應來了!

「快點告訴本侯。」容子骥誘哄着。

李淳豐突然瞪圓了眼,盯着他看,像是不認識他似的。「你是誰?我又是誰?這兒是什麽地方?我為何會在這裏?」

「李淳豐!」他低喝。

「你在叫我?我是誰?」李淳豐問個不停。

看他現在這副失神、錯亂的模樣,想必千人冢上用來鎮壓亡魂的符箓果真只是虛有其表,根本沒有任何靈力,而徐長規不可能看不出來,那麽就是故意不說……

他的目的又是什麽?

就在這時,外頭的李副将低嚷。「三郎,有人來了!」

容子骥知道不走不行,何況對方病成這樣,也問不出個所以然。

「不要走!我到底是誰?」李淳豐拉住容子骥直問。

「你是本侯的師伯,也是仇人,看來已經不需要本侯親自動手,老天爺就快收了你。」說完,馬上閃身出了房門。

李府的奴才哼着小曲走來,才進屋子就大聲嚷嚷。「大人怎麽又尿在地上了?奴才才剛打掃完呢!」

「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李淳豐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縮在角落。

奴才不滿地數落。「要不是徐大人吩咐要好好伺候,還給了銀子,奴才早就跟其它人一樣走了……」

李淳豐用畏懼的口吻回道:「不要告訴他……他會生氣……」

站在外頭偷聽的容子骥心中一動,低聲喃道:「看來有必要調查一下這位欽天監監副……」

李淳豐既是皇後的黨羽,那麽那位女婿兼徒弟的徐長規呢?如今欽天監監正的神智時而清醒、時而錯亂,一切公務自然都由監副代為執行,竟然還刻意欺上瞞下、隐匿病情,是擔心會失去靠山因而失勢,還是另有原因呢?最重要的是,徐長規和「百鬼夜行」一案是否又有關聯?

當他離開李府,心中産生更多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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